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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何諺說話,高家小子就急聲道:“那我給你銀子,看過之后也不告訴別人——” “咳?!?/br> 何諺清了清嗓子攔住他失禮的話。 他一貫在小輩面前不茍言笑,積威甚重,高七郎雖不甘心,但果然不敢再繼續說了。 何諺歉然道:“孩子不懂事,林軒莫放在心上?!?/br> 賀林軒連道不礙事,又稍微壓低了聲音,笑著對這少年說道:“我悄悄透露給你,那藏書室雖擺了一墻的卷軸,但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放了本旬的十首春雨詩。” “這一旬的詩題都是春雨,不若你回去好好想想,若之后幾日也能拔得頭籌,自然能入藏書室一睹為快。你有才情,能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別人縱然比你有錢,想看都看不到那些詩篇呢?!?/br> 高七郎聞言眼里乍放光芒,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板,方才被打擊的自信立時回到身上。 高平瞧著高家最固執、被嬌慣得一身脾氣的臭小子被賀林軒三言兩語就糊弄住了,暗地里直嘆氣。 何諺扶額,“林軒口中的別人,莫非是說我?” 賀林軒哈哈笑道:“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遠豐兄愿意對號入座,我也不忍拂你的自知之明不是。” 何諺語塞,轉頭看高七郎也跟著大人偷笑,不由把臉一沉,擺出長輩的威嚴,說:“你既然看過守擂詩作,那便留下來一并看看幾位先生的詩稿可能更勝一籌。” 高七郎面上乖巧,但心里很是不以為意。 果然,那些詩寫得再好,再得人贊譽,也無法觸動他。 諸位飽讀之士被一個毛頭小子否了,心中自是不服,何柳便道:“旁的也就罷了,但天奇兄這一首卻極得我心?!?/br> 他袖手背在身后,念道:“春華吐蕊沾清雨,桐芽新綠留冬燕。農家牽牛卻蓑衣,青苗爭潤惹笑顏。” 他回味一番,嘆道:“聞此詩,便覺今春未曾到鄉野看看可惜至極?!?/br> 東肅州鬧了兩年干旱,雖說沒到饑荒的程度,可到底讓人心底發慌,都盼著今年是個好年景。黃琦這首詩卻不正中他們下懷! 便是何諺都十分推崇,偏就這少年郎面露嫌棄,全然不知民間疾苦,實在讓人嘆息。 當下便有人道:“就是,我也認為天奇兄這一首當得今日魁首。豎子口出狂言,竟道不過爾爾。你卻說說,你眼中什么才叫好詩?” 高七郎年輕氣盛最受不得激,當下便道:“我方才拜讀杜甫先生的大作,且說好雨知時節——” “咳咳!” 賀林軒忙出聲打斷了他。 第56章 高七郎這才想起一件緊要事來, 直擺手說:“我不是有心的……” 說著,他就急紅了眼睛, 瞪著方才用激將法激他的人道:“你想知道自己去看,問我干什么?” “四方來賀可說了,一旬未過看過的詩不能透露出去,否則往后便再沒有挑戰資格。你、你如此害我,是何居心!” 被瞪住的人訕訕地抵唇咳了聲, 他也是沒想起這一茬來,并非有心。 看他都急哭了,賀林軒解圍道:“既然你是無心之失,也沒有完全透題, 我就看在你世伯的面子上當做沒聽見了。但規矩就是規矩, 下次再犯,就算是大人替你作保也不能通融了?!?/br> 高七郎破涕為笑, 連連拱手說:“多謝賀爺,我往后再不上當了?!?/br> 起身想起什么,又連忙朝何諺作了一揖,“謝過世伯, 還是您有面子。” 眾人看得失笑。 當著州牧的面不好惹急了他的世侄,便不再逗他,只管催著黃琦去品鑒品鑒少年口中的傳世之作,是否當真有少年說的那般奇妙。 待黃琦從藏書閣回來,卻是一臉恍惚,心馳神蕩, 面對眾人的詢問都是搖頭,輸得心服口服。 唯有目睹詩圣遺墨才能明白,不論辭藻有多華麗,抒情有多質樸,他們都敗給了一句“潤物細無聲”。 這一下,更把眾人肚子里的詩蟲勾了起來,都爭著入室一觀。 有心想要再戰一回,分出高下。怎奈日已西垂,州牧大人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久留,只得暫且作罷。 忙碌一整日,歇業后,仍未能歇一口氣。 家奴們忙著打掃清理,賀林軒等人則在四樓賬房中核算今日進項。 李文武手指極快地撥著算珠,賀林軒從旁記錄,用心算核對一遍。 張河看那一袋袋銅板,還有一袋子裝著的銀兩,眼睛睜得大大的,咧開的嘴就沒合上過。 瞧了眼在小塌上睡著的兒子和小侄兒,張河壓低聲音,微顫著聲道:“我還道林軒那么大方,這也不收錢,那也不要錢,送了禮不算,還搞半價,今日不虧錢就不錯了。沒成想,竟還有賺的!” 李文斌也吃驚。 不過他這個人骨子里有著文人傲氣,吃飽穿暖就不再執著身外物,因此看起來還算淡定。 待帳目算完,賀林軒把賬本遞給李文武,朝夫郎和阿嫂笑道:“今日入賬一百三十七兩、六錢又五十八枚銅板。買地建房的本錢、稅錢暫且不算,減去給大家伙的獎銀、開業禮和食材的花用,凈收入計一百十八兩并十六枚銅幣?!?/br> 張河倒吸一口氣,“做酒樓生意竟然這樣好賺錢?我從前怎沒聽說?” 李文武也笑盈盈的,和他說:“我做了三年賬房也是頭一回知道,可見是林軒這法子出的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