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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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枝其實很難想象邢驚遲失控的模樣。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他一直都是冷靜而克制的,即使那一年他才八歲。 那一年邢驚遲失去了他的母親,阮枝失去了她的家。 也是那一年,阮枝遇見了邢驚遲。 阮枝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著這個秘密。 不打算告訴別人,也不打算告訴邢驚遲。 ... 敞篷車在熱鬧的街口停下。 阮枝怔愣地看著眼前熟悉的畫面,光是聞著味兒她就興奮起來了。 邢驚遲帶她來了當(dāng)?shù)氐墓磐媸袌觯@然各地的古玩市場都大同小異。阮枝把安全帶一解就往下跑,然而沒跑幾步就從后邊被人拎住了。 她蹭得轉(zhuǎn)頭,睜大了漂亮的鹿眼,雀躍道:“邢驚遲,我喜歡這里!” 邢驚遲微一抬手就把她小臉上掛著的墨鏡摘了下來,直到他看見了阮枝寫滿了歡欣的神情才舒服了一點(diǎn)。他松開阮枝,抬了抬下巴:“走,去玩兒。” 阮枝幾乎是小跑著進(jìn)了市場。 邢驚遲跟著阮枝身后往里走,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打量著這條街道上的人。但他們的目標(biāo)不一致,阮枝看貨,他看賣貨的人。 邢驚遲沒摘墨鏡,單手插兜,姿態(tài)松散,邁著長腿和阮枝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這里的古玩市場比豐城更自由。 滇城靠近邊境,有不少帶著民族特色和其他國家特色的文玩。 阮枝慢吞吞地沿著街道走,在不少賣瓷器的攤位上看了許久。 多數(shù)老板一看阮枝看東西的手勢就知道是行里人,也不出聲,就由著她看。 阮枝走走停停,直到快走到街尾才在一處不起眼的攤位前蹲下。 這處攤位擺放的多是翡翠,還有少量的陶器和青銅器。 攤主見這么個年輕的小姑娘蹲在攤位前也不出聲招呼,自顧自地抽著煙,倒是往邢驚遲身上多瞧了兩眼,目光在邢驚遲后腰處停留了一瞬。 邢驚遲本來沒太在意這個攤主,察覺到他的目光后心里不免有些詫異。 這個人辨別出他的身份了。 邢驚遲大致掃了一眼。 五十左右,短發(fā)方臉,穿著長褂,用煙斗抽煙,手掌帶繭,腰間綴著玉掛墜,鞋面沾土??雌饋頉]什么特別的地方,那雙細(xì)長的眼睛卻透著一股兒精明的意味。 他這一路看來,這個人最有講究。 阮枝可不知道就這么一會兒時間邢驚遲已經(jīng)和攤主來了一個回合。 她仔細(xì)地看著攤面上的翡翠,大多數(shù)翡翠都有瑕疵,有的顏色漂亮但結(jié)晶顆粒粗大、種份不透,有的種份不催但顏色偏暗,有的色種都好,但綹裂多。半真半假摻著賣。 直到看到正中間阮枝才看出點(diǎn)兒意思來。正中間放著一枚清代翡翠荷葉佩,是用老雕工雕刻的蓮花和荷葉,種份通透,雖然純凈度不高但整體很漂亮。 邊兒上是一個紫羅蘭翡翠站佛,行內(nèi)習(xí)慣把紫羅蘭玉稱為“春”。 這個站佛色澤漂亮純正,玉質(zhì)溫潤,雕刻線條流暢,福佛品相端正,姿態(tài)祥和。 阮枝給這攤位上的翡翠估了個價。 正想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瞥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青銅器。 有年代青銅器受國家文物法保護(hù),如今市面上青銅器復(fù)制品和贗品泛濫,能買到真品的可能性很低。而讓阮枝覺得不對勁的是這青銅器上沾著的土。 阮枝往角落邊湊近了一點(diǎn),輕嗅了嗅,伸手沾了點(diǎn)土。 她抿抿唇,思考片刻后扯了扯邢驚遲的衣擺。 邢驚遲垂眼看去,只見蹲在地上小青瓷忽然對他笑了一下,放軟了聲音撒嬌問:“老公,我喜歡這個,放家里一定很威風(fēng)?!?/br> 邢驚遲眸光微暗,和阮枝對視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伸手拍了怕她的發(fā),隨即看向攤主:“老板,您開個價?” 攤主斜斜地看了一眼邢驚遲,又在阮枝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上停頓片刻,把身子一歪,避開他們的視線,應(yīng)道:“這東西有主兒了,不賣,您二位上別處看看去?!?/br> 阮枝一怔。 在這件青銅器的黏土上又停留片刻。 邢驚遲牽著阮枝起身,低聲問:“怎么了?” 阮枝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沒事,我們走吧?!?/br> 攤主吸了口煙,面色淡淡地看著阮枝和邢驚遲離開,直到兩個人走的看不見影了才變了臉色。他拿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壓低了聲音:“你趕緊過來把東西拿走,我尋思著這么個贗品你放哪兒不行偏要放我這兒,最近沒看新聞吶?” 那頭的人應(yīng)道:“叔,我馬上就到門口了,就幾分鐘?!?