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然而這并不是最糟糕的,行至半途,她又撞見了楚凌霜的近侍青凜。 青凜面頰之上,滿滿皆是悲憤之色,顫生:“楚靈主,魁都之人,已然帶走了楚城主,要將他暫囚魁都。并且,怕是要將他定罪。” 楚婉瀅滿眼皆是不可思議,厲聲:“城主是被人暗算了嗎,竟任由人如此欺辱?這又是魁都哪一島修士,竟然如此大膽?” 未等青凜回答,楚婉瀅已然猜出:“哼,定然是東巽島。陸華有意為他那位徒兒討公道,尋上無妄城了?可是陸華與官林之聯(lián)手,將城主傷之?他,傷勢如何?” 青凜似想點頭又搖頭:“魁都東巽島修士咄咄逼人,陸華與官林之皆半仙之境,來無妄城興師問罪!此等羞辱,無妄城如何能容?無妄城上下,本便欲拼死一戰(zhàn)。可惜城主,卻終究不想失了和氣,甘愿被囚。他只求,尋出真相,還他清白。楚靈主,他一定沒有做那些事情。” 楚婉瀅飛快一點頭,壓下了內(nèi)心之中種種的驚駭。 她顧不得難受失意,飛快說道:“如今文真人,應(yīng)該也還安好?他人在魁都,總不至于莫名其妙殺了他?” 然而青凜又說了一個壞消息:“文真人已然殞身了,且是神魂俱滅。” 一枚小小的傳影石,頓時也出現(xiàn)在青凜的手掌之中。 此枚傳影石,正是當(dāng)時文真人人前指證楚凌霜的影像。文真人句句惡毒指責(zé),將一盆盆的臟水往楚凌霜身上潑了去,一臉的怨毒冰冷,竟好似跟楚凌霜有深仇大恨一眼。 然后影片最后,文真人卻厲聲言語:“我不入魁都,誰不知曉北離島靈主,正是楚城主之妹。我一如魁都,必定要被諸般刑法折磨,到最后被逼得改口。如今,我甘愿一死,以求真相。” 人皆有求生之念,然而文真人卻反手一劍,刺入了自己的頭顱之中。 就這還不夠,他身上似裝了類似引雷符之類的裝備,引來那玄雷降落,將他轟殺至渣。 如此,頓成飛灰。 縱然魁都善于搜魂驗尸之術(shù),總對那一堆飛灰莫得辦法。 總之,一切都是干干凈凈。 就連青凜這傳影石,也不是他自己錄的。文真人殞身之后,大量傳影石便忽而莫名其妙流傳東海。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一般。相信很快,這些傳影石也會傳到東海以外地方。 訊冊這種法器顯然比較古早,具有局限性。正因為訊冊上不能上傳影音,有人便以傳影石作為補(bǔ)充。 這一切處心積慮,精心安排,仿佛一切都是準(zhǔn)備好了的一般。 楚婉瀅發(fā)覺,百里聶那張嘴確實是開過光的。 第078章 魁都主島,楚凌霜便是囚于此處。 楚婉瀅初來時候,只間月下一片梨花似雪。那片梨花從中,還有一雙如夢似幻的眸子。 誰也沒想到,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魁都,竟有這么一派出塵旖旎的風(fēng)光。 那時候楚婉瀅的一顆心,頓時也是不覺沉溺于這片美景之中,一陣子的心馳神搖。 然而如今,楚婉瀅再次踏足其中,心情卻也不大一樣了。 主島牢獄,便設(shè)于地下。 地面上是一派旖旎自然風(fēng)光,朵朵潔白梨花似云,地下卻是關(guān)押囚犯的牢獄。如此,兩者形成了鮮明 楚凌霜帶罪之身,故而也囚于此處,等待魁都審判。 他乃人族大修,又是無妄城的城主。主島弟子,亦還是對他甚是客氣的。 此刻他囚于一處祭臺之上,幾道鐵鏈分別鎖住了他的手腕足踝,蜿蜒而下。 這幾枚漆黑鐵鏈,似已然蜿蜒去地底深處,極難掙脫。 而楚凌霜淪落至此,猶自保持了他的風(fēng)度。此刻楚凌霜在祭壇中央打坐,他的背脊挺得極為筆直,發(fā)絲也梳理得整整齊齊。他那沉郁的眼眸之中,也似染上了一層鋒銳的刀意。 楚凌霜手中無刀,可整個卻像是一把筆直的刀,鋒銳而挺直。 如此風(fēng)姿,使得那些看守他的魁都弟子也一陣子疑惑。 這樣子的楚城主,很難將他跟傳聞中的貪花好色卑鄙無恥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 隨行的北離島弟子一見,頓時也紅了眼眶。 