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就好似官林之,百里聶總是會針對不同的對象,下不同的藥。 楚婉瀅這么樣兒冷靜的分析著,與此同時,她確實對百里聶戳了一下心窩子。 百里聶應該是對世情很懂的人,所以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 一個善于揣摩人心之妖,可以隨意毀去一個人的心,又可以給一顆心填滿溫暖和活力。關鍵在于,他自己想要怎么樣做。 對上了楚婉瀅的目光,百里聶輕輕欠身,微微一笑。 啊,他真是風度翩翩。 若百里聶收斂了自己的惡劣和任性,便是世上最討喜的人。 海風輕輕吹拂了楚婉瀅的發絲,楚靈主的心,第一次對百里聶生出一抹微妙的說不出來的復雜情緒。 那樣子的情緒,很快隨風而逝,了無痕跡。 卻也許,并沒有真正徹底的在楚婉瀅的心中散去。 楚婉瀅和百里聶離去了,希塵也收回了自己眸光。 這世上優秀的人,種種煩惱皆因為想不通透。一旦他們參悟了某個點,就能解去自己的痛苦。 就好似如今,希塵手臂上傷口在慢慢的自我愈合,猶自生出了幾分痛楚。 可是他的心,似乎也從那股子奇異的焦灼里面解脫開來。 他想,也許我真的是太過于傲慢了。 想要一個人拯救一個家族,挽救整個希家,這樣子豈不是太過于傲慢。 楚靈主說得對,若然我一生止步于結丹,也可以做那犧牲的五百結丹之一。 縱然我不是能拯救希家的天才,那么我做希家家主期間,也該竭力挖掘希家其他人才。 是希氏一族所有的人維護希家榮耀,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極特殊的,縱然他不是什么天選之子,那也做好應為之事。 就好似金脈之禍,小叔叔縱有仙人之境,也不能靠一人之力壓制金地脈。九州的精于煉器、設陣、制符的修士們也耗費若干心血,貢獻出應有之力。 是呀,是呀,縱然我不能成為天上的明月,也只盼可以有屬于自己的一抹光輝。更不必太過于傲慢,認定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這樣想著,希塵心如明月,也消去了心中焦躁的火氣。 他的手,下意識的重復了之前重復了許多次的動作。 希塵拔出了天狂劍,手指輕觸,感應神劍光輝。 這樣子的動作,宛如行云流水,乃至于自然而然。 這樣子的動作,他已然是做了無數次。 乃至于希塵的動作,已然仿佛是一種習慣。 熟悉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感受島天狂劍的反噬之力。 然而熟悉的疼痛,卻并沒有到來,使得希塵竟不覺微微一怔。 目之所及,天狂劍那古樸的劍身之上,也已然添了一抹微弱的光輝。 那光輝雖然弱小了一些,卻終究是真正存在的,使得希塵面頰頓時結出了喜色! 哦耶!他暗暗握住了拳頭,一陣子的激動,面頰之上也是不覺染上了一層潮紅。 “楚靈主——” 他抬頭之時,眼見楚婉瀅已然走遠,無瑕得知自己的大進步。 希塵不覺壓下自己內心的小興奮,啊,他已然是個成熟的修士了,無需像個小孩子樣沉不住氣。 與此同時,希塵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小錯誤。他覺得自己從前就是太輕狂,太自我膨脹了,再無謙遜公心,自詡少年天才。難怪天狂劍也不鳥他,搞得他十分狼狽。 那么現在,他也要打好沉穩的心態,別那么輕狂,再惹這寶貝神劍不歡喜。 楚靈主的蘇蘇劍,是一把新的神兵,所以才那么活潑親主。天狂劍有著悠遠的歷史,劍魂悠遠而沉靜,就好像是一個古板的長輩。 希塵得出了結論,人家肯定不喜歡心性輕浮的后輩。 他已然決意,好好侍候好這把長輩劍。 希塵拍拍雙頰,旋即放下雙手,幽幽嘆了口氣,決意不再人前得瑟,一時竟覺得自己成熟了幾百歲。 最最重要則是,這老前輩劍人前又不閃了又怎么辦? 希塵這么想著,也存著先好好侍候,不必宣揚出去。等到那一日,能將天狂劍cao縱自如,那么再昭告天下也是不遲。 希塵這樣子想著,心里面也挺有數了。 可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凝視再次感應,瞧著天狂劍上一抹光輝流轉。啊,當真是美滋滋。 此時此刻,九州之地,除開希塵,誰也不知曉天狂劍展露一絲光華。 這這一縷光輝,是自從千年前的道魔大戰之后,天狂劍生出的第一抹真正的光華。 陪伴這慢慢歲月里一縷光輝升起的,只有一個少年孤獨而興奮的微笑。 希塵的雙眸之中,也是蓄滿了溫柔。 海風輕輕吹拂過楚婉瀅的發絲,她驀然側過臉蛋,對著百里聶說道:“仙師,謝謝你啦。” 無論百里聶是什么目的,他終歸是開導了自己。 百里聶英俊蒼白的臉蛋兒,也輕輕的擠出了一絲笑容。 然后他的手,溫柔抓住了楚婉瀅的手腕。 楚婉瀅眼底流淌了不解之色,此刻她輕輕掙扎,也是能將百里聶的手掌掙脫。只不過,片刻之前,她方才對百里聶展露了感激之意。 