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并不高大的架子，燕灰低斂的眉目，口罩帽子和垂下的頭發(fā)蔽住了所有的外觀，僅留一雙眼。

    這雙眼睛沒有和蘇曜文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而蘇曜文那邊，像是已經(jīng)把他遺忘，兩人的見面談話一直擱置。

    孟淮明將分手的意圖發(fā)送給他，可能蘇曜文并沒有讀完那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算是長篇大論的短信。

    只回了個：“再談。”

    蘇曜文很久沒有讀過超過劇本量的東西，他時間不足，網(wǎng)上的“喜歡讀書”的人設(shè)不過是人設(shè)而已，但他的積累量非常豐厚，記憶和背誦能力極強(qiáng)，是童子功。

    早年的艱苦卓絕幫助他能很好維持他的設(shè)定，即便是和孟淮明這種三言兩語說不通就打哈哈打屁的人，都能互相唇槍舌戰(zhàn)幾個來回。

    他本人情商智商都不低，孟淮明再了解不過他的路數(shù)。

    所有文字上的東西都不作數(shù)，他們要見面才能真正談事。

    “燕灰。”孟淮明忽然說：“你說的不一樣，是哪種不一樣？”

    燕灰在對面抬起頭，孟淮明幾乎覺得他眼中燃著一團(tuán)火。

    但和明火又有所差別，那是從灰燼里再重新點起的火焰，就只是一剎那的光芒，爆開大朵塵埃殘骸，洋洋灑灑地?fù)P起，風(fēng)一吹就再攏不到一起，形骸具散，再無聚集。

    “沒什么。”那一束火被垂落的眼睫熄滅。

    “我們……”

    燕灰食指壓在他的黑口罩上，輕輕搖了搖頭。

    他走動兩步，把三四個藥盒放進(jìn)籃子，孟淮明隨著他移動，隔著并不高大的藥架。

    兩人似乎終于能將這些難以宣之于口的平衡打破，燕灰的視線始終落在藥盒上，卻在開口時選擇了正視孟淮明。

    他像是忽然從夢中蘇醒，可那夢又讓他留戀。

    燕灰想，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優(yōu)柔寡斷就是我吧。

    至此，所有話題都走向熄滅。

    《你來我往》的到底還是拍完了，燕灰還沒有拿到尾款，這或許是孟淮明唯一能說服自己的借口。

    可隨著宣傳緊鑼密鼓進(jìn)行，《你來我往》終究還是要上映。

    他不想等到在首映后，燕灰不辭而別，亦或是他倆非常劇情化的看完這場電影，再分道揚(yáng)鑣。

    那才過于殘忍了，由一場電影開始，在觀影后終結(jié)，一想到那結(jié)局孟淮明簡直就要發(fā)瘋。

    但他也知道，他們幾乎沒有什么路可以走了。

    不論趙豪那一手是不是他提出，還是背后有人指點，都實在太過狠辣。

    孟淮明甚至感覺那是秦家的妖魔給他出的主意。

    那人把燕灰掐的太緊，從身到心，他都想要鎖住，并且已經(jīng)做到。

    他用一份在國內(nèi)無效的婚姻協(xié)議留出了后路，燕灰那樣的性子，就算是不是自愿，也終將被束縛。

    而他的五千萬的價格，無非是在暗示，他欠他的。

    恩情用錢置換就是這么昂貴，他總是跑不開，也還不起。

    同時就算燕灰有了來錢的方法，譬如娛樂圈，前一份的婚姻作為污點，也足以斬斷他的退路。

    何況對方撐腰的是秦家，燕灰翻不出水花。

    更可怕的則是對方放他自由，也永遠(yuǎn)牽著他的風(fēng)箏線。

    如果有人想要得到燕灰，唯一的方法就算牽住這條線，而這條線是用錢來拉住，最終都會淪為買賣。

    人傻錢多的買家就算原意，恐怕也不會和燕灰走到最后。

    因為感情但凡談到這么現(xiàn)實的地步，也就埋下了禍根。

    燕灰要該如何對待一個用五千萬買他的“戀愛對象”？

    孟淮明不能想象，趙豪究竟是為了什么，要把燕灰這樣綁在身邊。

    據(jù)他所知趙豪不止一次說過以后要娶妻生子，而既然傳宗接代是他的歸屬，又何必將燕灰的一輩子都賠在里面。

    這幾乎是狂烈的愛，也近乎兇狠。

    “淮明。”

    孟淮明一怔，隨即心中密密匝匝像是被繞著線，收緊、缺血、窒息。

    燕灰說：“你和我簽一個補(bǔ)充協(xié)議。”

    他頓了頓，又往籃子里丟了幾瓶藥，“這樣對我們都好。”

    補(bǔ)充協(xié)議，那必然是在趙豪的協(xié)議上進(jìn)行補(bǔ)充。

    孟淮明瞬間連血都涼了。

    “淮明，時間有限，兩個選擇，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我就是在威脅你。”

    “兩位客人，選好了沒有啊，我們要關(guān)店了。”收銀朝他們喊。

    燕灰直徑走向收銀臺，再沒有與他對視一眼。

    回程路上下起了小雪，落在車窗上融成了水珠，再被拉成一條細(xì)細(xì)的長線。

    孟淮明的車開的很快，如同隱忍著莫大的情緒，封在缸子里，在沉默中發(fā)酵。

    燕灰不語，下車時他摘掉口罩，深深地吸氣，那簡直是近乎醉酒般的一吸，再呼出的一口里都沾染上澀而辛辣的味道。

    在關(guān)上房門的一刻，孟淮明將他按上墻壁，用力地吻他，也如同撕咬。

    燕灰像是終于喝醉了這冬夜火爐火燒出的酒，在充滿了撕扯意味的吻里，掙脫了外套，孟淮明拉不開他繞圈的圍巾，又放不掉他的嘴唇。

    燕灰就配合地前傾，隔開和墻壁的距離，蠻橫地扯開圍巾。

    第39章

    燕灰的頭發(fā)里揉了雪子，融成水珠將墜不墜懸在發(fā)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