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余生為期_第122章
她以為她是傻子嗎?她以為她不會疼的嗎? 她拔了鑰匙下了車,眼眶里盈滿了將落未落的淚水,顫抖著食指,再次撥出了那個電話。幾秒后,電話再次被無情掛斷了,而后,是一條不耐煩的短信:“在忙。” 林羨眼眶里的豆大的淚水,終于沒出息地順著兩頰滾落了下來。身旁等待收費的看車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哭泣嚇到了,止住了腳步,遲疑著不敢上前了。 林羨自長大后,就極不愿意當著別人的面哭泣了。她吸著氣抬手胡亂地擦著眼淚,塞了兩個硬幣在看車人的手上,就低著頭飛快地跑走了。她橫沖直撞地沖過了馬路,有驚無險地跑進了對面雜志社的大廈。 站在電梯門口,她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抽出濕巾和紙巾,對著電梯門的倒影,緊抿著唇,一點一點擦干凈了自己臉上的淚痕,恢復了一張平和的臉,才按下了蕭菀青雜志社的電梯樓層。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林羨,你不能哭,你是一個大人,在蕭阿姨面前,在爭取愛情之時,你更不能哭,你要做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人。 雜志社的前臺小妹向來對雜志社里的人際關(guān)系最門兒清,對林羨也是格外有印象了。第一次蕭菀青帶林羨進來,她驚詫于蕭菀青對林羨的親近,立馬就記住了林羨,后來,第二次林羨來送吃的給蕭菀青,前臺本是推脫要先問一下蕭菀青,但耐不住林羨說要給蕭菀青一個驚喜的一番懇求,心軟放行了,后來結(jié)果證明,蕭菀青并沒有生氣,她做對了。所以,這一次,林羨再來找蕭菀青,前臺在埋頭吃外賣,抬起頭看是林羨,熟稔地朝著她笑道:“又來找蕭主編一起吃飯嗎?可惜今天蕭主編和同事一起出去吃了。” 林羨淺淺笑了一下說:“沒事,我今天找她是有正事要和她說的。jiejie,我能不能進去等她啊。” 前臺笑了一下,爽快道:“好,你坐在里面的會客室等一等吧,主編回來了我和她說一下讓她直接去找你好不好?”說著,她放下筷子,起身帶著林羨往里面的會客室走去。 林羨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后,禮貌道:“好,麻煩jiejie了。”她唇角是淺淺的弧度,為了感謝她的配合,看著她奉承道:“影響jiejie你吃午飯了。jiejie你午飯吃得好少啊,難怪身材這么好。” 前臺被哄地立時笑出了一朵花,欲拒還迎道:“哪里少了,哪里好了。不過,我最近是有在做晨跑運動,感覺做了之后……” 林羨跟在她的身后,聽著她打開的話匣子,唇角依稀是有笑的弧度,眸色卻淡淡冷冷的。 直到前臺離開了會客室,林羨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捧著那杯前臺小妹倒給她的熱水,她才徹底地斂起了笑,眼眸幽深。 蕭菀青心里記掛著林羨久違地連續(xù)打來的兩個急切電話,心里莫名七上八下的。她沒什么胃口,不過草草地吃了幾口午飯,便找了個借口,先同事一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到底還是不安,給劉阿姨打了一下電話,想問一問這兩天林羨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值得她反常地又熱切連打兩個電話。 劉阿姨坐在家里也正琢磨著林羨上課時間打來詢問的那通電話是什么意思。聽到蕭菀青向她詢問林羨,她立馬像倒豆子一般向蕭菀青坦白道:“羨羨上午給我打了一個奇怪的電話,問我,你當時和我談好的雇傭期間是多長,我和她說了之后,她好像就有點怪怪的,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就掛掉電話了。