楚婉瀅極力忍耐,才未曾加以掙脫,一雙美麗的眸子也流露詢問之色。 百里聶咬開了藥瓶,沒有手指的手掌笨拙將藥粉撒在了楚婉瀅手指上傷口上。 那傷口淺淺的,本也并不十分要緊。放在這個修士世界,更加不算什么很要緊的傷。 可是百里聶呢,那漂亮臉蛋上卻也是透出了十分在意心疼樣子,仿佛楚婉瀅這小小的傷口,也是牽動了百里聶的心。 楚婉瀅一旦精神恢復了,她的被害妄想狂也恢復了。 此刻她更是萬分警惕,仙師,你這是想要攻略我嗎? 那股子小小的動容,還未曾當真在楚婉瀅心里面生根發芽,已然迅速飆升為高懷疑值。 楚婉瀅美麗的臉蛋,頓時染上了一層溫婉可親的笑容:“不要緊的,這樣子的小傷口,本也不打緊。” 百里聶微笑:“那楚靈主,以后可不要自己弄傷自己。好了啦,你別這么看著我,下次我不替你上藥了。” 不過他說的話,也不必太認真,百里聶分明也是下次還敢的人。 這么說著時候,百里聶的手指頭也是一根根的松開。 楚婉瀅厭惡他的兇殘狡詐,卻很佩服他內心的堅韌。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是永遠也不會崩潰的樣子。 其實比起自己,百里聶確實經歷了難以想象的折磨,可他身上卻也瞧不出絲毫的沮喪。 她目光落在了百里聶殘廢的右手,一片手掌被削掉了四根手指頭,行動自然也是有些不方便的。楚婉瀅貼心的給百里聶準備了手掌套,使得那只手看著很完整。然而再怎么樣,也終究是殘廢。就連敷個藥,也不是很方便。 這個世界再蓄斷肢本也不難,可誰讓百里聶乃是魁都的囚徒。 囚犯終究需得要有囚犯得樣子,有些事情到底也不會發生改變。 就好似如此,百里聶也能被楚婉瀅隨身攜帶,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他人前也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看著真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可是百里聶囚徒的身份卻猶自存在,就如同他右手的殘疾,魁都是不會給他治療。 楚婉瀅瞧著百里聶:“當年兄長斷你手指,你心里面是不是十分的惱恨他?” 可是這個問題,何須去問呢? 這個大魔頭也不是什么心胸開闊的人,怎么會不計較。百里聶不必答,楚婉瀅也是知曉答案的。 百里聶十分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心里有些甜絲絲的。 不過這等拷問觸及靈魂,要怎么樣回答,也要顯得巧妙。 他固然可以說些甜死人不償命的好聽話兒,可楚靈主也不會相信。 百里聶嘆了口氣:“哎呀,說到底,你大哥也不過砍了我區區四根手指頭。我便是報復回去,也不過剁他四根手指頭,又怎么值得楚靈主這樣子疑神疑鬼。難道失了四根手指頭,他便會死嗎,我不也活得好好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楚靈主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 百里聶心里埋怨這女人難侍候,心眼兒又多又兇殘。 他比起手指頭噓了一聲,哄人的口氣:“好啦,咱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 “其實我現在,還需楚靈主照拂,一點用也沒有,有什么好擔心的。我瞧你面兒上,怎么會跟楚城主計較。區區小事情——” 楚婉瀅一副你想通就好樣子,心里也沒多少真正信任之情。 百里聶凝視著眼前婀娜的身影,陽光輕輕灑落在他身軀之上,似也帶來了幾分暖意。 楚婉瀅曾經問過他,究竟想要什么? 那么在被囚禁的漫長歲月里面,他被寒冰包裹,一點點的冰冷瘋狂。那時候,他內心想到的則是怨毒和報復。 有時候,因為某些事情,他五感沒有被封住。那么那個時候,他會用手指頭在冰面上抓出一道道的痕跡。乃至于,他的手指甲被摳破,因而鮮血淋漓。 痛嗎?這自然是痛的。 可是那種痛,卻給予了百里聶一種十分舒適的愉悅。 每一道痕跡,都象征一樁仇恨。楚凌霜是其中一道不算很深的痕跡,卻也曾染上了鮮血。 當然,楚凌霜在他心里,連主要角色也算不上。 那么他會否為了楚靈主不跟楚靈主計較呢?誰知道? 有時候真話假話,百里聶自己也是分不清楚。 他是個興致所至的人,從不打算為自己說過的話兒負責的。 如果有一日,他真能割了楚凌霜的手指頭,關鍵在于那個時候百里聶的心情。若是他想攻略楚婉瀅,也許就會一副重獲新生的可愛樣子。若他想給楚靈主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象,殺了人家親哥又何妨。 只不過百里聶越想,越發覺得有些不大對。 仿佛自己對楚凌霜的仇恨值已然不重要,重要的卻是他對楚婉瀅的心情。 一股子的警惕之意,頓時也是在百里聶的心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