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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都聽說了,張三夫郎昨天跪在何府大門前哭呢,連說要讓何大人救張三,哭嚎得整條街都聽見了!有這樣腦子不清楚的外家,何家也是家門不幸。” “可不是嘛。聽說何老夫郎被氣的都臥床不起,不能見人了。” “真是造孽……” 公堂之上,師爺已經讀完了罪狀,看向縣官。 縣令高聲道:“張三,你貪瀆枉法,偷盜印信,更膽敢仿冒上官,鑄下大錯!今依據大梁律令,判處革除功名,仗責三十大板,徒八百里,流放北地!你可認罪?” 驚堂木一拍,張三已經嚇破了膽。 被差役扣上枷鎖拉去老虎凳上,更嚇得大喊:“放開我,放開!我侄子是州牧!我侄子是東肅最大的官!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 “來啊,拖下去,給我打!” 縣令心中冷笑。 還想州牧大人來救你? 且不知這三十大板就是大人親自賞給你的! 縣令早就對張三一忍再忍,從前都是看在何大人的面子上才多有寬恕,現在…… 他朝行仗的差役頭子使了個眼色。 別把人打死打殘了,其他的,給我怎么疼怎么打! 而在張三挨板子凄聲哭嚎的時候,府臺的碼頭上,何諺正送秦老踏上前往北地的船只。 秦老拉著他的手,寬慰道:“遠豐,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師父這里卻有一句話贈你。” “師父請講,徒兒必當謹記。” 何諺看著他,一臉正色。 老人家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什么緊要話,不必如此。只是你從前極少和我說起家里的難事,我既已經知道,便不能當做不知。” “……讓師父見笑了。” 何諺深覺赧然,好在面對的是自己的師父,他并不覺得傷面子。 秦老拍拍他的手,搖頭道:“這沒什么。人活一世,總有這樣那樣的煩惱。” “十歲的時候,覺得功課不好是大事。 二十歲的時候,覺得喜歡的哥兒看不上自己是大事。 三十歲的時候,覺得子嗣是大事。 四十歲呢,無人稱頌是大事。五十歲,又覺得子孫不爭氣是大事。 時刻都有時刻的煩惱,就像頭發一樣,掉了又長,數都數不清。可等你們活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除了生死無大事。” 秦老看著自己的徒兒,語氣關切,目光溫和。 “遠豐啊,老頭子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明白你心里的苦處。 不過那些事,總是當下看得很重,經歷著的時候難免痛苦,但人又不是為了承受這些難處才活著。 所以,你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罵誰也不用忍著。 師父只給你一句話,但求無愧于心。” “徒兒謹記。”何諺眼睛一熱,躬身拜了一禮,“師父……謝謝您。” 他到底是對生父下了狠手,能得到師父的諒解,讓他倍感安慰。 秦老搖了搖頭,復又在他耳邊說:“遠豐,賀林軒此人,你日后就代……多多留意,明白嗎?” 何諺愣了下,隨即點頭,鄭重道:“徒兒明白。” 秦老對他微笑,轉身上船。 何諺在碼頭目送船只往北而上,漸漸走出視線之外。 ——天下為棋,眾生為子。卻不知師父這一子落下后,這盤棋的勝算能多幾分? 罷了,箭已上弦,多思無益。 不管今后如何,恰如師父說的,問心無愧,何須煩惱。 …… 三日后,四方來賀。 茶樓今日比聚賢堂還熱鬧,客人們沒什么心思聽書,卻都在討論著一件新鮮事。 “那張三被拉出城門的時候,聽說他那夫郎哭的咱們整座城都要被淹沒了,連說縣太爺不公呢。” “無知之人,何必苛責與他。” “哈哈,你們卻不知道,這哥兒也是沒心沒肺。 那張三犯事,他呢,卻找了畫菱老僧給他家那個山水第一美的哥兒作畫呢。聽說要畫什么桃花樹下側臥腰菱圖,把那哥兒羞得,當場就反悔了。” “你知什么,說不定已經畫了呢。” “哦,此話怎講?” “你當他作畫為何?還不是要給大人獻媚去的?這張家上下一門心思的鉆營,真是……” 說話的人連連搖頭,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幸好張老夫郎為人清正,說是張家有如此作為,無非就是依仗著他,才讓子侄平生貪心不足,敗壞了何家的門風。如今為此閉門自省呢,哎,這事無論如何卻也怪不到他老人家身上啊。” “可不正是呢……” 四樓傲雪閣,何諺邊喝茶邊和賀林軒說:“樓下可是熱鬧,也不知有多少人提起我來。” 今日何諺做東,請了賀林軒一家吃答謝酒。 此時夫郎們和諾兒李信在一處笑鬧,三個男人則在靠窗的位置坐著,就著江景下酒,漫笑閑話。 聞言,賀林軒便道:“遠豐兄既然好奇,不若下去聽一聽別人是怎么夸你的?” 他笑瞇瞇的模樣讓何諺十分無奈,對李文武道:“得,你瞧他又給我裝傻呢。” 李文武笑道:“遠豐兄若為此事,委實不必擔心。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可在這四方來賀里,您就是想聽見一句說您不好的,怕也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