楚凌霜執(zhí)掌無妄城多年,一身傲世風(fēng)姿,卻被小人詆毀如斯。 此等冤屈,誰又能容? 楚婉瀅揮揮手,讓旁人盡數(shù)退下。 看守楚凌霜的東巽島弟子尚有幾分遲疑,楚婉瀅已然厲聲:“若非楚城主甘愿束手就擒,憑你們區(qū)區(qū)東巽島,能將他捉拿嗎?” 楚婉瀅人前一向溫雅端莊,此刻這般言語鋒銳,那些東巽島弟子心里也是一顫。 而楚婉瀅所言確實不假,若非楚凌霜心甘情愿,誰又能當(dāng)真將他囚之呢? 這些東巽島弟子到底紛紛退開。 楚婉瀅嘆了口氣,輕輕走到了楚凌霜面前。 她方才已然留意到,楚凌霜肩上有傷。而無妄城弟子也曾提及,那官林之裝瘋賣傻,人前一副為兄發(fā)狂樣子,居然要傷楚凌霜。楚凌霜雖然避過要害,肩頭也是被擦了一道。 好似官林之這樣子的卑鄙小人,劍上不做手腳才怪。 此刻楚凌霜肩頭傷口微微發(fā)黑,但他畢竟是半仙之境。這具身軀已然異于凡人,自然排出毒素,慢慢愈合。 說到底,官林之也不指望以此真殺了楚凌霜,不過是故意惡心人罷了。 楚婉瀅將藥粉輕輕的灑在楚凌霜的傷口上,也讓他少吃些苦頭。 她用手帕按住了傷口,使得藥力一點點的滲透進(jìn)去,慢慢的說道:“兄長,其實你不必來魁都,更不必如此委屈。無論外邊怎么樣子言語,無妄城的弟子,都是相信你的。北離島的弟子,也是站在你的身后。你是半仙之境,母親也是修為精深。嗯,縱然你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主動奉刀,那也夠了。” 楚婉瀅默默的想,無妄城雖然實力遜色于魁都,可難道魁都肯冒著跟無妄城開戰(zhàn)的風(fēng)險,硬奪無妄城城主? 這是何等駭人聽聞之事。 自打千年前的道魔大戰(zhàn)后,人族的世界實也是風(fēng)平浪靜許久了。 一場大戰(zhàn),是會涉及許許多多的利益的。 魁都敢和無妄城開戰(zhàn)嗎?有那個能耐嗎? 只要楚凌霜堅持清白,不肯出城,那么無妄城就會是他最堅實的后盾。 魁都來要人又如何,到最后也不過是不了了之。 楚凌霜輕輕嘆了口氣:“不錯,無妄城的弟子是對我十分信任。信任到,就算我當(dāng)真做了任何不堪之事,他們也是會對站在我這一邊,認(rèn)定世界一切皆是謊言。” “我不敢相負(fù),卻也并非我之所愿。比起他們無條件相信我,我寧可他們理智懷疑我。” 簡而言之,無妄城弟子就是楚凌霜的腦殘粉,指哪打哪兒。 就算楚凌霜?dú)⑷朔呕穑姷茏右材軐⒆约页侵飨吹们迩灏装住?/br> 有這樣子無腦護(hù)的粉絲,有些人會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不過楚凌霜道德水平非常高,反而為他們深感憂慮,覺得受之有愧。大約,也并不想無妄城中弟子因為個人崇拜,成為了和魁都戰(zhàn)斗的犧牲品。 簡而言之,楚凌霜還是很寵粉的。 無妄城弟子對楚凌霜的崇拜是一種狂熱的力量,就好似一道洶涌的洪流。洪水滔滔,更不知曉涌去何處。 而楚凌霜呢,他卻是個性格古怪的人,并不愿意駕馭這股力量,反而因此生畏。 此刻楚凌霜傷口新血漸漸化為了淡紅的顏色了,楚婉瀅也緩緩移開了自己的手帕,移開了自己的手指。 她表示贊同楚凌霜的話:“打打殺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喜歡。” 這樣子說著時候,楚婉瀅唇角不覺流轉(zhuǎn)一抹輕輕的,看起來有點兒狡詐的笑容。 她一雙眸子,卻也是深深,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這使得楚婉瀅輕輕的退后一步,雙手背在了背后。 楚婉瀅慢慢的踱步,緩緩的說道:“無妄城的城主,已然來魁都接收魁都監(jiān)察,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我不能夠,也不可以,接受更壞的結(jié)果。你自然絕不能償命,連定罪也一定不可以。魁都絕不能將你擺布,讓你接受點兒什么自毀修行,又或者被囚在什么地方之類。” 