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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放在現(xiàn)代,還會加上第四層對比,即是人治與法治的比較分析。但在科舉的考場上,用現(xiàn)代思維對人治評價,只會嫌脖子上的腦袋長得太久了?!?/br>
    “但是可以三層對比之后延伸,按照傳統(tǒng)儒家學(xué)說,如何為內(nèi)圣外王之道。”

    回到題目本身,晉武平吳與苻堅伐晉兩相對比指晉武帝司馬炎獨斷而滅吳統(tǒng)一天下,前秦苻堅獨斷而淝水之戰(zhàn)失利亡國,是何原因;齊桓專任管仲和燕噲專任子之兩相對比指齊桓公專信管仲而稱霸,燕王噲專信子之而導(dǎo)致燕國大亂,又是什么原因。

    看似是同樣的事情而導(dǎo)致不同的結(jié)果,實際上是一個偽命題。

    司馬炎能夠平吳統(tǒng)一天下,雖然與司馬炎個人不無關(guān)系,但說是靠司馬炎是完全說不過去的,晉國承繼曹魏、地處中原,天時、地利、人和無不占據(jù)優(yōu)勢,而江東孫吳自孫權(quán)死后,早已陷入疲勢,再無和中原一敵之力。

    苻堅伐晉,是在東攻前燕、西占蜀地、北取代國連年征戰(zhàn)后,宗室內(nèi)爭、賞罰不公、后院起火,淝水之戰(zhàn)以八十萬軍隊絕對優(yōu)勢對東晉北府兵八萬軍隊,而對手謝玄出身于陳郡謝氏望族,自身經(jīng)國治軍才能突出,種種因素之下戰(zhàn)敗。但實際上,淝水之戰(zhàn)在歷史上的確也算少之又少的戰(zhàn)例了。

    齊桓任管仲、燕噲任子之也是同理,成敗不僅取決于人,更取決于時勢、環(huán)境、歷朝歷代的積累,就像漢武帝能攻克匈奴與文景之治的休養(yǎng)生息不無相關(guān),而此后漢朝一直疲勢與漢武帝的連年征戰(zhàn)、勞民傷財也不無相關(guān)。

    最后,大概又回到兩個層次,一個還是大學(xué)里的那句話“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作新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時移世易,所有事情都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沉疴守舊、機械搬弄只會不合時宜,其次便是禍福相倚、因果相循。

    沈初理好層次后,又在草稿上將答案寫出來,并將觀點中相對激烈容易引起爭議的表達剔除,釋理盡量中肯中和,又刪改一些明顯的錯誤,便認認真真謄到了卷紙上。

    等到答完考題,時間已不早了,沒多久收卷的鑼聲響起,考場一片慌亂倉促,不少考生沒答完的哀嚎遍布。

    考官一將答卷收走,朱寶玉便哭喪道,“天啊,這題好難啊,齊桓公任管仲還知道是什么,但是燕噲任子之好生僻啊,即使知道也只是皮毛,感覺我這次又要落選了?!?/br>
    這個世界雖然架空,但大體上參考宋朝的設(shè)定。古代家中藏書破萬卷便很難得,多只有書香門第歷世累積才能做到。這個時候大部分讀書人鉆讀四五五經(jīng),或有一些權(quán)威的釋義注解,但要像考古一樣針對一件事了解到如此詳細的信息,基本上很難。

    所以在場考生即使對這四則史實有所了解,但不是專門研究這方面的,也很難對其中的信息了解得這么全面。在基礎(chǔ)信息都缺乏的情況下,要想分析到位,就更難了。

    沈初不禁有些汗顏,覺得自己又撿了大便宜。

    朱寶玉:“啊啊啊,天要亡我啊——我的媳婦啊!”

    說著癱在案幾上,一臉生無可戀、眼巴巴地看著沈初道,“沈兄,你告訴我,就算這次我落第了,我爹也會讓我娶媳婦是吧?!”

    每次感受到朱寶玉對娶媳婦強烈的執(zhí)念和怨念,沈初真是同情有余還是忍不住想笑。

    “肯定的,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爹肯定也不愿你斷了香火。”

    朱寶玉點了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心里壓力驟減,覺得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怎么辦,只能咬咬牙堅持到最后了。

    好在論篇放了個大招,策篇便沒有下狠手了,出了五道時政題,考生選三道回答就行。而策篇不用像論篇長篇論述,只需要提對策就行。

    沈初選了農(nóng)耕、民生、邊防三樣,提對策不難,也一直是天下社稷的重中之重,而且不容易引起政見之爭。另兩樣是為君之道和用人,一看就更容易踩雷。

    好不容易三天考完,熬受住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暴擊,考生都快成咸魚干了。

    朱寶玉覺得這三天就跟地獄式的折磨一樣,好在每次都有沈初給他打強心針,出考舍后,簡直跟孤兒看到親生爹娘一樣,一把抱住了沈初,在那狀若瘋癲、喜大普奔地慶祝又逃過一劫。

    沈初滿心滿眼地想趕快回家見到自家胖兒砸,拒絕了朱寶玉的明月樓大餐邀請。

    各個跟咸菜一樣的考生從考場魚貫而出,有自覺發(fā)揮不錯談笑風(fēng)生的,有忐忑不安覺得哪里又沒想到懊喪不已的,有考完就拋灑脫系列的,但各個那模樣都跟被腌漬風(fēng)干了十天半個月似的,哪哪都不那么好看,也不那么好聞。

    沈初在其中簡直算得上獨樹一幟了,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瀟灑倜儻,等到和范雍、蘇瞻遇上,那精神狀態(tài)簡直拉風(fēng),其他考生都產(chǎn)生了幻覺,覺得這三人和他們考得肯定不是同一張試卷。

    第39章 恩科4

    沈初和范雍、蘇瞻幾人都沒有考后討論答卷的習(xí)慣,大概是源于學(xué)霸的自信。

    蘇瞻搭著沈初的肩道,“好不容易考完了,我做東,大家一起去明月樓吃頓好的怎么樣?”

    沈初無情拒絕了,“不行,崽崽還等著我早點回家呢。為了崽崽,我都拒絕了兩頓明月樓的大餐了,真遺憾——”不過面上看不出一點遺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