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余生為期_第229章
“可是,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真的,情難自已。我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如果可以,我也想遠離羨羨,我也想不愛她的,可是我做不到啊。” 她聲音因為壓抑著不哭而染著喑啞與顫抖,誠懇地與周沁傾訴,試圖能夠得到周沁的一點點理解:“姐,羨羨是你的孩子,她有多優秀你一定比我更清楚更了解,她有多固執多倔強,你也一定知道。在剛察覺到這段感情的時候,我不是沒有嘗試過離開,姐你還記得我清明前和你說我準備調任去外地嗎?那時候,我下定了決心要走的,可是姐,羨羨打動了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過得順遂過得幸福,我看著她哭泣絕望的樣子,我狠不下心了。” 她想告訴周沁,她和林羨之間的感情,不是她想得那樣齷齪和草率。“姐,是我貪心了,是我放縱了,可我對她的心,對她的感情,天地可鑒。我起初只想陪羨羨一段日子,等她厭倦了我就離開,可后來,羨羨的行動一點點向我證明了,她比我想得要更成熟,她對待這段感情,比我想得要更認真萬分。那時候我才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因為羨羨年紀小,就低估羨羨的決心與責任心,那對她的真心來說,是一種辜負與傷害。姐,羨羨比我想得要成熟,也一定比你想得要成熟。她雖然年紀小,可是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姐,我懇請你,給羨羨一點時間,也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們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她說了很多,可聽在周沁的耳朵里,卻像只在反復強調一句話:是林羨先開始的,是林羨主動的。 是要推卸責任嗎?周沁幾乎要氣笑了。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言辭,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再是成熟,又能成熟到哪里? 她有些激動,壓下心口隱約的疼痛,盯著蕭菀青,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問她道:“給你時間,你能證明什么?” 周沁的口氣蕭菀青難以分辨出情緒,她一瞬間還以為周沁是有所松動了。她慌慌張張地笨拙地捧上了自己的真心,把文件袋交給周沁:“姐,我知道我不是最適合林羨的那個人,但請你給我時間證明,我一定是最愛林羨的那個人。姐,我知道羨羨和我在一起,很多東西都沒有辦法像尋常夫妻那樣得到保障,所以在一起后,我就辦理了遺贈公證、購置了保險。姐,也許我所有不多,但我名下所有的東西,都將與羨羨共享,這是我的承諾,我會慢慢轉移。我也會努力工作、生活,盡己所能地給羨羨好的生活,支持羨羨不需要有任何負擔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做好了規劃,換了工作,準備下半年等羨羨開車技術再讓人放心一點,就給羨羨購置車子作為生日禮物,等羨羨以后畢業工作了,我就把房子換到方便她上班的地方……” 在感情里談物質是世俗的,這從不是蕭菀青和林羨用來衡量彼此感情的標尺,可空口白牙的言語更是單薄無力,毫無說服力的。此時此刻,蕭菀青不知道除了這樣笨拙世俗的東西之外,她還可以用什么來證明自己的拳拳真心。 但她話還沒有完全說完,周沁就冷面地打斷了她。她盯著蕭菀青遞出來的文件袋,沒有任何伸手要接的意思。她目色冷淡,輕輕然地反問她:“小菀,這些東西,羨羨缺嗎?” “林家給不起羨羨這些東西嗎?我們要的是這些東西嗎?” 