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千軍萬馬的獨木橋顧初九走了第二遍,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班主任組織了一次歡慶宴,勒令同班同學誰都不許缺席,顧初九乖乖去了。 班費可支撐不住40多人去大酒店,班長早幾天就選定了學校附近的家常菜館,他們人多,大廳的五張大圓桌全被他們占了。興許是考試徹底結束,壓在大家心里的那根無形稻草沒了,飯桌上大家都很放得開,即使是平日清冷的顧初九,也被勸了幾杯啤酒。同桌的男生們看著顧初九酒后微微發紅的臉蛋,愈發鬧騰,與顧初九鄰座的女生看不過去,吆喝著替顧初九擋了幾杯酒。 這個女生平時話不多,今日才發現十分能喝,酒品見人品,原來這般豪爽義氣。她背對顧初九,攔住其他桌也開始不斷向顧初九敬酒的男生,端起酒杯用話臊得他們統統臉通紅的回去。 “你就是讓他們看起來太好拿捏了。”女生已經喝紅了臉,說話舌頭有點大。 顧初九笑笑沒說話,她知道那些男生是借酒壯膽,平時不敢和她說話,趁著畢業前的聚會想說點出格的話,做點大膽的事。她倒是無所謂,心思也懶得放在他們身上。這個女生之前和她坐的遠,對她也不熟悉,但顧初九還是表示感謝。 “謝謝,你喝這么多沒關……誒!”有服務員從女生另側上菜,單一只手端著菜,另一只手撥動圓桌轉盤,正要往空處落盤,身后有人不小心撞來,手里的炒菜往女生的身上撒了一半。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自己也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幫那個女生把衣服上的菜扒拉到地上。 顧初九拉她起來指了指衛生間,“我陪你去洗洗吧。” 喝多的女生酒意也被燙醒大半,腹部和大腿一趟火辣辣的,她跟著顧初九一起往衛生間去。上衣弄臟的地方不多,掀起來看腹部也只是紅紅的,沒多大事,醬色菜汁主要都印在亞麻布料的七分短褲上,她腿真有些疼。 顧初九在旁邊扶著她,看她脫下褲子后,大腿上印出一片紅,仔細看,有兩處已經泛起小水泡。 “只是個熱菜就給我燙出泡,可幸虧端來的不是湯。”她掂著褲子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顧初九走上前接過她手里的衣服,“我幫你沖吧,你先給腿上燙到的地方拍點涼水。” 亞麻布料薄,沖水很快,只是醬色的印跡只憑清水肯定洗不掉,顧初九擰干那處的水珠,挪去烘手機下吹衣服,等弄得半干后,她把褲子遞給女生,彎腰看她腿上的水泡,已經變大不少。 看她苦哀哀的臉色,顧初九建議,“我陪你去醫院處理一下吧,不然夜里會越來越疼。” 女生點點頭,她只覺得現在大腿就已經火燒火燎地疼,她的胳膊撐著顧初九的手,慢慢套上褲子,兩人和班長說了一聲,打出租去往醫院急診。 掛號時女生突然想起來手機忘在了飯桌上,她身上并沒有帶錢。顧初九給班長打了電話,又替她繳了費,便坐到一邊等護士給女生處理傷口。擦了燙傷膏,又吃了一粒止痛藥,女生的疼痛減緩許多。 顧初九的手機這時響了,是班長打來告訴她倆,他們已經吃完飯轉場去了KTV,女生的手機他暫時保管著,讓她放心。另外就是交代兩人直接從醫院去KTV找他們,地址發她微信上。 兩人一起走出急診,顧初九只打算陪女生去拿手機之后便回家了。在等出租車時,一輛載了客的出租車正好停在兩人面前,里面有位女士正準備下車,顧初九往一邊退了退。 等女士從后排下車,司機已經換回空車的亮牌,女生拉著顧初九往后排坐,顧初九坐下后視線還跟在剛下車的女士身上。六月份的南安已邁入酷暑,她卻仍穿著上次見面時的長衫,此時天色黑頭,太陽早不見蹤跡,她頭上卻還戴著一頂寬沿遮陽帽,遮住了大半的臉。 顧初九沒有忽略她下車推開車門時,袖口露出蜿蜒至手腕的大片紅紫,顧初九熟悉得很,她小時候學擒拿術可身上沒少留下過這樣的痕跡。顧初九又想起上次在她頸側看見的,被藏在頭發下指頭印似的烏青。 下一秒出租車駛離醫院大門,顧初九最后看了一眼,女士已經進入急診。顧初九垂下眼,心里大致已經猜出桑絮上次藏在眼底的、沒有說出的話。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兩人到了KTV,根據班長發來的房間號,兩人找了服務生引路。這家KTV規模很大,內里金碧輝煌,在南安也算是排得上號的銷金窟。顧初九越往里走越奇怪,班費哪夠來這種地方消費的。