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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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狼有些奇怪,抬起頭仔細一看,才發現勇的頭發好像被什么人亂剃了一圈,原本橙金色的短發變得殘次不齊,身上的獸皮裙也有些毛發被禿擼空,讓勇整個人看起來都破破爛爛的。 烈有些奇怪地“嗷嗚”了一聲,鉛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怒意。 ——誰干的? 勇把拎來的清水倒進烈家的水罐,一面垂頭喪氣地和烈解釋了一下自己被角痛打一頓后慘遭剃毛的不幸遭遇。 一聽勇是為了給陸邇打抱不平自己作死,烈眼中的怒氣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哼”了一聲重新趴回窩里。 ——勇這個蠢豹子! 勇講述了自己的悲慘經歷,沒有得到小伙伴的同情和同仇敵愾,頓時有點不滿:“烈,角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只是去提醒他一下而已!” 烈不想搭理他,把爪子墊到下巴下面,半閉上眼睛。 “而且他還把我屁股上的毛刮掉了好多!”勇轉過身,給烈看了看自己幾乎完全露出來的屁股,對烈訴苦,“我一路過來都得捂著臉,生怕被人認出來……回頭得拿塊獸皮圍一下。” 烈仰起頭,這個角度剛好清晰地看到勇結實的屁股,還有…… 灰狼吞了一口口水,忽然感覺自己這身傷那么礙事。 …… 距離小石部落的襲擊差不多七八天后,部落里開始有獸人慢慢從蛇毒中恢復過來,可以變回人型行走了,只是手腳還有些麻痹,不能出門狩獵。 陸邇估算了一下時間,暗自心驚那個小石部落首領的歹毒——整個部落的獸人們七八天不能動,完全失去了狩獵能力,倘若是原來的紅木部落,只能指望騰和勇出門狩獵,肯定不可能支撐得住,紅木部落不團滅也要遭受巨大損失。 而小石部落有心算無心,幾乎沒有損兵折將,還得到了一個巫醫。 若是騰為了給部落里提供充足的食物而受傷甚至死亡,陸邇毫不懷疑正中小石部落下懷,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直接把整個紅木部落吞并。 不過現在,因為有之前收獲的一季黃豆,還有各家小菜園里種植的蔬菜瓜果,再加上最強大的角平安歸來,他們渡過這次危機有驚無險。 獸人們恢復行動能力之后都對自家亞獸承擔起以前只屬于他們的體力活感到了愧疚,紛紛打算等到身體恢復之后好好給自家亞獸們抓些好東西。 但是很快他們就沒心情想這些有的沒的。 角對整個部落的獸人這么輕易就被小石部落完全擊潰表示了極大的不滿,所有獸人一恢復行動能力,就被他拉去做訓練了。 想起當時泛著劇毒的蛇口差點咬到陸邇身上的畫面,角還是會有些發冷。 雖然他已經決定以后堅決不能離開他的亞獸,可總會有狩獵和出遠門的時候,到時候陸邇就要依靠部落里這些獸人們保護。 以前角不太在意部落里其他的獸人們狩獵能力怎么樣,只有一起狩獵的伙伴拖后腿的時候才會著重cao練一下。 現在有了陸邇,角終于打算把整個部落的獸人都好好整頓一下。 就算達不到他出身的部落的精英程度,也不該脆弱被那種小部落輕易撕破防線。 角的訓練方法比較野性,就是逼著其他獸人們互相打架,打得不盡力的就跟他打,保證每個獸人晚上回家都鼻青臉腫。 陸邇偶爾有一次路過,被這樣暴力而原始的鍛煉方式震驚到,勸誡了一下角:“角,這樣鍛煉效果不太好吧?” 別人說話角可能都不會理,陸邇說話他就停了下來,顧及著當著所有人的面,沒有湊到陸邇身邊去,而是繃著臉問:“怎么?” 他心里有點緊張,臉色忍不住就繃緊顯得很嚴肅。 后面那些獸人們趁機停下休息,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幫他們求情的陸邇,再看到角臉上嚴肅得似乎像生氣的神情,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角……怎么看起來不太喜歡綠耳的樣子? 