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諳諳會(huì)聽陛下的話！”

    ......................................................

    置工坊那頭的辦事能力是極好的。與聞倧說過輪椅的事不久之后，就差人將東西送過來了。

    那輪椅算不得輕，費(fèi)了兩個(gè)內(nèi)侍兩個(gè)宮婢一路幫襯著抬回響秋殿。

    抬回去的這一路，招了宮中不少好奇眼睛一路瞧著過來。輪椅的做工精細(xì)，扶手側(cè)面精雕了玉兔文案的沉筆雕，后背置入了后木籃子，抽出來便可放置些她喜歡的小東西。

    搬到響秋殿，動(dòng)靜也大，魯嬤嬤插著腰出來查看。

    內(nèi)侍回了話，“魯嬤嬤好！奉陛下令，送置工坊剛置好的輪椅過來，給小殿下助行。”

    魯嬤嬤深吸一口大氣，慢道：“好，辛苦公公了。搬進(jìn)來罷。”

    陛下這也太過事無巨細(xì)了罷，即便是養(yǎng)孩子也不可如此嬌嬌的養(yǎng)著！

    小殿下那條腿，如今是如嬰孩一般柔軟無力。

    不過，小孩子不都是如此的么？找崔姨教著學(xué)步也就是了。

    誒！這樣下去還不得被陛下養(yǎng)出個(gè)敗家的東西來。

    得找個(gè)好的機(jī)會(huì)，同陛下說上了一說。

    ......

    崔姨在那輪椅上放置了兩層軟墊子，想著自家小殿下坐上去，也好舒服一些。

    抱了樂諳上去試了試。小家伙摸著底下的軟墊子，喜歡的大叫起來：“崔姨！它真好看，好軟呀！”

    說來也巧，崔姨這頭剛鋪上軟墊，殿前扶修踏著那雙飛紋云角的靴子跨進(jìn)了門。

    扶修這頭，手上還拿著一方軟墊子。

    一雙桃花眼瞧著樂諳屁股底下那兩層厚厚的墊子，嘴角抽了一抽。

    這是......怎么回事？

    他這是白白去絲坊子那里選了一回罷，這軟墊子，早便有了？是這響秋殿的人多事了，還是置工坊的人多事了。

    “老奴見過陛下，陛下萬安。”崔姨跪下行了一禮。

    扶修頷首，“崔姨不必多禮了，起來罷。”

    尚嬤嬤尋來的兩位“奶娘”，倒都是懂規(guī)矩知禮數(shù)的，少去了好些麻煩事兒。不過，照著樂諳平日里的反應(yīng)來看，像是更親這位崔姨。

    這位崔姨，他看著也是不錯(cuò)。

    輪椅之上，小丫頭坐著新奇，方才他同崔姨說話間，就已見她多次蕩起自己的腿。雙腿蕩得老高，小臉堆著憨笑。

    果真是憨貨一個(gè)。

    他自崔姨身邊走過，徑直朝樂諳身邊去了。

    “玩夠了么？朕準(zhǔn)備的東西可還喜歡？”手覆上這木頭輪椅，便知道底下的人是用了心去置辦的。從選材到做工，都十分的細(xì)致。

    小丫頭興致正高，晃了晃腦袋。

    沒玩夠。

    她等不及的想要出去，小手鉚足了勁松推了輪椅的兩側(cè)的轉(zhuǎn)軸，可惜這輪椅動(dòng)也未動(dòng)。

    樂諳大眼珠子一轉(zhuǎn)，轉(zhuǎn)頭巴巴地向他求助，扯了他的暗紫色袍子，“我現(xiàn)在可以出去走走嗎？”

    “你想去哪兒？”

    “外間，去哪都行。”樂諳笑眼咪咪沖他甜甜說了句，而后一眼便瞧著他身后花紋姣好的物什兒，“陛下手中藏著什么寶貝兒呢，可予諳諳瞧瞧么？”

    屋內(nèi)燃了香，整間殿宇環(huán)著絲絲淡香，沁鼻又醒神。一語亦讓扶修醒了神，他手上的那物件兒，還未送給她。

    手指收緊的動(dòng)作微不可見，扶修拿出那方軟墊子，十分大方地笑道：“朕，朕送你了。”

