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第153章 那種厭惡的心情,對于魔子而言,卻也是極罕見的。 好似他那樣子的人,縱然計劃中注定也會犧牲一些人命,然而他對這些棋子也是無愛亦無恨。 既沒有喜愛,也沒有厭惡。 如同樹上輕飄飄的落下一片片樹葉,秋風(fēng)涼吹,亦不過如此。 春生萬物,秋冬催折,天地也不會因為生命流逝而生出絲毫的悲憫。 魔子的心情,大抵也是這樣子的。也許因他是血rou之軀,終究會有幾分溫度轉(zhuǎn)變,卻也無限趨于無情。 一個人不可能做到絕對的無情,卻可以做到讓悲喜極之微弱。 希光則是這樣兒的人。 在他的人生之中,只對兩人產(chǎn)生情緒上的厭憎。 一個,是眼前的希塵。 希家少主這個稱謂,如今被他侵占,乃至于當(dāng)真令天狂劍認其為主。 這令魔子生出一種作嘔的厭意,他終究也是有情緒上的弱點的。 至于另外一個,則是許多年前便有了。 那個人,是枯云山宗的天才俊彥。 那時候,魔子出于某種目的,特意去見了百里聶一面,近距離的觀察一番。 那時候百里聶還不知曉這是一場致命面試,尚自夸夸其談,賣弄自己的聰明機智看透世界真諦的人設(shè)。 畢竟一個聰明人,面對另外一個聰明人,不免也是會生出幾分勝負心,下意思想要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不俗。 通過這次觀察,魔子確定百里聶是一個涼薄自我,無恥聰明之輩。這個混蛋未來規(guī)劃,是包裝一下自己,當(dāng)個享盡利益的偽君子。 至于理想以及責(zé)任感,對于百里聶而言,不存在的。 這些對于聰明偉大的百里聶,不具備任何的意義。 來之前,魔子抱有很大的希望,生出讓百里聶認清自己身份,大家聯(lián)手的想法。 然而見到百里聶之后,魔子就打消了跟百里聶好好相處的念頭。 百里聶是個意志堅決,又十分自我的人。 他思考的是我,而不是大家,更不在意什么意識形態(tài)。 此人又十分聰明,就算知曉自己是怎么樣存在,大約也會作妖。 為什么會分裂出這樣子的貨色?魔子也是十分好奇的。 也許,這一切都源于當(dāng)年六梵天主的隕落。 那時候,這位魔主自然也是極痛苦的,整個人陷入極復(fù)雜的情緒之中。 他內(nèi)心十分矛盾,一方面憎恨自己大業(yè)未遂,一方面又對初代的楚婉瀅思慕不已。 這樣子極矛盾的狀況下,六梵天主的神魂竟生裂成兩片。 其中一片,蘊含著光復(fù)魔族的野心。另外一片,則是渴求拋棄一切可以盡情去愛。 代表恨的那片碎魂,便附著于那片修羅面具之上。 至于另外一片愛,則落于當(dāng)時在場的鳳凰一族女修聶小憐身上。 那片修羅面具殘魂后來被帶回魁都,藏于地宮之中,兇魂一直森森悲鳴,帶著不吉之氣。 這么兇魂一直盼望,能得以再次孕育。 如此兩百年過去,這么殘魂本來已然十分虛弱,乃至于希望越發(fā)渺茫。 也許再過上幾十年,這抹倔強虛弱的魔魂終將消失于天底間。 可修羅面具等了兩百年,終于等到了屬于自己的機會。 那一年,十二歲的希光來到了地宮。這位希家的孩子,縱然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卻終究不過是一個白癡。那孩子空有皮囊,卻無神魂,渾渾噩噩,癡癡傻傻。 最低階的修士,也有自身神魂可抵御外物侵蝕,使得附著面具上魔魂尋不到機會。 然而一個癡呆了的軀殼,腦海里只剩一片空白,仿佛本就等著被人侵占。 那天,那個失去父母的白癡,被人戲謔捉弄,打得滿頭是血,更推入地宮戲耍。而他卻渾然不覺,不知悲喜。 孩子額頭上的血污滴落在面具上時候,那修羅鬼面驟生華彩,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指拂過。 只輕輕一按,這個小白癡的身軀就被魔魂所附。 這片魔魂擁有六梵天主的記憶,可也談不上真正的六梵天主。他殘缺不全,在魁都成長過程之中,逐漸形成了希光的人格,有著自己的認知。在他思考自己存在于世界意義后,他決定將自己立場定位為魔。 這抹魔魂,也許就像是一顆種子,就這樣子刺入魁都的心臟。 那時,魁都修士趕來。他們只看見那披頭散發(fā)額頭淌血的孩子,輕輕握住了天狂劍,眼中忽有神采,對著大家微微一笑。 沉寂多年的天狂劍,終于也是輕輕的吐露那一抹芳華。 至于那另外一片碎魂,卻似有另外的一個故事了。 當(dāng)年那位鳳凰一族的女修聶小憐之所以被選中,乃是因為她是在場唯一一位孕婦。 