我……我后來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劉阿姨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蕭菀青和林羨之間是不是有點不太對?林羨總向自己詢問蕭菀青打電話問起她了沒,蕭菀青總向自己詢問林羨,兩個人為什么不直接互相打電話關(guān)心彼此? 蕭菀青聽到劉阿姨的回答,心登時就沉了一下,腳步也停了下來。林羨……知道什么了嗎?第一時間,劃過她心扉的竟是慌亂無措,恐懼不安。 可謊言,總會有被拆穿識破的一天。她的目的,不也正是讓林羨在她的漸漸冷淡中明白她沒有說出口的拒絕,給彼此留一個最后的體面。 蕭菀青的眼眸又漸漸地黯淡了下來,不安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這是早晚的事不是嗎?現(xiàn)在不過是比她想得要更早一點。 但總歸要反應過來,總歸要知道的,羨羨,那么聰明,她一定會明白她無聲的拒絕的。 她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也許還會哭。可她總會在這以后遇見更有趣的人,擁有更精彩的明天,總會慢慢忘記現(xiàn)在幼稚的愛戀的。 她最后只是垂眸,低聲對劉阿姨說:“沒事的,沒什么不能說的。只是,只是……” “阿姨,你幫我多照顧她一點吧。”最后這一句話,輕輕的,像是帶著極度眷戀與無可奈何的懇切,聽得劉阿姨莫名心頭發(fā)麻,越發(fā)覺得自己的雇主與侄女關(guān)系忽遠忽近,非比尋常。 蕭菀青掛了電話,抬頭仰望一碧萬頃的晴空中的烈烈驕陽,頭暈目眩。 是不是陽光越是明媚,光芒便越是刺目,越是不可仰望,不可直視。 不可接近。 她無力地轉(zhuǎn)身,躲開烈日,進了大廈,直上高樓,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就這樣結(jié)束吧,結(jié)束這一場悄無聲息地開始又無聲無息地結(jié)束的曖昧,現(xiàn)在,不爭不吵,多年后,不痛不癢。 林羨,你一定懂的。 然而踏入雜志社,前臺含笑的通知,卻無情地打碎她心里最后一點僥幸,撕下了她面上最后一點平靜的偽裝:“主編,你侄女來找你了,在會客廳里等你。” 下意識的,蕭菀青挪動腳步,就想轉(zhuǎn)過身離開這里,逃離開這一場暫別后注定不會平靜的重逢。 可幾秒后,她抬起的腳步,最終,還是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她還能逃到哪里去?女孩比她想得更執(zhí)著更勇敢,她又能逃多久? 如果注定不能如她所愿和平地結(jié)束,那么,長痛不如短痛。 蕭菀青攥緊了放在身側(cè)的手,復又慢慢地松開。她抬起頭,對著前臺露出了一抹大方得體的笑,溫聲道:“好,謝謝你帶她過去,我去找她。” 她邁入大門,側(cè)過頭,遙遙地就看見,會客室的透明玻璃窗里,女孩垂著頭孤零零坐著的單薄背影。 再多的心理建設,都在見到這個刻在心里的人時,土崩瓦解。蕭菀青心驀地一酸,淚水不受控制地就要涌上眼眶。她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逼回了自己的眼淚, 她挺直了自己的腰肢,低下頭,目視著前方,臉上,慢慢換上了一副沉靜又冷然的面孔,不帶分毫笑意。像告別心愛的愛人,奔赴九死一生的前線戰(zhàn)場一般,她一步一步,像踩在自己碎裂成一片片的心上,邁向她的女孩。 厚實的木門被輕輕地扣了兩聲,隨即就有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林羨聞聲立時就站起了身子,轉(zhuǎn)過了身望向門外。 門口,那個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女人,就那樣握著門把手,一語不發(fā),靜靜地凝望著她。她向來溫柔如水的一雙黑眸,此刻幽深得分辨不清情緒。 林羨本是滿心的委屈憤怒與惱火,在心底里打好了無數(shù)的腹稿想要質(zhì)問她的不告而別和蓄意欺騙。