    接過那軟墊子，樂諳伸了小手忍不住在其上摩挲了一陣。墊子之上的玉兔紋繡得精巧別致，細(xì)粉色的色彩配得精妙，俯首查看時(shí)，嗅得淡淡清香的氣息，很是好聞。

    她眼瞧著那方軟墊子，指尖摩挲，用心非常。

    “諳諳喜歡！”她腮幫子鼓鼓，軟聲道。

    “你喜歡便好，可要換上這個(gè)新的？”

    他特意尋來的這個(gè)軟墊子，瞧著就不她身下的那兩放墊子好上許多。

    樂諳卻是不愿的。

    這嶄新的物件兒，得先放著，藏起來。

    “不要，先放著。崔姨，幫諳諳把它放起來罷。”樂諳歪頭沖著崔姨一語。

    崔姨笑應(yīng)著，“好，小殿下。老奴給您好好的放起來，哪日小殿下想了，再拿出來。”

    這安排合極了小丫頭心意，樂諳立馬便眼帶了笑意連連的點(diǎn)了頭。

    作者有話：病毒性腸炎迫害了我，先停更幾天，等我出院。

    2019.10.3

    第16章 不沉

    紅磷花這處的景致，在五界之中都屬是獨(dú)一份的。因是先帝留下的東西，妖王宮的眾人亦是十分悉心照料著。

    妖界族類數(shù)不勝數(shù)，多數(shù)化形的妖類的壽數(shù)都在前面千年以上甚是萬年。紅磷花此物，是近千年前，先帝胥商為了討妻子開心，去天界求來的。紅磷與彼岸同生于黃泉兩岸，將它移去天界栽種的，是上一任的天界月老，白湛蠡。

    紅磷花的來路波折，先帝原先不知，只當(dāng)是妻子齊嬋思鄉(xiāng)情切，是故費(fèi)了心思去取了來。不料到了往后，還因著這花大吵了一架。

    前事到了這里，過了六百年之久，后人說起都是笑談，是帝后恩愛的見證了。

    最能生情之刻，當(dāng)是觸景之時(shí)。扶修推著樂諳出去，拐了一道宮巷，便步入了那處滿是紅磷的地方。紅磷花之于扶修，算得上是父母遺物，亦是不可同一般的花草放在一處說的。

    這宮里、朝堂，明里風(fēng)平浪靜，實(shí)際暗里的人心啊，不知有么自危。妖王都，處處土地皆是他的，卻無一處不是詭譎難辨的。站在這番土地上，他須得小心謹(jǐn)慎步步都深思熟慮才是。

    如此，難以不累。

    似他這個(gè)年紀(jì)的繼位妖帝，資歷這事，原就是一大難關(guān)。

    行路之難，多的是人哀之嘆之憐之惜之。

    不可與之同類。

    推著她入宮巷慢行，風(fēng)微大，魯嬤嬤上前替她裹了一層厚狐毛毯。魯嬤嬤雖對(duì)她心有不喜，卻也還是個(gè)守規(guī)矩的人。樂諳在宮中有何預(yù)謀，她盯著點(diǎn)總能發(fā)覺，倒也沒必要在此等小事上多做為難。

    小娃娃著了風(fēng)寒，確是于她身子骨不好還是遮上一遮的好。

    樂諳接過了那方厚狐毛毯，咧嘴一笑：“多謝嬤嬤。”

    魯嬤嬤心中嗤了笑，干枯的手?jǐn)[弄好了毯子，緊著時(shí)間抽出手來。

    這小丫頭，還是個(gè)嘴甜的不得了的。也不知是不是她那尚jiejie教的。這□□人的心思，怎的就全花在她這丫頭身上了......

    “你們都下去罷，朕與她就在這走走，不必跟著了。”扶修自是瞧出了些什么的，不過，他可不喜去琢磨底下人的歪心思。若是人人都需他細(xì)細(xì)揣摩，那他這一輩子，怕是也不必做別的事情了。

    魯嬤嬤躬身道：“是，陛下。您若有吩咐再喚老奴就是。”

    “嗯。”

    ......