只是問題沒思考出來,她先被人喊住了。 “小美女?”宋時從房間打開門,正瞧見從門口路過的顧初九。 服務生顯然是認得宋時的,在他說話時已經站到一邊。顧初九身邊的女生不認識,倒是覺得這個男人喊顧初九時流里流氣,衣服打扮也是不三不四的,她小心地拉了拉顧初九的手。 顧初九看到宋時也愣了一瞬,又不自覺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那扇門已經被他關住了。 “怎么,今天不喊宋哥哥了?”宋時又自然而然地歪在墻上,雙手抱臂,笑瞇瞇地瞧著顧初九。 顧初九讓身邊的女生先和服務生去找班長。女生看了看被顧初九稱作熟人的宋時,不放心地讓她也快點去。顧初九點頭,等她走了,才問宋時,“你一個人?” 宋時見小姑娘一本正經的模樣,笑得像只狐貍,“你是想問阿謹來沒來對么?” 顧初九沒否認。 “喊聲宋哥哥,我就告訴你。” “宋哥哥。”顧初九和上次一樣干脆。 這倒是宋時意料之中了,他伸手推開門露出一條縫,示意顧初九過去看,“看見沒,那個jiejie旁邊坐的可不就是阿謹嗎?” 顧初九湊過去,的確見到在皮沙發中央落座的周謹南。從這個角度能看見他的側影,他因為閉著眼睛仰頭抵在后墻而脊背微彎,右手圈住落在膝上的酒杯,食指還膝間慢慢輕敲人,是非常放松的姿態。他身邊那位嫵媚性感的女人顯然并未注意到門口的動靜,依然坐于他右側與他說些什么,周謹南闔著眸子聽她說話,期間沒有插過話,臉上也仍是往日那般冷冷清清的模樣。 “她就是習姍嗎?”顧初九問宋時,視線仍看向那個女人。 宋時沒有回答,倒是直接伸手替她拉開了門,“你自己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突然大開的門打斷了那位女人的話,她轉過頭看見宋時與顧初九,周謹南因為一時的靜默也睜開眼睛,抬起頭隨即看見了門口站著的穿著體恤衫和牛仔短裙的少女。除了她額前的發絲稍亂了些,其他一如早上送她進考場前的樣子。 周謹南就這么遠遠望著顧初九,沒有說話。 顧初九轉頭靜默地看了宋時一眼,然后硬著頭皮走到周謹南身邊。 宋時倚著門框瞧她一步一步挪去周謹南身邊,抬手摸摸下巴,想她剛才看他的眼神,還真頗得幾分周謹南真傳。 顧初九立正站好,斟酌左右不好開口,周謹南便一直等著她,期間他抬頭喝了口酒,喉結上下滑動的細節顧初九瞧得格外清楚。 性感嫵媚的女人先出了聲,不過不是對她,而是她身后的宋時。 “宋老板怎么一開門便帶了個清純meimei進來,今天倒顯得我怠慢了,沒給您安排好。”她說話時有意無意瞥了顧初九一眼,那種眼神催得顧初九散了五六成的酒意再次伺機升騰。 宋時卻沒有開口解釋,他只是走過茶幾端起了杯酒,然后癱去了沙發的最邊角處看戲。女人也早習慣了他那副樣子,不在意地又繼續與周謹南說起話。 顧初九不尷不尬地站在周謹南身邊,于是也偷偷豎著耳朵聽女人講話。只可惜女人說了沒兩句,周謹南便開了口。在他說話的同時,女人勾著調的聲音嘎然而止,顧初九耳畔只余男人低沉又略帶酒意的呼喚。 他喚了她的名字。 “顧初九。” 不是他平日與她說話時和緩從容的語氣,顧初九看向他的眼睛,發現他此時的眸光較往日也更沉了幾分。 顧初九沒有說話,但心底覺得自己比他更氣憤。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擺出不高興的臉,還是在兩個外人面前。顧初九心想,瞧他不怒自威的模樣,倒是有了幾分周家大少爺高高在上的做派。 周謹南見她不答話,繼續問到,“你怎么在這?” 顧初九抿抿唇,默默垂下眼。 他身邊女人從他開始說話便直勾勾地打量自己,那眼神的意味不用說明。顧初九心情不好便生反骨,倔強地不肯回周謹南的話,卻又在被打量時刻意挺直了后背。 有些幼稚,所以換得旁邊女人一聲嗤笑。 短促的笑聲非常輕,尾音帶出上揚的風情,像把小鉤子,勾得顧初九心火更盛。她看向周謹南,周謹南仍保持著抬頭望她的姿勢,安靜且耐心地等她的回話。顧初九偏開視線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女人,女人彎彎的唇上染著瑰麗的紅,像火一般燒的顧初九腦子一熱,喊了句讓她以后每次回想起來都想直接掐死自己的話。 “爸爸。” 她蹲在周謹南腳邊,伸手拉住他的袖口。 【終于寫到這句“爸爸”,我竟然比周謹南還要爽,哈哈哈】 【快沒存稿了,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