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楚靈主,怕是又犯病了,百里聶如此想。 楚婉瀅盯著百里聶的手,或者不如說盯著百里聶手里面的無念簫,輕輕的說道:“仙師,你在想什么呢?” 百里聶沉吟:“我是在想,夜霧紗如此狡詐,未必真的走了,咱們得加以提防。” 如此,這枚無念簫,他自然也要握得久一些。 可是楚婉瀅怎么就覺得,其實他這個魁都囚徒想討要點私人財產。 不過這個理由,似乎也有些道理。 楚婉瀅強自忍耐,壓下了內心不適。她本來就是個心理上不大健康的人,跟百里聶呆久了后,更越發覺得自己不能好了啦。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竭力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不知怎的,百里聶手里面有了點兒東西,她就覺得心里發毛,很是不舒坦。 百里聶反問:“楚靈主,你又在想什么呢?” 楚婉瀅自然在懷疑他,不過這些話兒,也是不好說出來壞氣氛了。 “我是在想,你真不知曉夜霧紗是誰?” 百里聶微笑:“我自然知曉啊。要不要,我說給你聽。這其中,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陰謀。” 他如此爽快,反而使得楚婉瀅唇角微微抽搐,略一沉吟,驀然搖頭。 有些事情,知曉得太清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再者有些窗戶紙,本也沒必要捅破了。 她寧可,裝裝糊涂。那么楚靈主做某種抉擇時候,會假裝沒感覺到。 瞧瞧時辰,也是差不多了,楚婉瀅亦要再趕往大梵音寺。 只不過還有一樁事情,尚需考慮。 而百里聶永遠是極體貼的:“這雪衣劍修本便善于潛行,只要下達指令,讓他潛伏回魁都。這世間能尋到他的,怕也沒有幾個。到時候,再將他帶回北離島。” 百里聶果然是個知情識趣,十分體貼的人,能先你一步所想。若他愿意,能讓一切如你的意,熨帖安穩。 只不過,一切總要看百里聶的心情罷了。 這個提議,自然也沒什么不對。 只不過饒是如此,楚婉瀅也還是惆悵了一把。 然后,楚婉瀅的目光也落在小寧的身上。 此刻百里聶沒了指令,小寧也柔順的站在一邊,一動也不動。 楚婉瀅瞧在了眼里,心里不覺生出憐憫,脫口而出:“你也別總是使喚他。” 然后她緩緩走到了這個雪衣刺客面前,這張冷肅漠然的面容,曾經許多此出現在楚婉瀅的夢中,乃是她可怕的夢魘。 不過如今,那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也終究消失了。 想著這個原書中幾句話帶過的炮灰,她也不覺生出悲憫。 一個人人生之中,最要緊的,便是掌控自己的命運。 她替小寧理理頭發,可小寧也沒什么反應,白瞳之中也毫無光澤。 這小模樣,也當真是怪可憐的。 楚婉瀅很是傷感了一番,內心又被害妄想一番,自己在這個仙俠世界可千萬別讓人煉成傀儡。 若是那樣子,倒不如死了。 百里聶從善如流,也還幽幽嘆了口氣:“楚靈主,我這也是事宜從權,內心其實也十分鄙視這樣子手段的。” 他將無念簫湊到了唇邊,將要吹調子時候,忽而輕輕對著楚婉瀅眨眨眼,一副我有暗示盼你知的樣子。 楚婉瀅輕輕皺眉,搞什么,百里聶能有一陣子不搞事? 不過她也是個聰明人,也不覺驀然猜出了幾分,下意識的輕輕挑眉。 她雖跟夜霧紗是一面之緣,不過對方的狡詐心機卻給楚婉瀅留下深刻的印象。 若這個刺客當真揚長而去,那也罷了,就怕有人暗戳戳躲著,徐徐圖之。 所謂刺客,便是極之無聊,極能忍耐,能抓住一瞬之機會。 那么如今,百里聶口中說什么放大表哥回東海,實則是準備讓小寧悄然跟隨了? 他不但要使喚小寧,還要搞配合,說不定還想反客為主,搞這位幻影刺客。 這些念頭,飛快流轉過楚婉瀅的腦海,不確定自己是否腦補過度。 她忽而凝神,去聽百里聶的心音。 百里聶心識已開,若他不愿意,誰也不可能以法術窺其心意。此刻他故意卸下心防,達到跟楚婉瀅暗中溝通的目的。 “楚靈主,夜霧紗必定未曾真的離開,不如,咱們賭一賭。” 楚婉瀅看臉做理解,沒想到居然跟百里聶對準信號。她但凡心思少那么一分,只怕也沒那么靈。 楚婉瀅心里面也不免將百里聶危險性又刷了一遍。 她強自忍耐,才沒將無念簫立刻討要回來,一雙眸子,不覺幽幽凝視百里聶面容:“我是在想,此生不能讓你占了我的上風。