    宮巷一時(shí)的無人，除去偶爾響起的幾聲鳥啼，再無別的聲響。靜靜謐謐的，余下二人在一地待著。

    樂諳隱著的小心思，這下子總算是能說同他問問。

    “陛下，你是身上不舒服么？”臉色這樣的差。

    她還在響秋殿時(shí)，陛下自外頭進(jìn)來，她心思全在那方極好看的軟墊子上，瞧了眼他的臉也沒覺著有何不對(duì)。待出了殿門，魯嬤嬤一眾人隨了出來，幾位宮婢走在一塊七嘴八舌便開始私語。

    樂諳活的日子不長，也無甚所長，就是這耳朵敏銳的不像樣子。上一回，隔了厚厚一層殿墻，還是將下面人說道她的那些子話聽了去。

    這次也是，后頭的私語竊竊，她在前頭的輪椅上聽了個(gè)全套。

    那幾位說，陛下不知是在何處受了傷，傷了身體。

    這不，還宣了宮醫(yī)閣的醫(yī)官去千機(jī)殿看診。

    這可是幾百年不曾有過的事兒了，自然稀罕。暗地里說上幾句，也是平常的。

    樂諳知曉宮醫(yī)閣是什么地方。

    看來陛下是同她一樣，身子不大好了。

    扶修垂下眸子瞧她。小丫頭眼睜的極圓，抬高了下巴正盯著自己看。眼中是那迷惑不解的憨氣模樣。

    怕是又有哪個(gè)不長眼的同她說了什么。天底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卻沒有想到這樣快就傳到了響秋殿，傳到了她耳中。

    “朕無事，你管好自己便可了，莫要多聽別人嚼舌根子。”

    樂諳卻是即刻甩著搖了頭，“陛下不能避著諳諳的問題，不然也算作同諳諳扯謊。”　陛下那時(shí)說過自己不能同他扯謊，為視公平，他也不能對(duì)自己扯謊才是。

    “朕......朕沒扯謊。”

    “你的本事倒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還知道用朕的話來噎朕，當(dāng)真學(xué)以致用。”扶修壓了嗓，聲音啞聲啞氣，平白多出一股子淡漠來。

    說完便再不理她，兀自推了她的輪椅朝前慢行。

    整一宮巷的艷紅，迷了樂諳滿眼。那花叢的樣子，是極魅惑的風(fēng)韻女子，亦是雪山之巔的那份子孤傲凌然，萬般顏色到了此處也該是遜色無光的。聞著的溫和氣息夾著花香與土氣，香甜與清新混夾一處，又似一甜美的鄉(xiāng)間女子，粉黛未施，言語無憂，甜味酣然令人神往。

    樂諳轉(zhuǎn)了身子，趴在前處細(xì)細(xì)得看。

    好美，好紅的花。

    早前她便有在過路之時(shí)，瞥見這花的萬般風(fēng)華，心下就起了想要摘下一朵的心思。可惜，那位幸微jiejie曾與她說，外間的這花陛下格外珍視，闔宮的人都須好生照料，摘不得的。

    她也有問過，為何。幸微只是緘口搖頭，同她說，此時(shí)說來話長且在宮里是說不得的。

    如今，她很想知曉這花中藏著的故事。

    再看了眼自家陛下的眸子，當(dāng)真是一貫的冷冷清清波瀾難驚的。長睫覆蓋之下，黑色的瞳仁都似快泛藍(lán)光般的冷然。這樣的陛下，是不好親近的。

    “有什么想問的，就問罷，不必遮掩。”扶修眸子微轉(zhuǎn)，余光處可看著她了，就道。

    忽如其來的言語，嚇了樂諳一遭。她隨即扁了扁了嘴，不再搭話。

    扶修此話，倒是真想同她說上些什么秘辛。她還這般年幼，心智都未全，哪能過早的知曉那些傷懷又凄苦的故事。他們之間，有他先懂得那些人情冷暖，往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早知的人此痛何瓊，晚懂的人多些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