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寺卿還是那副慵懶的聲調，“世子客氣了。”

    從鴻臚寺出來，沈初覺得自己腳都是飄的。

    他身體一好些，云王也張羅著讓他搬過去的事了。他現在被冊封為云王世子，和李狄也無瓜無葛的，一直住在這里也不合適。本來他還不介意，也不是很想搬，可聽到天子都要為李狄娶媳婦了，心里就不禁發酸，覺得他還住這算怎么回事。

    可憐的李狄還不明就里，還沒從大喜中緩過來，就要面臨生別離了，明明沈初都為他生孩子了，明明有妻有子，卻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更要命的是，自打沈初從鴻臚寺回來后，對他愛答不理的，更是讓他難受得不行，時時刻刻檢討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錯了。不過聽聞孕期好像情緒會波動比較大，還以為是正常反應。

    沒過幾日，沈初便搬到了云王府，諸國使節大部分都已離京了，除了西山國、北胡之類少數幾個國家。

    西山國公主要與云夢和親的消息也傳了出來，傳聞五皇子李狄要迎娶西山國公主，一時間傳得有眉有眼的。

    等到李狄知道時，他也知道癥結出在哪了。真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沈初還是很在乎他，怒的是天子都已知道沈初懷了他的孩子，還想讓他迎娶西山國公主。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宮里看盡冷眼，還奢望父皇關懷的小孩了。

    第75章 身世2

    紫宸殿御書房, 天子坐在御案前一臉暴怒，常公公守在大殿門外，垂首含胸，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一方硯臺砸在地上碎了一角, 還沾了些血跡，地上鋪開了紅的黑的點點印跡。李狄跪在地上, 額頭上還滲著汨汨血跡。他雙手垂在身側, 緊捏成了拳頭，指掌關節都泛了白。

    天子壓低了聲音怒吼道，“暗探將消息遞到了朕的案頭！沈初不是寧遠侯沈容的兒子, 是你九皇叔和沈瑯的兒子！”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你這個畜牲！他可是你弟弟。”

    “到現在, 你還死不悔改！你以為朕拿你沒辦法了嗎？！”

    “讓你娶西山國公主都是好事，你竟然還敢忤逆朕。不想娶你就給朕滾到涼州去！”

    李狄也是一臉懵逼，完全想不到沈初怎么就變成他九皇叔的兒子了。雖然云王一直對沈初頗為關照, 近來尤其明顯，比他父皇對他這個親兒子都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的確很容易讓人產生沈初是云王遺失多年的親兒子的感覺。

    但是云王一生未婚，唯一的戀人也是個男子, 還是個早已去世的, 誰能聯想到這么玄幻的事情上面去。

    他寧愿沈初不是云王的親生子, 雖然這樣的想法有點自私。但他和沈初連孩子都有了兩個，上一刻他還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人，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老天的惡意, 那種想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惡意。

    他死也不會屈服。

    他低垂著眉眼，一字一句如玄鐵鑄就，“兒臣愿戍守邊關，永生永世不再回京。”如果他不能和沈初在一起的話。

    皇帝被氣得都快心肌梗塞了，一氣之下將御案上的東西全拂到了地上。他靠在龍椅上一邊大喘著氣，一邊手指發顫指著李狄道，“好！好！你個小狼崽子翅膀硬了，以為朕不能拿你怎么樣是吧？！”

    “來人！”

    常公公聽到召喚，忙到跟前勸道，“陛下，您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可別把自個身體給氣壞咯。”

    天子也不理他，厲聲道，“給朕草擬詔書，將五皇子李狄發配到邊關，沒有天子詔令，永世不得回京。”

    常公公一臉為難糾結道，“陛下三思啊！”

    天子暴怒道，“你說這么多廢話作甚！”

    常公公一個激靈，身子一抖，忙恭首上前磨墨，他人微言輕，也不敢多說，奴才只能守好奴才的本分。

    天子摔碎了一個硯臺，還得重新研墨，多費了點時間。

    這時，外面有宮人唱喏道，“太后娘娘駕到！”

    常公公瞅了天子一眼，也不敢多說。外面宮人自是不敢攔著太后的。

    太后瞧了殿內一眼，云淡風輕笑道，“陛下這是發了好大火——”

    常公公立馬給太后搬了張軟椅，又命外面的小太監將大殿門帶上。

    太后迤迤然坐下，萬嬤嬤立在她身旁，垂首斂眉，眼觀鼻鼻觀心。

    “小五這是怎么了？一臉血一臉墨的，快起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父子多大仇多大怨呢。”

    萬嬤嬤上前想將李狄扶起，卻扶不起來，只得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又瞧了皇帝一眼。

    天子坐在龍椅上，氣已順了不少，冷哼一聲道，“怎么，還得有人請你才能起來不成？”

    李狄站起了身。

    太后又輕飄飄道，“得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小五你先回去吧，哀家和你父皇說說話。”

    常公公又瞅瞅天子。

    天子雖心里還頗多憤懣，但一向敬重太后，礙于太后情面也不好再繼續發作，冷聲道，“你先回去，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去涼州吧。”

    李狄一掀衣擺，在地上鄭重向天子和太后各磕了三個響頭。

    太后又圓場道，“這是做什么呢，怎么磕得這么鄭重。讓你回去就先回去，等著陛下旨意再說。”

    李狄離了宮，心沉如石。在紫宸殿里和天子劍拔弩張的時刻，他是真做好了守在涼州邊關，一生一世都不再回京城的準備。如果不能和沈初在一起，他留在這又有何用。如果天子逼著他娶西山國公主，他寧愿戰死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