要不然——” 要不然,誰知曉百里聶會怎么待她?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百里聶挺招人疼,他做的那些狗事情,似乎也已然習慣了。 不過這一切建立于百里聶受制于人的大前提下。 倘若有那么一日,百里聶不是魁都囚徒了,真不知曉這張漂亮臉蛋會露出怎么樣的崩壞表情。 不知怎的,楚婉瀅覺得自己很需要做這個心理預期。 她稍稍動動,腿骨又一陣子疼。 百里聶已然輕輕一笑,伸出手臂讓她扶住,嗓音既溫柔,又和氣:“我呀,遇到你后,哪一次不是讓你占上風。要不然我發個誓,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讓你占上風。你想要什么時候使喚我,就什么時候使喚我。” 楚婉瀅:聽聽就算了。 她招來了蘇蘇劍,與百里聶一道掠上法器。 海風輕拂,輕輕吹過了楚婉瀅的發絲。 小寧也不知曉去了哪里,一旦隔得遠些,楚婉瀅的心識也尋不到大表哥的蹤跡。 夜霧紗一擊即走,也不知曉去了哪里。 楚婉瀅疑神疑鬼,不確定夜霧紗當真有跟來? 這個時候,希光影子卻也是浮起在她心頭,使得楚婉瀅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這些日子事多,也沖淡了那份憂傷。饒是如此,楚婉瀅心底也是猶自有些酸意的。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無論怎么樣,希光出家似乎在她心中極具儀式感。 她也想親眼見證,為這份酸澀遺憾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 只不過九州之地,兩大刺客連番出場,時辰也是耽擱了不少。 楚婉瀅私心還是盼望自己可以趕上,為希光道賀。 她若去遲了,訊冊之上定會有人八卦,說她黯然神傷,因為希光出家而心酸。 不過這些并不是重要的,楚婉瀅也不會關心。她只想這段情愫,可以有始有終。 此刻大梵音寺,第一聲清越鐘聲已然響起來。 希光已然換上肅靜僧衣,解下發冠,使得一頭長發這樣子的垂落。 眼前一面銅鏡,光潤可鑒,如此映襯希光清雅出塵的容顏。 他一向儀容極之端雅,從不會披頭散發,此刻任由發絲未束,鏡中容貌竟有幾分陌生。 希光沉沉的瞧著鏡中影子,一雙眸子也是清輝瀲滟。 楚婉瀅的身影,又浮起在他眼前。 夜燈節,她從那蓮花花燈的花瓣上這樣子輕輕跳下來,映滿了自己眼簾。 還有那片嘴唇,輕輕吻住了自己鬢角。 一瞬間,希光閉上了自己的眼眸。 他的心里面,卻也是不覺默默念著。 此生此事,自己所決定的事情,那也是絕對不會改變。 再睜開雙眸時,眸中已然是一片清輝流轉,平靜無波。 然后,希光也不免緩緩的站起身,任由一身風華流轉。 此刻賓客齊至大殿,等待自己剃度,待七七四十九聲鐘聲完畢,他便正式出家為僧,成為大梵音寺的拈花尊者。 這個頭銜,本便是為歷代希家家主所準備,在大梵音寺鐘地位超然。 楚婉瀅被刺客耽誤,她到達時,已然遲了些。 大梵音寺獨占南海一道,一尊巨佛像面朝大海,寶相莊嚴,眉宇慈悲。 楚婉瀅人尚在海上,遠遠已然來得遲了。 悠揚的鐘聲,從山頂的寶塔這樣子的傳來,遠遠的傳去海面,使得楚婉瀅聽到。 而她此刻,也不知曉這是第幾記鐘聲。 尚未正式踏足島嶼之上,楚婉瀅已然油然而生一股子的親近之感。 要知曉她聚魂重生,身軀便是由著大梵音寺的菩提燈所化,自然不免與之十分親近。 此刻希光正在大殿剃度,而大梵音寺出現一位新的拈花尊者又是一樁極重要的盛世。故因如此,所有佛門弟子皆是去了大殿,參見新的拈花尊者。 再者,整個大梵音寺皆籠罩于一處“佛光罩”中。 除非身懷拜帖,則必定會被此陣攔住。 佛家講究眾生平等,此寺僧人雖也修行,卻很少施展。他們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無異,并不施展什么神通。就連去打桶水,也靠最樸素的腳力,而不是御器而飛。 僧人本就講究清心寡欲,不食五葷,連蒜、姜等刺激辛辣調料也很忌諱,認為這些會刺激人的沖動。那么,大梵音寺的寺規如此森然,也不足為慮。畢竟一個人若然總擺弄修士神通,難免會生出浮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