神魂最愛的是一個空蕩蕩的腦袋,那時聶小憐有孕也沒有多久,自己也是不知曉。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參加這誅魔大戰(zhàn),如此奮不顧身。 修士有孕,是父魂的一點精元落入女子神田,結(jié)合兩人的神元,締造新的神魂。 這也是修士界神魂傳承的方式。 聶小憐僥幸存身,可畢竟是跟六梵天主大撕了一場。她腹中神元,其實已然摧毀。那個小小的血元已然失去了神魂驅(qū)動,逐漸枯竭,本來最終會死去。 可是這個時候,一抹新的魂魄潤入了女修身軀,使得那本已然微弱的血元再一次的搏動有力。 這樣子古怪的方式,形成了一個奇特的生命。 那個孩子,被女體的神魂不斷影響,有了個孕育的過程,漸漸抹去了魔魂的記憶。 若然他出自別的修士家族,生下來一驗神魂,自然也是不免露餡。 然而鳳凰一族反而古老陳舊,仍然以血脈作為傳承,譬如鳳凰古陣,需要的是血液而不是神魂。 百里聶就像是一只漏網(wǎng)之魚,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一日日過去,他生得漂亮又惡劣,耀眼又涼薄。 他母胎里走了一趟,記憶大約也是洗得差不多,這個涼薄自私的漂亮混蛋,日子竟有幾分任性恣意的味道。這么一個無恥虛偽的人,因為他的優(yōu)秀,竟被人族捧為青年才俊。運勢如此,百里聶仿佛也有與生俱來,隨心所欲的資格。 魔子想,我不喜歡百里聶這樣子。 再者世間的事情不就是如此,若不是朋友,那便是敵人了。 所謂敵人,不要讓他能站在面前對你揮刀時候才動手。名醫(yī)圣手醫(yī)治病人,便從淺而治,不至于使病人有病入膏肓的機會。 漆黑的珠簾輕輕的搖曳,往事飛快的掠過了魔子的腦海。 此刻定格在希光面前的,卻是希塵那張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臉頰。 這樣子的眼神,是跟他的人生是沒有緣分的。 他的人生,只有冷冰冰的計劃、克制。 魁都修士,都站在希塵身側(cè),其中也包括楚婉瀅。 有那么一瞬間,希塵也是感覺到極熾熱的殺意。 然而這股殺意終究漸漸消散了,只聽那魔子極優(yōu)雅的緩緩說道:“妖族之事已了,我等便就此告辭。” 那輛漆黑的骨車被這樣子拉開了,隨行的魔人也是如潮水般的褪去。 在場兩族修士都是生出驚訝,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畢竟魔子說話兒雖然是客客氣氣的,可是未必便是當(dāng)真會就此放手。 大家都覺得,魔子會趁希光不在,趁機對眾人下手。 想不到,他竟然這樣子的便離開了。 無論如何,眾人內(nèi)心之中,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妖王殞身,此時此刻,他們這些人族修士留在這兒也十分的尷尬。 再者在場妖修眼底,也是不免流淌幾分敵意。可能在他們看來,方才這些人族修士袖手旁觀,并不肯援助妖王姬月。 可誰讓姬月被爆料殺人吞魂練功呢? 也許勢力與勢力之間,只有簡單粗暴的利益關(guān)系。可是饒是如此,臉也不能真的不要。 清風(fēng)輕輕的拂過,歸程途中,人族修士心情也自然并不如何的順暢。 大家警惕性還是很高的,擔(dān)心魔人耍弄小手段,沿途伏擊。 故而同行的半仙修士,皆是繃緊了身軀。 百里聶不知想在想什么,面頰變幻不定。 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眾人離妖域漸遠,卻也安然無事。大家雖不至于這樣子便放松了警惕,可心里面多少也平靜了些。 那位魔子帶給大家震撼與壓迫,也是難以形容。 若世間有一人可與之抗衡,也只有玄府仙首希光了。 事已至此,許多人也十分渴盼見到希光偉岸的身影,得到仙首的圣光庇護。 楚婉瀅卻絞緊了衣擺,面色變幻,似有一樁十分猶豫的事情。 她隱隱嗅到了可怕的陰謀味道,有些話兒,到了喉頭,忽而有想要說出來的沖動。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楚婉瀅也不是無情之人。 拋開楚凌霜,魁都的任靈芙、希塵都是讓人喜歡的人,陸華是劍中君子為人不壞。就連封不云,雖然是個直男婊,也并無大惡。 這些人若然死了,又有什么好處。 她實在很想將有些話兒說出來。 因為這件事情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