她說話口氣十分篤定,甚至有著一絲涼絲絲的味道。如此,使得楚凌霜不覺抬起頭,有幾分愕然的看著楚婉瀅。 楚婉瀅沖著他說道:“兄長不問問我怎么打算?” 楚凌霜:“那你準(zhǔn)備怎么做呢?” 楚婉瀅踩著小碎步,輕輕的垂著頭:“魁都判刑,要六靈主一起投票抉擇。連百里聶那樣子的人,當(dāng)年所有人都投他活著。是每個人都那么心系蒼生嗎?所謂魁都之律,也不過如此。你不覺得這種所謂的判罪,本身都是可以cao縱的?” 楚凌霜:=口= 楚城主當(dāng)然不是純潔無辜的小白兔,當(dāng)了那么多年領(lǐng)導(dǎo),該懂就是懂。 只不過從印象中風(fēng)光霽月meimei口中聽到這樣子話語,他猶自覺得入墜夢境。 “你若要問我,想要怎么做。這一次護(hù)送百里聶,兄長不覺得我很有些功勞。所有人都瞧見,是我拖住百里聶入混沌球。我不但看住了這位大魔頭,還靠他召喚無華弓,拖延時間等到少主希光到來。還有便是魔淵之中,正因我舍棄曇珠,方才拖延到火之精元送來。” 說到了這兒,楚婉瀅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腦海里靈光一閃,似有什么十分可怕之事掠過,卻并沒有抓住。 當(dāng)然如今,楚婉瀅也是無瑕細(xì)想。 楚凌霜也不覺嘆了口氣:“你確實是非常具有勇氣。也,真是辛苦了。” 楚婉瀅開口:“不必把我說得如此高尚,這些也是人情。這世上除開你,或者還加上一個魁都功德使任靈芙,誰都不會不知變通。” 楚婉瀅曰,所謂不懂還人情者,必自取滅亡。 以前封不云那般狂氣,聲勢浩蕩,所憑為什么?無非是有利可圖四個字。大家知道跟著封靈主,為他做事情有rou吃。 現(xiàn)在封不云承了自己恩德,可以繼續(xù)跟楚婉瀅說話不客氣,然而若不知還恩,像話嗎?以后怎么帶小弟? 說到底,楚婉瀅半點不相信修士界的所謂法律與正義。 做不到一視同仁,這些都是虛的。 “當(dāng)然除開我這么點小恩惠,當(dāng)年道魔大戰(zhàn),母親和兄長可是積累了不少人情。東海許多人,乃至魁都弟子,不少都受無妄城恩澤。我欲利用無妄城種種拉拉票。” “希光和陸華素有舊情,據(jù)說小時候讓陸靈主教導(dǎo)指導(dǎo)過劍術(shù)。也許,他會偏向東巽島一些。可他也是對我頗具好感,我也會竭力爭取他的偏向。總之,魁都絕不會將你定罪。” 楚凌霜已然面似寒霜,終于禁不住冷冷道:“楚靈主,你不必說了。” 他眼睛里面,已然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怒意,竭力壓制,終于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阿瀅,你何不想想。當(dāng)初花眠隕落,你是何等悲傷,一定要治罪賀蘭青。當(dāng)時玉薇到處哀求,甚至求到了我的面前。可是,我眉毛也沒有抬,看都沒有多看她。縱然,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徒兒。然而那時候,我終究還是松開了手。” “不值得,你當(dāng)真不值得為了我不擇手段,做了這么些事情臟了自己手。懸崖勒馬,我不想你變成楚玉薇,一步錯,接下來的路都錯了。你若做出了這么些事情,和楚玉薇又有什么區(qū)別?你將魁都的律令,放在足下踐踏。你這個樣子,終究是會成魔的。” 他說得痛心疾首,情真意切。 然而楚婉瀅卻輕輕一聳肩,并不在意的樣子:“大哥,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作繭自縛,自我壓制自己。我和楚玉薇,當(dāng)然不一樣。這最大的不一樣,就是賀蘭青是殺人如麻的惡魔,而你是清清白白的君子。救的是什么樣子的人,決定了這件事情的性質(zhì)。救一個好人,那就是好事,救一個壞人,那就是壞事。這樣子,豈不是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