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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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床鋪問題。 陸邇本來的打算是先仿照角以前的獸皮窩給他重新布置一個窩,將來等河貍兄弟和鋒他們從蛇毒中恢復之后,為角做一張更大的床——昨天晚上角嫌棄他的床太小來著。 角回想了一下自己還是小咪的時候,當陸邇給他準備了貓窩之后就不許他睡在床上之后,表示了堅決的反對,理由也很光明正大:“我習慣睡地上。” ——他可不想有兩張床之后被他的亞獸以“不浪費另一張床”的名義一直分開睡! 解決了住的問題,其他方面便簡單許多,陸邇考慮到將來要和角分開,便把兩個人在食物和勞作上互相應該負責的方面均勻列出來,保證不偏不倚。 角看了陸邇列的清單,著重注意了一番陸邇負責的工作,微微皺眉:他現在都恢復人型了,怎么還能讓他的亞獸干這么多辛苦的農活呢? 他指了指陸邇分配給自己的一些農田工作:“這些我來。” “這些和種粟相關的工作,你剛回部落,可能不太熟。”陸邇委婉地勸他,“還是我來吧。” 角稍稍瞥他一眼,自信地道:“放心。” ——他早就偷偷干過不知多少次了。 …… 第二天,角站在豬欄面前,手里提著一罐陸邇調配好的干飼料,臉色有些陰沉。 昨天晚上他沒怎么留意他的工作,耍帥的時候劃了一堆體力活給自己,今天早上才發現,養豬竟然也被他攬到他的工作范圍內! 沒想到兜兜轉轉,照顧這只笨豬的事情又落到了他的頭上! 角把飼料倒進豬食槽,看著小嚕樂呵呵地沖過來埋頭大吃的畫面,有些不情愿地打開門,進去清掃起豬舍。 小嚕沉迷在干飼料中不能自拔,吃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它的家里多了一只大個兒的生物,好奇地湊過去嗅了嗅,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哥哥! 好幾天沒見到那只毛茸茸的小貓了,小嚕歡喜地在角身邊拱來拱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原來那只軟綿綿的小貓咪會變成現在這只硬邦邦的大個頭,但是味道和那熟悉的嫌棄感讓小嚕確定這就是它的小哥哥。 角看著那只蠢豬用還沾著飼料的鼻子在自己小腿上拱來拱去,強忍著捏死它的沖動,低聲呵斥:“別搗亂!” 他喂完豬還得出門狩獵呢! 陸邇這時候剛好從帳篷里出來,看他們一人一豬其樂融融的畫面,臉上也帶了點笑意:“小嚕好像挺喜歡你。” 角踢了踢腳把熱情的小豬仔蹬到一邊去,皺了皺眉:“什么時候吃它?” “現在還這么小,過陣子要劁一下,再等它長大。”陸邇解釋,“還早呢。” 畢竟他現在也沒有太有營養的飼料喂豬吃。 “什么一下?”角聽到一個全然陌生的詞匯,多問了一句。 “劁,就是閹。”陸邇對于傳授農牧業知識十分樂意,比劃了一個切割的動作,耐心解釋,“公豬要想養的好,就得把睪丸切除,這樣它才不會進入發情期,脾氣也會溫順很多,能夠長得很胖,rou的味道也……” 過于明確的解釋讓角整個人都傻了,下意識夾了一下腿,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下意識問:“你之前養的貓……也要閹割嗎?” 談到養貓,陸邇也有很多可以分享的知識:“一般來說,養貓也最好閹割——公貓發情期會日夜不停的叫,到處尿尿,而且得不到滿足對它們的身體也不太好。” 角整個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握著掃把的手臂都停住不動,任由一無所知的小豬在他腿上蹭來蹭去。 ——這個亞獸在說什么?! ——他、要、閹、了、他?! 