這讓獸人們紛紛看角的目光都有些不大爽:綠耳現在可是他們部落的巫醫,什么都懂什么都會,還帶來了好多的新鮮事物,最關鍵的是對角一往情深,哪怕在角“死了”的時候都矢志不渝拒絕了所有獸人的追求…… 這么好的亞獸,角還有什么不滿? 陸邇已經習慣了角這種嚴肅的神情,他和角商量了一下:“你們的訓練可以稍微調整一下方法,我這里有個建議。” 獸人們看著自己胳膊和腿上綁著的沉重石塊,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這、這就是綠耳的建議? 綁著石塊之后,他們動作起來有些步履維艱,以前十分流暢的躲避和撕咬動作也變得艱難無比,搏斗起來更加辛苦。 盡管在陸邇的建議下,這些石塊的外面都綁了一層柔軟的獸皮,避免堅硬的石塊給獸人們造成太大的傷害,但這不僅沒讓獸人們舒服些,反而更加難受。 現在還在暖季,天氣還很熱,厚厚的獸皮蓋在他們的四肢上,就算一動不動都能悶出一身汗,更別提還得互相搏斗。 角對陸邇提的這個建議十分滿意。 陸邇有些擔心角會多想,稍微解釋了一下:“我是覺得在身上綁上重物,應該對于獸人們的體力提升很有用……” 角點點頭,沒有多問——他心里清楚,恐怕這個建議是來自他的亞獸所在的那個世界的經驗。 但是他沒有打算明說,只故作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認可這個說法。 角忽然覺得陸邇在他面前努力遮掩自己異常之處的舉動竟然該死的很可愛。因為陸邇從來都是那種淡定而溫和的模樣,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他的波瀾,又仿佛和所有人之間都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 只有他在作為小咪的時候,接觸到那個鮮活的、會露出癡迷的表情、會使壞地逗貓的陸邇。 也只有他才知道這個擁有無窮智慧的靈魂的來歷。 而這種獨有的、只屬于他自己的陸邇的小秘密,讓他內心覺得有些興奮。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知曉著你、守護著你。 …… 紅木部落的獸人們陸續恢復健康,等到最后一個獸人徹底治愈,已經是一個月以后了。 等到傷勢最重的烈已經能夠在打谷場跟勇扭在一起打滾,暖季也慢慢迎來了尾聲。 這段時間里,恢復行動能力的獸人們在鍛煉之余也和亞獸們一起干著農活。 在陸邇推行的新規矩下,獸人們慢慢放開了對亞獸們幾乎無底線的寵溺,將部落里許多事情分給亞獸們一起承擔。 雖然也有一些亞獸抱怨喊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聲音漸漸減少直至消失。 令騰和一些獸人們感到詫異的是,亞獸們在渡過最初的適應期之后,很快爆發出對于部落的建設極大的熱情,幾乎沒有出現他們想象中的哭天喊地不肯干的情況。 陸邇倒是早有預料——從最初紫瞳他們自發成立的衛生稽查隊就能看得出來,這些亞獸的本性中也潛藏著勤勞和熱情的品質,只是被獸人們的寵溺慣壞罷了。 紅木部落里亞獸們之前的惡劣情況,獸人們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現在他們參與到部落的建設中后,對部落的認同感和榮譽感也隨之提升。 角對陸邇的各種建議都秉持著支持的態度——他實在好奇,他的亞獸來源的那個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這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經驗,又會給紅木部落帶來什么樣的轉變? 從至今為止的表現看,那個世界似乎側重于從土地里種植食物,很少有靠體力的狩獵,日常生活非常規律…… 角很想直接詢問陸邇那個世界究竟怎么樣,但考慮到陸邇自己似乎不想別人知曉,便強行忍著。 不僅在部落大小事情上角都配合著陸邇的工作,每天陸邇取用靈水的時候,他也很識趣地避開陸邇,讓陸邇不必遮遮掩掩。 部落里的獸人們漸漸恢復捕獵能力后,角也不需要每天抓大量的食物供應全部落,除了督促一下獸人們訓練,剩下的大把時間都耗在了陸邇身上。 于是在這段時間里,陸邇走到哪里,身后都跟著一個高大的銀發獸人。 