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那還不如呆在寒冰之獄,如此一來,總會有一些魁都陰謀家,陸陸續續尋我聊天,說說話兒。至少,也沒那么悶。” 這么說著,百里聶緩緩的咽下去果rou,舔了一下唇上汁水。 “楚靈主,不知曉附近的北離島弟子,能不能陪著我聊聊天。我一向話多,那也是會悶的。” 楚婉瀅頓時神經繃緊:“這院落四周,本設下諸般法陣。看守你的弟子,十人一組,彼此監督,一個時辰一換——” 她發神經:“嗯,你定然覺得是小小意思,有許多種辦法。是不是,嗯?” 百里聶嘆了口氣:“你好兇啊。” 楚婉瀅威脅:“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楚婉瀅身為魁都靈主,一身堂堂正氣。到時候,那也絕不惜自己一身性命,寧可與大魔頭同歸于盡。” 百里聶輕輕的,緩緩的,啃了一口蘋果:“咱們之間,一向不是相處的挺好,楚靈主,氣氛不用這么嚴肅。” 楚婉瀅伸手往自己臉上肌rou擼了幾把,讓自己神色柔和下來,露出和煦假笑:“不錯,我是有點兒緊張了。我實在,很抱歉。” 百里聶嘆了口氣:“其實你也不必老覺得我要怎么樣你,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楚婉瀅知曉他有習慣性說謊癖好,此刻平靜下來,也不覺對百里聶流露一絲寬容的笑容。 百里聶不覺繼續微笑:“你可知曉,魁都之中,就數你對我最好了。至少,對我也是最客氣的。楚靈主,你為人真好,身在魁都,卻不喜歡用些折磨人的手段。為逼我就范,我可是什么樣的酷刑都受過。比起他們,你已然算很客氣了。” 這么說著,他嘴叼著蘋果,手指頭輕輕撫摸過自己臉頰。百里聶跟楚婉瀅第一次交鋒,就被楚婉瀅劈里啪啦打了耳光。那時候他將魁都弟子設計入混沌球,甚至想殺了楚婉瀅。這么說,自己挨的耳光也不冤。 那一日,好久沒有見到的陽光輕輕的撒落在百里聶身上。這么些年,他在魁都所經歷種種苦楚,乃至于內心滋生的瘋狂陰郁塞滿了心頭。使得那一刻,他只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死得干干凈凈也沒關系。然而饒是如此,他仍然被命運扼住了咽喉。或者不如說,是被楚靈主扼住了喉嚨。 他善于演戲,故而無論心里面怎么想,臉上卻一點兒也瞧不出來。面對楚婉瀅,百里聶仍然是一派惋惜的樣子:“不過,別人人人都想借助我這個大魔頭的才智,使他們得償所愿,你卻只想將我關起來。那可是,浪費之極。” 這不就是百里聶的老套路,總讓別人以為,自己對他很好。 可饒是如此,這一次百里聶猶自說得真情實感,甚是動人。 楚婉瀅內心吐槽一番,然而內心之中,卻知曉百里聶這次說的只怕是真的。 百里聶好像一只全能的惡魔,能用他的智慧滿足許多人內心的愿望。偏偏他此刻既不是神明,也不是魔王,不過是魁都的階下囚。身為階下囚,他自然不能談什么價錢,若不肯無私奉獻,只怕也不會對百里聶如何的客氣。 一個人被封五感那么久,不可能不崩潰。百里聶創造了書面上的記錄,然而這其中實則暗藏了許多魁都貓膩。想來,他五感也是時不時被解封,暗中與人交易。 官林之,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其中之一。 故而百里聶如今居然能順勢脫身,爭取到改變生活環境的好機會。 明知百里聶是個絕世大魔頭,楚婉瀅內心中一瞬間微微有些同情。使得楚婉瀅不覺感慨一番,像她這種堅強的人,偶爾也會有情緒上小脆弱的時候。 楚婉瀅告誡自己別感情用事。 若自己對百里聶避而不見,那么百里聶精力沒處發泄,就會去搞別人。她對百里聶避而不見,始終不是個事。 故而楚婉瀅含笑輕輕按下了百里聶的肩頭,讓他坐下來。 “你若留在北離島呢,自然不會再和從前那樣兒。” 