她的語氣那樣不以為然,甚至帶著些許不屑,像是當頭棒喝,讓捧上了所有、滿心赤誠的蕭菀青一瞬間覺得自己像貧瘠丑陋的癩蛤蟆,羞恥地張口結舌,再發不出聲音。 “給你時間你又能證明什么?你能給林羨一個父慈子孝的幸福家庭嗎?你能給林羨一個光明坦蕩的社交圈子嗎?你能給林羨一個清清白白的光明前途嗎?你可以嗎?!你能給她的就是,讓她在學校里受到非議,差點被取消轉正資格。現在就已經是這樣了,以后呢?以后林羨工作了呢?作為女性,作為優秀女性,在事業上想要有所成就,有多不容易你難道不知道嗎?而你,非但不能幫她一絲一毫,反而只會成為她被別人莫名攻訐的把柄。你就是這樣愛她的嗎?” 周沁的質問,字字戳心,蕭菀青啞口無言。 “可如果林羨被迫與不愛的人在一起,得到了這些,她也不會開心。”蕭菀青咬著唇,臉色煞白地艱澀反駁道。她不敢說,林羨也許不想要這些。捫心自問,如果可以,誰不想要這些。林羨,確實只是為了和她在一起,被迫放棄了這些。 “你又知道羨羨離開了你,就只能和不愛的人在一起了?”周沁擰著眉頭厲聲反問。“且不說林羨這個年紀,是不是真的明白什么叫愛情。即便是愛情,小菀,你當年也曾刻苦銘心地愛過一個人,現在,你不也在這里口口聲聲地說愛林羨嗎?誰又真的會一生一世只愛一個人,我們這把年紀了,還要像羨羨一樣天真嗎?” 蕭菀青喉頭哽塞地發疼,卻硬生生地壓抑住了自己的哭腔。周沁問她的所有話,都曾是她在猶疑時在心底里問過自己的話,是林羨的深情,讓她艱難地說服了自己。可而今,她該怎樣說服周沁?周沁甚至都不認同林羨對她是愛情。 是她天真了嗎?可她真的信了林羨,信了林羨的海誓山盟。 羞愧、恥辱早已湮沒了她的心扉,是她對林羨的愛,是林羨對她的愛,讓她來到了這里,硬生生撐到了現在。她不敢流露出自己的慌張脆弱,怕被周沁看穿,她已經筋疲力竭,搖搖欲墜。 她望著周沁油鹽不進的固執面容,心底升起nongnong的絕望與悲哀。 你要如何說服一個,連辯題都不承認的人。 她轉開眼,眼角是有兩行淚簌簌滑落,隱沒于口罩之中。她用力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咬著牙,放棄了所有的驕傲與體面,站起身子,一點點彎下膝蓋,含著淚,弓著腰跪在周沁的病床前,哽咽請求道:“姐,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辦法說服你,可是,求你,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彼此,給林羨一點時間好不好?我答應你,我暫時不見林羨,你讓她去考試好不好?”她聲音因為委屈的哭泣,斷斷續續,嘶啞地不成樣子:“不論羨羨以后想出國還是想保研,她都不能缺這些成績的,不要……不要這樣斷了羨羨的退路,不要這樣……” 周沁早在她跪下來的一瞬間,就錯愕地直起了身子,想要伸手去拉她。可最終,她伸出的手,還是慢慢地垂落了下來。她望著眼前瘦弱狼狽的女人,心上泛起疼痛,聽著她的哭腔,淚流滿面。 可想到林羨,想到林羨的未來,她只能夠硬下心腸,對蕭菀青狠心。 她沒有解釋,林羨不是曠考,只是延遲考試。她的聲音也染上了鼻音,聲音輕顫道:“小菀,作為林羨的母親,難道我不知道這樣對她不好嗎?是我在斷她的退路嗎?不是我,是你啊。我也求你,求你給你自己,給羨羨一個機會好不好?你自己也是從這條路上走過的,你難道不知道這條路有多艱險坎坷。羨羨現在是年輕無知,所以無所畏懼,可以后呢?以后她長大了,她后悔了怎么辦?這些錯過的年華,錯過的機會,是你可以承擔得起的,還是她可以承擔得起?”周沁后知后覺,終于明白了那些年,蕭菀青究竟在和她父母鬧什么,究竟為什么會被逐出家門,究竟為什么,蕭菀青祖母至死都不愿意再見她一面。 她攥緊了拳頭,撇開眼不看蕭菀青哭得顫抖的孱弱身形,狠心刺傷她道:“小菀,不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接受你們在一起的。家里的老人知道這件事的話,這個家會變成什么樣你想不到嗎?家和你,林羨注定只能選一個。羨羨回家后就沒吃過飯了,我知道,她現在為了你要死要活,一定會選擇你的。可是,蕭菀青,你從前也為了一個人要死要活,不顧父母。現在,你后悔了嗎?” 