一股涼氣從角的下體緩緩升起直沖入腦髓,讓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心頭浮起一絲慶幸:之前他還有些后悔自己逃掉導致沒能及時保護好他的亞獸;現在來看,要是不逃,恐怕他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被自己亞獸閹割的獸人了! ——這個亞獸到底來自哪里?怎么會有這么兇殘的想法! 陸邇本來想繼續說一下他養小咪其實沒打算給小咪閹割——他不是專業的寵物醫生,這個世界也沒有正經的消炎藥,萬一小咪感染了那就完蛋了。 反正這個原始時代也沒有人管他養多少貓,他可以把小咪和小咪的母貓、小咪的崽兒們一起養。 但是看角一副震驚的模樣,陸邇以為角不愛聽這個話題,又把后面的內容咽了回去。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眼睛忽然瞇了瞇,試探著問了一句:“角,你怎么知道我之前養的是貓?” 角回來不到兩天,他們一直都在忙著處理部落里的大小事務,陸邇還沒抽出時間來向角介紹他走丟的小咪呢。 不過…… 陸邇想起以前茫說過,小咪身上有新鮮濃郁的角的氣味,當時他猜測小咪可能接觸過角的尸體,還想讓小咪帶路把角的尸骸找回來,結果一直沒能找到罷了。 但是現在角活著回來了,豈不是說明當時小咪接觸到的就是角本人? 可是角為什么又要對騰說他在很遠的地方療傷沒能回來?小咪只是一只還沒成年的小貓崽,晚上出去玩不可能走得太遠才對。 這些疑點在陸邇腦袋里盤旋著,忽然又讓他想起一件事來:“角,當初我在黑土那邊的樹林里碰到一個擋著臉的獸人,是你嗎?” 這件事過去太久,陸邇原本已經忘了;剛才考慮小咪和角的聯系時才想起來,自己去挖掘比紅土更好的陶泥時,在樹林里遇到一條蟒蛇襲擊,被一個奇怪的獸人救了下來。 那個獸人用一張葉子遮住了臉,露出的頭發和獸皮裙和角一樣都是純白色,而且一開口就用明顯認識的口吻跟他說話。 現在想起來,那毫無疑問就是角吧? 角那個時候就已經在紅木部落附近了?可為何直到小石部落襲擊才回來? 角臉上的神情愈發緊繃,腦袋里飛速旋轉著,感覺面對迎面而來的獸潮時都沒有現在這么緊張。 陸邇看著角臉上的神情嚴肅得似乎像是在生氣,還沒等他再說句什么,就聽到角硬邦邦地丟出幾個字:“我在那里養傷。” “在那里?”陸邇有些疑惑,“為什么不回部落?” 如果角早點回部落,他也不致于塑造自己“癡情不悔”的人設…… 短短兩句對話之間,角已經想好了如何圓這個謊,鎮定自若地繼續道:“當時小石部落就有入侵我們的跡象,我回來之后就暫且躲起來,免得被部落里的jian細發現。” 陸邇不清楚小石部落那邊的情況,想想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點點頭:“原來如此,辛苦你了。” 這么看來,小咪很有可能就是在當時走丟后碰到了角,才跟角認識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威猛、腰間獸皮裙完好的獸人,忽然想起當初在樹林里驚鴻一瞥,當時的角用葉子遮著臉,但是露出了光溜溜的屁股。 ——難道角這個紅木部落里的“高冷男神”竟然有暴露癖? 角留意到陸邇的眼神,心有靈犀地明白這個亞獸在想什么,故作隨意地低聲解釋:“當時我的尾巴受傷了。” ——所以連帶尾巴周圍那一塊的皮毛也受傷了,絕對不是什么暴露癖! 大致邏輯解釋得通,陸邇也沒有過多追問,而是問起了他最關心的問題,聲音中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焦灼:“角,你知道小咪去哪兒了嗎?” 角沉默了一下,回答:“沒見過。”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要說不失望還是假的。 陸邇臉上明顯的沮喪之色讓角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他回到部落之后,陸邇對他的態度一直有些排斥,但對“小咪”卻十分喜愛。 家里那些貓食碗、貓木床還好好地放在角落里,干干凈凈,顯然陸邇有做清潔,期待著它們有朝一日還能派上用場。 