百里聶不死心:“其實我不介意你利用我。” 楚婉瀅將手指比在了唇前,輕輕的噓了一聲:“乖啦,我們不說這個。” 她握住了百里聶的手臂,那手掌曾經被楚凌霜砍斷了四根手指頭,如今也是禿禿的。百里聶是個十分善解人意的人,故而總是將右手小心翼翼藏起來。這種殘缺的肢體瞧著讓人惡心,不大利于百里聶去博得別人的好感。 如今楚婉瀅卻已然備好一枚小小的玉手套,輕輕的為百里聶套上。 這本是為百里聶量身打造的,拇指部位是指套,其他四根手指部位卻是藥玉制成的假指。如此戴上,若不細看,百里聶的手掌看上去還是完完整整的。 楚婉瀅有意示好,也小小套路了一下。 百里聶保持了自己唇角一絲笑容,瞧著楚婉瀅替自己戴好這手套。 待楚婉瀅抬起頭來時候,他趕緊說了聲謝謝,流露出十分感動的神色。 楚婉瀅也和氣的說道:“也不算什么,只不過以后,你也不必總將右手藏起來。” 百里聶微笑舉起了右手,稱贊楚婉瀅:“楚靈主,你人真好,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楚靈主可沒有飄,畢竟這四根手指,乃是自家哥哥斬斷的。要說百里聶會真心感激,那也就罷了,她自己也是不大相信的。 楚婉瀅略一猶豫,終于還是將一疊靈符拿出來。 “咱們離得也不遠,你若有什么話要說,便以紙鶴傳訊,我自然知曉。” 百里聶雖被鎮壓,全無法力,可也能借這特制的靈符制成紙鶴,將訊息傳去。 說到底,楚婉瀅也是怕他太無聊了,一不小心,就搞出什么事情出來。 百里聶唇角卻也是透出了一派和煦之色,輕輕的嗯了一聲,好生和氣。 他手指捏住了靈符,忽而想起了一件很浪漫的事情,眸中不覺煥發縷縷光輝。 “多年以前,我曾到過魁都,倒是有幸參予過一次魁都的夜燈節。夜燈節前,便有修士先行將涂了熒粉紙鶴送去給心儀的女子。那紙鶴靈符之中,暗藏一道花印。若那收到紙鶴的人心里面愿意,就這樣子輕輕一按,花印便染上了手臂之上。到了夜燈節那日,所有人都戴著面具,修士便靠那枚花印指引,尋到心愛的姑娘。送鶴的女修,也是靠著花印尋到英俊的情郎。如今算算,夜燈節魁都七十七年一次,也快到了。楚靈主,之前魁都發生許多事情,大家自然沒有什么閑情雅致。可是如今,應該也會有夜鶴帶著熒,飛往你的住所吧。” 百里聶說的每一句話,楚婉瀅都嚴陣以待,要細細去品,覺得這其中必有深意。 如今楚婉瀅也不覺沉吟:“不錯,夜燈節將至,我修為也不高。那么說不準便會有人,借這夜鶴帶螢的習俗,趁機暗算。我自然也應當,早做些準備。” 百里聶瞅瞅她:“是在下輸了。” 楚婉瀅嘆了口氣:“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要我帶你出去,瞧瞧夜燈節?仙師,你也稍稍替我想一想,我也要在乎一下別人看法,總不能讓人覺得我和你已然勾結了去。” 百里聶暗示要放他出門,享受一下節日的氣氛,可不成,絕對不成。 楚婉瀅也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的。 百里聶嘆了口氣:“那是許多年前事了,我還是枯云山宗最出色的弟子。我從來沒想過,古板威嚴的魁都,竟也還有這么樣子的一片流光溢彩。夜涼如水,魁都六島,就好像是一個夢。那樣子的場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子,失去了才覺得更美好。此外,你們魁都夜燈會上的花餅,也十分美味。那樣子的滋味,如今也是難忘。說到花餅,我忍不住想起我小時候——” 眼看著百里聶又要編故事,楚婉瀅十分識趣:“雖不能放你出去,替你買份花餅,也是沒問題的。” 百里聶微笑:“那就麻煩你了,我記得那時候,我一口氣連吃了六塊。一塊是玫瑰糖,一塊半桂花半蓮蓉,一塊是酥心芝麻,一塊流金酥餡兒,一塊是冰凍朱果漿,一塊烏茶餡兒。