可所有的不滿,在看見那張令她思念成疾的溫婉面容之時,卻是消失殆盡。似有千言萬語,卻未語先酸了鼻頭,最后張口,只零落剩下一句半帶哭腔、毫無氣勢的委屈控訴:“蕭阿姨,你沒有告訴我你回來了。” 蕭菀青合上門,靠在門邊,是林羨從未見過的漠然陌生姿態(tài)。她的視線下落在林羨身前的茶幾上,啟唇,嗓音里是顯而易見的冷淡與失望:“林羨,我以為你會懂。” 林羨見到她而情不自禁軟化下來的心,隨著她這一句冷酷的話語,又不由地夾著委屈與不甘冷硬了起來。她咬著牙壓下了自己想哭的沖動,哽著喉嚨,一字一字問蕭菀青:“我要懂什么?”她盯著蕭菀青,眼神灼熱地像是要燙傷她:“你什么都沒說,我怎么會懂?” 蕭菀青不敢直視林羨,怕自己會心軟,會支撐不住偽裝。她垂著雪白的脖頸,頭發(fā)掩住了她的神情,聲音冷冷清清的:“那好,我說清楚。林羨,你回去吧,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 林羨的神情,終于也一點一點冷了下來。她眼眶依舊有些紅,平日里滿是笑意的大眼睛,漸漸蓄滿冷銳的凌厲,像是難以置信一般,她低低地問蕭菀青:“所以,這就是你回來后,要給我的答案嗎?” 蕭菀青沉默地不說話,她不忍心看林羨發(fā)紅的眼睛和心碎的表情。她要支撐不住了,狠話也說了,可以了吧,她轉(zhuǎn)過身抓住門把手就想逃離。冷不防,一只有力的手,就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怕極了她掙脫逃跑,林羨力道大得蕭菀青覺得渾身骨頭都在發(fā)疼。 女孩叫著她的名字,與第一次的天真燦爛那樣截然不同。這次,她叫得那樣地低沉冷靜:“蕭菀青,你看著我。”她大力地攥著她的手,強迫拉著蕭菀青轉(zhuǎn)過了身子,盯著蕭菀青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紅了的眼眶,字字鏗鏘道:“要拒絕我,也要讓我先堂堂正正清清楚楚地說出口。告訴你,蕭菀青,我……” 蕭菀青卻低啞著聲,像那個夜晚那樣,制止打斷了她:“林羨,一定要這樣嗎?你說出口了,我們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語氣,讓林羨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件不可理喻的蠢事。 林羨眉目里盡是寒氣,唇角扯出了一抹嘲諷的笑,笑著笑著,卻又帶出了淚:“回哪里去?蕭阿姨?回到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溫柔阿姨和乖巧侄女的角色上,演一場母慈女孝嗎?”她吸了一口氣,聲音在輕輕顫抖:“我從來就不想在那個位置上待著,我告訴你,蕭菀青。” “我喜歡你。”她死死地盯著那個一樣紅著眼圈卻一樣倔強的女人,終于喊出了那個在心底里對著她繾綣呢喃過無數(shù)次的話語:“蕭菀青,我愛你啊……”她的淚,隨著話語的出口,再也抑制不住,大滴大滴地從眼眶中溢出,滑落一地的心傷。 蕭菀青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疼得死去了,再沒有知覺了。她咬著牙,擺出了平生最冷漠的表情,不以為然地問林羨:“林羨,你才幾歲,你真的知道愛是什么嗎?”她攥緊了拳頭,掌心被指甲扎破,滲出了血絲,她卻半點無覺:“林羨,我不想,也不愿意,陪你玩這一場青春游戲。你不要為難我好不好?”像是大人在敷衍應付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的冷漠殘忍,終于徹底刺傷了林羨。她手臂用力地狠狠拉過了蕭菀青,把蕭菀青拉得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在她的身上:“在你眼里,我的愛情就是青春期游戲嗎?就因為我年紀小,我就不配去愛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