/br> 不一會兒,攤主掛了電話。 他狐疑地看了眼角落的青銅器,剛剛那個小姑娘到底在看些什么? ... 走過拐角,阮枝趕緊拉著邢驚遲停了下來。 她攀著邢驚遲的手臂,以他高大的身軀為遮擋物悄悄探頭往剛剛那個攤位看了一眼,用氣聲道:“邢驚遲,你別動?!?/br> 邢驚遲微微蹙起眉。 此時阮枝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偏偏她還晃動著腦袋在他胸口蹭來蹭去,淺淺的香氣和柔軟的觸感像藤蔓一樣在他周圍纏繞蔓延。 他啞著嗓子應(yīng):“我不動?!?/br> 阮枝把邢驚遲往邊上一拉,還探著腦袋往外看,邊看邊小聲問:“邢驚遲,我們豐城最近有沒有來考古隊?或者有人報案說發(fā)現(xiàn)墓葬嗎?” 邢驚遲拿出手機(jī),掰過她的小腦袋不讓她再亂動,低聲道:“不許看了,我打電話問問。剛剛那青銅器有問題嗎?” 阮枝踮起腳,趴到他耳邊輕聲道:“青銅器是贗品,沒問題。但上面的土有問題,你知道五花土嗎?” 溫?zé)岬臍庀⑺朴兴茻o地?fù)錇⒃谒鷤?cè)。 邢驚遲耳后的肌膚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yīng)。 他皺眉,盯著阮枝的臉沉聲道:“阮枝,好好說話。” 阮枝枝:“......” 她哪里沒好好說話了? 阮枝瞅了沉著臉的邢驚遲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攀著邢驚遲的手。她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瞪他:“這樣行不行?” 邢驚遲薄唇動了動,想解釋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問:“什么是五花土?” 阮枝被邢驚遲這么一打岔,心里也有點(diǎn)來氣,她別開腦袋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考古學(xué)家在確定墓葬位置的時候通常是用洛陽鏟打入地下。地下古墓的土質(zhì)呢分為自然土壤和活土,自然土壤層次分明,是沒有人為動過的土;活土就是經(jīng)過二次翻攪,打亂了原有土壤的層次?!?/br> “五花土指的就是挖土坑墓時,坑內(nèi)各種層次的土被翻出來又混合填回去。各個地方環(huán)境、年代不同,土質(zhì)也不同?!?/br> 說著阮枝停下腳步,攤開掌心把剛剛沾到的土遞到邢驚遲面前:“這種土的顏色很特別,目前我只在豐城見到過?!?/br> 邢驚遲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了阮枝的意思,他撥通了秦野的電話,等的過程中他看著剛剛還挺高興的阮枝現(xiàn)在聳拉著腦袋在一旁等他。 她今天很漂亮,穿著毛絨絨的米白色外套,腦袋上扎了一個丸子頭。底下筆直的長腿被黑色牛仔褲包裹著,依舊踩著和上衣同色的運(yùn)動鞋。 只是小臉看著悶悶的。 邢驚遲想起剛剛自己說的話,他剛想去牽她的手電話就接通了,秦野的聲音傳來,帶著點(diǎn)興奮和喜悅:“隊長!” 邢驚遲放低了聲音,“你在哪兒呢?” 秦野笑了一下,應(yīng)道:“我還在隊里呢。隊長你這電話來的真是時候,從滇城帶回來的那個犯人交代了點(diǎn)東西出來,他說千鳥去年派了一批人來豐城,好像在找墓。” 邢驚遲沉默片刻,“知道了。” 說完邢驚遲就掛了電話,他看向阮枝,叮囑道:“你在這里等我,別亂跑?!?/br> 阮枝往地上的臺階處一坐,一點(diǎn)兒不嫌臟,仰起小臉朝擺擺手:“去吧。” 邢驚遲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俯身從褲腳處抽出一把軍用刀往她手里一塞:“我馬上就回來,十分鐘,沒回來就去警局等我,隨便哪個警局?!?/br> 阮枝眨巴著眼睛,握著躺在掌心微涼的刀具,忽然就不生氣了。 見阮枝藏好了刀邢驚遲才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倏地頓住。 他又大步返回來,朝阮枝伸出手,緊握成拳。 像昨晚他說“相信我”那般,一模一樣的手勢。 阮枝配合地手握成圈往他拳上一碰,兩人的手一觸即離。邢驚遲轉(zhuǎn)身大步朝著剛才那條街跑去,在一眾慢悠悠淘物件的人當(dāng)中他像陣風(fēng)一樣掠過。 她托腮看著邢驚遲的背影。 這人,奇奇怪怪的。 作者有話說: 矜持哥哥:好好說話。 阮枝枝:我不是在說? 晚上九點(diǎn)還有一更! 第15章 邢驚遲離開的這一會兒阮枝也沒閑著。 她小心地從包里拿出了剛剛邢驚遲遞給她的刀,鋒利輕薄的道具用皮鞘包裹著,刀面有些許劃痕,刀把處有磨損痕跡。 阮枝用指腹摸了摸冰涼的刀,避開了刀刃。 她抿唇笑了一下,把刀放回了刀鞘內(nèi),皮質(zhì)的鞘很新,劃痕磨損都少,應(yīng)該是新?lián)Q的,她細(xì)心的把每一存都撫得平整。 阮枝唇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壓下來就頓在了臉上。 因為她在皮鞘內(nèi)里上看到了一個字,是用針線縫上去的,一個小巧秀氣的“敏”字。 很明顯,這個刀鞘是別人送給他的。 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