我當時吃的是這六種口味,勞煩楚靈主一樣來一塊就是了。” 他使喚楚婉瀅,楚婉瀅倒是好脾氣:“你記性真好。” 百里聶把這個話當夸獎了:“我一向如此。” 以后咱們長長久久相處,我還有許多事情,要麻煩楚靈主的。 如此,百里聶也算是在北離島暫住下來。 楚婉瀅原本覺得自己收了百里聶,怕是會惹來一些非議。只不過訊冊上反應,卻也是出乎楚婉瀅的意料之外。 如今許多人,居然覺得百里聶是無辜的,傳聞本就夸大其詞。 譬如那李玉英,瞧過百里聶后就殞身。不過那時候,百里聶已然修為被封,再如何神通廣大,怎能殺死一位玄府的仙侍?說到底,無非是玄府的內斗,隨便甩鍋給百里聶罷了。如今寧子虛名聲已然十分不堪,又再被補刀幾記。再說官林之,他勾結百里聶,卻被百里聶加以揭發。當時百里聶現身,居然也給他圈了不少粉。 許多人都認為,楚婉瀅那一番撈人時候洗白百里聶言語,怕是非常有道理的。 百里聶這個大魔頭,也許以前有什么苦衷,并不是真的那么壞。 更何況,他縱然做錯了事情,如今似乎也是悔改了。 現在百里聶入住北離島,許多人都吹,楚婉瀅相信百里聶是無辜的。 楚婉瀅:不,不,我并沒有! 事到如今,楚婉瀅也覺得百里聶眼光十分獨到,尤其是吹噓自己那張臉極具價值,簡直是頗得套路精髓。 若沒有一張漂亮臉,他不會被人忽而關注是否無辜,更不會有人開始為他洗白。 難怪百里聶那般愛惜容貌,將自己一張漂亮臉蛋保護得極好。男人之中,像他這么自戀的,應該也是不多。 日子越近夜燈會,夜來飛舞的螢鶴漸漸也多起來。 所謂飛鶴傳情,似乎本來就該在夜里,讓一只閃閃發光的紙鶴這樣子飛到心愛的女子或者男子面前。那片小小的紙鶴,就好似夜里面的一道流光,流淌出一抹浪漫。 而這樣子的流光,在楚婉瀅的住所周圍漸漸多了起來。 如今她這位楚靈主風頭正盛,人氣正旺,又跟寧子虛一刀兩斷。許多人對她,都有愛慕憐惜之情。 平時楚靈主高高在上,誰也不敢放肆。 如今趁著這個風俗,夜來許多流光也飛來楚婉瀅的院落。 不過這些心儀楚婉瀅的修士,并不知曉楚靈主的硬核疑心病。 楚婉瀅早組織北離島弟子,將這些螢鶴攔截下來,統一檢查。有問題就上報徹查,沒問題便就地銷毀。沒辦法,她身子骨弱,還是要小心一點。 然而在最后一個接收螢鶴的夜晚,一枚與眾不同的螢鶴,卻出現在楚婉瀅面前。 那只螢鶴飛來時候,山秀本來要攔下的。可這螢鶴主人似用了一點巧妙的手段,在山秀手指將觸時候,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熟悉劍意。 那種劍意,魁都弟子都是曾經驚艷感受過。 故而楚婉瀅身邊婢女成為了帶路黨,領著那螢鶴到了楚婉瀅的面前。 楚婉瀅手指輕輕一觸,那枚螢鶴頓時化為了一張發光信箋。 夜來燈如星,月下盼君至。這枚紙鶴,竟是希光送來的。 楚婉瀅都驚呆了,沒想到希光這么耿直。 第093章 想不到希光居然如此直求,惹得楚婉瀅心里也甜絲絲的。 這也是這段日子以來,最讓楚婉瀅內心舒服的一件事。 瞧瞧,居然讓小哥哥主動,這都不像自己了。 初見希光,他那雙眸子就輕輕的烙印在楚婉瀅的腦海之中。之后稍加接觸,楚婉瀅更有點兒想撩他。 只不過越是接觸,她亦越發生出一股子高嶺之花不可攀的敬畏之意。 一時間,搞得楚婉瀅心里有點虛,不敢輕易伸手。 像她這種沉穩的女人,雖不介意女追男,卻是多少有點兒把握才出手。如果不成功,大家都在魁都,豈不是有點兒尷尬。 她沒想到希光居然會直求,一時內心跟撿到寶一樣,還有點兒小虛榮。 去,為什么不去。 楚婉瀅手指輕輕在信箋上一按,一道光芒輕輕的涌入了楚婉瀅的指尖,使得她手背之上添了一枚小小的,嗯鯨魚? 希光口味還真是特別。他看著端方秀潤玉樹臨風,應該是個悶sao。 楚婉瀅瞧瞧手背上的小鯨魚,還挺可愛的。這使得楚婉瀅唇角也不覺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