陸邇日常來查看幾只豬仔的狀態,先抱起小嚕掂量了一下體重,看看身后寸步不離的角,有些無奈:“角,你干嘛一直跟著我?” 角停下腳步,碧色眼眸微沉,眉頭略緊:“我是你的獸人。” “所以?” “所以我要跟著你。” 這個簡單粗暴的邏輯讓陸邇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看上去角是鐵了心了。 陸邇嘆口氣,決定和角再好好談談,“角,我們在一起適應了這么久了,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角皺了皺眉,有些疑惑:“我們相處得不好嗎?” 陸邇噎了一下——他確實不能昧者良心說他們相處得不好。 實際上若非角是把他當伴侶看,陸邇甚至都覺得可以和角一直一起住一起。 但是角盯上的是他的屁股……這就讓陸邇感到無法接受了。 “角,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負責任。”陸邇一邊給吃撐了的小嚕揉著肚子,一邊耐下心來循循善誘,“我認為,找伴侶就要找一個非常喜歡的人……” 角憋了一下氣,看著那只蠢豬在陸邇懷里快樂的哼唧,忍不住從陸邇懷里搶了過來:“你不是喜歡我嗎?” 陸邇第一萬次后悔自己當初艸這個“癡情不悔”的人設。 見說不通,陸邇心一橫:“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 角差點松手把小嚕摔地上,瞪大了眼睛:“為什么?” 陸邇想了半天角的缺點,也沒想出一個足以支撐自己從深情人設轉為絕情的,只好強行編了個理由:“因為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我想要一個嬌小可愛、會撒嬌會賣萌的伴侶。”陸邇挑了一個和角霸氣獅子完全相反的人設舉例。 雖然角不明白“賣萌”是什么意思,但前面的形容詞能懂,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你以前想象中,我是這個樣子的?” ——不然為什么以前會喜歡他,現在不喜歡他了? 陸邇深吸一口氣,心里清楚這一茬不說清楚,恐怕還是沒法讓角死心,便誠摯地坦然相告:“其實……我以前是騙他們的。” “什么?” “我不想和任何獸人在一起,當時白須他們勸我再找個獸人,我就拿你做擋箭牌了。”陸邇臉上浮現起一抹愧疚,抬起頭誠懇地看著角,“如果讓你誤會了,我非常抱歉。” 角臉色變得有些空洞,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手里還抱著蹭來蹭去的小豬,完全無暇顧及豬鼻涕抹在了他胸口,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你……不喜歡我?” ——他之前一直都誤會了? 陸邇輕輕吸口氣,認真且愧疚地回答:“是。” 角一瞬間感到從內心散發出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覆蓋了全身,讓他哪怕在小時候從家里逃走、或者上次深陷獸潮時都沒有如此的恐慌。 他碧色的眼眸牢牢地盯著陸邇的臉,似乎想從他臉上確認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是不是只是一句玩笑。 這只威武霸氣的獅子頭一次產生如此清晰而深邃的痛苦。 陸邇看角展露出明顯的難過和脆弱,心中不忍,臉上愧疚之色更濃,卻沒有說什么挽回的話。 長痛不如短痛,在角現在還只是略微有好感、沒有太喜歡他的時候和他說清楚,總比以后再說通更好。 壓抑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只有毫無所覺的小嚕嫌棄角抱它姿勢不舒服而發出“嚕嚕”的聲音。 陸邇伸手想把小嚕抱回豬欄,卻被角猛地后退一步躲了過去。 這個高大的獸人面色冷酷如冰霜,深深地看了一眼陸邇,轉頭直接跑掉了。 陸邇站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微微嘆口氣,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