周沁這句話,像是利箭,精準又狠厲地穿破了蕭菀青本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后悔了嗎?”這句話在蕭菀青心中回蕩。這句話,她也曾在午夜夢回淚濕枕巾時問過自己無數次。 昨夜的噩夢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她的眼前像是有無邊的慘白與猩紅交替浮現著,是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紅,是他們蓋上白布前殘缺面容上的死白,是從母親懷里掏出的染血蝦餃的紅色與白色,是奶奶閉上眼后她才見到的白布的蒼白…… 這一句不悔,她說不出口。蕭菀青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 “蕭菀青,你要以后林羨也和你一樣后悔嗎?你要林羨和你一樣,到最后家破人亡,孤家寡人嗎?!”一句比一句冷厲,一句比一句刻薄。 蕭菀青垂著頭,脊背無力地蜷縮著,泣不成聲。 林羨,林羨……到底怎么樣,才是真正愛你的方式。蕭菀青壓抑著哭聲哭到了氣喘吁吁,也舍不得說出那一句“我答應你”。 林羨還在苦苦堅持著,她舍不得啊……可她林羨用這樣傷害自己身體的方法堅持著,她也舍不得啊……讓林羨日后承受她這樣永遠無法彌補的后悔與遺憾,更是讓她有如錐心。她究竟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人心都是rou長的,周沁傷害了蕭菀青,看著她悲慟無助的樣子,心也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止不住淚水。可她也是沒有辦法了啊。她無法繼續這樣的僵持,赤著腳下了床,撲通一聲生生地跪在了蕭菀青的身旁,扯著她的袖子哽咽道:“你也當我求你了好不好。我們全家都求求你了。離開羨羨,就是你所謂的愛她的最好證明……” 許是病中,周沁面色蒼白地讓蕭菀青害怕。相識二十多年,蕭菀青第一次見到周沁這樣癲狂狼狽的模樣。這半生,周沁待她不薄,林霑待她不薄,整個林家周家,都待她不薄。 她受不起這一跪。 她受不住。 她仰起頭,卻逼不回淚水。她扶著床,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而后,伸手去拉周沁。 她眼角還掛著熱淚,極力平穩了聲音,沙啞地問周沁:“如果我離開以后,羨羨,以后依舊喜歡女生,你可以讓她自由,不要再這樣逼她了嗎?” “不可能的,羨羨長大了就會懂的,她不可能。”周沁梗著脖子,斬釘截鐵道。 “我是說如果。如果她長大了,懂事了,可以自己擔當了,你可以不逼她嗎?”蕭菀青眼眶通紅,認真地堅持要周沁一個承諾。 周沁與她沉郁的雙眸對視著,良久,她低沉回答她道:“如果,她真的長大成人了,走出社會,知曉世事,依舊喜歡女生,那我認了,我不逼她。” 蕭菀青唇邊扯出一抹慘淡的苦笑,掩在口罩之下,像嘲諷,又像自憐,周沁看不見。周沁看見,蕭菀青明澈的眼眸中,水光盈盈,似有悲哀,似有絕望,又似有釋然。 她垂下眼瞼,淚水從眼眶中溢出,聲音輕得像是錯覺,回答周沁道:“我答應你。” 第158章 近乎兩日沒有進食什么了, 林羨唇色蒼白帶著皸裂, 憔悴疲憊地再看不見往日年輕人的青春活力。 林霑在蕭菀青離開醫院后, 聽從周沁的指示來丈母娘家前來接林羨回自己家。他看著始終不曾妥協,此刻看著自己滿含期待的林羨,心里百味陳雜。 他聲音低緩地告訴仰著頭等待著他下文的林羨:“小菀和你mama談好了,我們回家吧。” 林羨微微張開了嘴,難以置信地盯著林霑。她有一瞬間欣喜若狂, 直覺是不是她的堅持讓周沁讓步了, 又或者是蕭盼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她mama冷靜下來了。可她想到昨日周沁那樣固執的模樣, 心頓時一沉, 喜悅瞬時間盡數褪去。 她慌神地站起身子, 伸手攥住林霑的袖子, 慌張地一迭聲追問他:“爸爸,談好了什么?mama和她說什么了?蕭阿姨在哪?她怎么樣了?”聲音沙啞虛弱地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