明明他不論人型還是獅形都比弱小又無力的貓崽兒強多了,為什么這個亞獸就只想著那只貓呢? 角甚至有些吃起自己的醋來。 陸邇沒有注意到角一瞬間碧色眼眸中閃過的醋意,拜托角以后出門有空幫忙找一下小咪的下落。 角本來想勸一下陸邇,說不定那只貓已經死掉,要他不要放在心上了;但是看陸邇誠摯的眼神又說不出口,只能悶頭答應下來。 …… 亞獸們承擔起農活之后,粟的種植沒有被耽擱,很快就長出了嫩苗。 陸邇盡心盡力地在田地里挨個查看,根據田地里粟苗的生長情況判斷種植過程中需要進行的水肥調整。 他身邊隨時跟著幾個亞獸,耐心地聽著陸邇的指點,預備對自家田地進行調整。 從陸邇的角度,這些熱血上涌的亞獸們在各自田地上偷工減料的少、水肥過度的反而比較多,田地里出現了不少爛根或者燒苗的現象。 好在這些現象還不嚴重,陸邇指點著對應地里的亞獸做對應的處置,停水停肥一段時間,并且警告他們要嚴格按量來澆地。 被指點的亞獸有些不好意思:“我總想著我力氣不如我家的獸人,要多挑幾次才行……” 陸邇能理解這些初次作為務農主力的亞獸們的心思,溫言安慰他:“水罐和肥罐的大小都是固定的,跟你是獸人還是亞獸沒有關系。” 獸人力氣大影響的只是做起來的輕松程度罷了。 為了防止繼續出現這種事,陸邇叫來了識數的利,讓利作為監工,幫亞獸們每天數著該澆灌的水肥罐數。 看亞獸們沒有多少偷jian耍滑,陸邇心里其實挺高興。 亞獸和獸人們同根同源,最初的性子其實都一樣樸實,只是被懶惰腐蝕了本性。抹掉外層堆積的塵埃,亞獸們與獸人同樣勤勞肯干的閃光點慢慢浮現。 這一點陸邇找騰說過,希望紅木部落改變一下對待亞獸們的態度,給亞獸們也樹立一些規矩。 有時候規矩的存在不是為了約束什么,而是為了讓人能夠更積極的成長。集體規矩也能夠培養人的集體榮譽感。 騰思考了很久,與勉強能坐起身的重等人商議之后,答應了陸邇的請求。 其實陸邇還有些好奇,為什么紅木部落對亞獸會這么寬容——這個飯都吃不飽的時代,難道不該是所有人都竭盡全力地生存下去么,為什么生活的主要重擔都在獸人們身上? 騰神色間浮現出一絲懷念,嘆口氣笑了起來:“因為紅木部落最初成立的時候,幾乎沒有亞獸;為了吸引其他亞獸們投奔我們,才一直寵著部落的亞獸們。” 騰向陸邇解釋了一下紅木部落對于亞獸有些過于寵溺的規矩來源。 與其他家族聚集形成的部落不同,紅木部落最早是一群流浪獸人抱團取暖互相照應而成,亞獸很少,后來慢慢從別處又來愿意來到他們部落的亞獸,讓紅木部落的獸人們欣喜若狂,把亞獸百般呵護在手心,才有了現在的情況。 騰是紅木部落的第三代首領,正因為紅木部落誕生的方式和普通部落不同,所以騰才熱衷于撿其他部落不要的幼崽回來撫養、亞獸在紅木部落才會這么松散無規矩。 陸邇釋疑,點點頭提醒了一句:“今時不同往日,規矩也要隨著發展的變化而變化。” 陸邇和角都參與了新規矩的制定。 新規矩里放松了對獸人們強制上交一半獵物的要求,只需要上交四分之一; 與之相對,除非諸如這次集體中毒的特殊事件外,部落里不再給有勞動力的獸人或者亞獸分配食物; 同時增加了對老年獸人或者亞獸的保障制度。 最后一點其他人都有些不太理解——等到冬季部落里食物不夠,大部分部落都會率先放棄失去狩獵能力的老年人,為什么陸邇反而要求特意保障老亞獸和老獸人的食物?尤其是現在削減了部落從獸人們手里收取的獵物的情況下…… 陸邇能理解這個時代的無奈,但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而無動于衷。 他從教導白須撒下第一把白根菜的種子時,就想到了今天。 “我知道以前部落里食物不夠,放棄族人也是無奈之舉。但是我們現在可以從土地里收獲糧食了,冬季最困難的難關我們已經解決。”陸邇從自己帶過來的葫蘆瓢里輕輕抓了一小把黃澄澄的小米,讓小米在他的指間滑落,展示給騰他們看,“我相信這個冬天我們有足夠的糧食。食物充足時,我們就不該放棄任何一個同伴。” 在這片土地上種植了半年,手把手教導著獸人們種地,陸邇若是估不清產量,那他的導師肯定要卷起書敲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