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她這么張口一咳嗽,就不覺咳出了一口口的鮮血。 楚婉瀅一側(cè)頭,就窺見了正在委屈咳嗽的百里聶。 這天上有仙人縱橫,百里聶這個戰(zhàn)五渣卻渾身塵土,周身都是血跡斑斑。 然后楚婉瀅就窺見了百里聶那張極具價值,世所珍稀的臉。這張俊臉雖然是添了傷痕兩道,卻也是無損其俊美。 楚婉瀅可沒有放松警惕,下意識扣緊了鞭子。然而她殘余真氣已散,發(fā)覺身軀已然無力,竟已然無法驅(qū)使鎖神鞭。一瞬間,一股子惡寒頓時也是浮起了楚婉瀅的心頭。饒是如此,楚婉瀅面色卻未曾絲毫改變。 若是旁人,縱然故作鎮(zhèn)定,至多原地不動,內(nèi)心還會盼望百里聶這個大殺器滾遠(yuǎn)些。 然而楚婉瀅反而虛張聲勢。 楚婉瀅使出了最后幾點力氣,扯扯手中的鞭子。只是這般輕微的動作,卻也是已然讓一股子撕裂般的疼痛,順著楚婉瀅的手臂蔓延,半片身軀麻痹。然而楚婉瀅卻仿佛沒感受到一般,她輕輕一側(cè)頭,就窺見了百里聶那張目光示意,百里聶該懂的。 百里聶嘆了口氣,他在地上打了滾,又打了滾。待他滾了兩個半圈,正好滾在了楚婉瀅身邊。 楚婉瀅微微一笑,輕輕拍拍他漂亮臉蛋,讓百里聶安分一些。 就算楚婉瀅力氣不多,卻也是要將自己的囚徒看得嚴(yán)嚴(yán)實實樣子,誰也不知曉她真氣已散傷得極重。 這也并非楚婉瀅存心作死,而是她知曉百里聶十分聰明。若然自己表現(xiàn)不符合人設(shè),反而會讓百里聶窺見自己虛弱,不知道做出什么很兇殘的事情出來。 百里聶不覺透出了委屈之色,很聽話樣子,低低說道:“楚靈主,你當(dāng)真是誤會我了。” 楚婉瀅卻并沒有搭理他,煙塵散去,幾道如仙身影也飄浮在空中。 陸華、官林之師徒二人,皆是劍修,皆著雪衣,周身頓時透出了幾分清寒之氣。 不過他們自然并不是破混沌球的關(guān)鍵因素。 一道優(yōu)雅的身影,一如那一夜月下影子,此刻卻也是出現(xiàn)在陽光之下。就好像本來屬于魁都梨花林的美景,此刻居然出現(xiàn)在陽光之下。 驟然一見,竟不免讓人覺得不真實。 一片漆黑如墨的手掌,輕輕握住了魁都世代相傳的天狂劍。 那劍方才劍光直破混沌球,此刻卻安靜的藏于鞘中。那劍鞘乃為木制,通體古樸,上面紋理蔓延,流轉(zhuǎn)一股子安寧氣息。這樣子的劍鞘,似乎本來也為了隱匿這般神兵所蘊(yùn)含的殺伐狂氣。 襯托男子衣擺上拂動的淡雅云紋,自帶了幾分淡雅寧和。 就連握住劍柄的墨色手掌,似也帶上了一股素凈。 一枚淡青色如意玉墜子輕輕的在其腰間搖擺,使得他通身竟無半點殺氣。一如初見時分,月色之下,梨花樹中。 此刻陽光明潤,使得楚婉瀅抬頭之際,竟也不大瞧得清楚對方容貌。 當(dāng)然希光性好陰涼,此刻暮光炎氣凝聚,他也戴著面紗,輕輕遮住了容貌。 方才這般血腥殺伐,此刻驟然見到這樣子的旖旎風(fēng)光,楚婉瀅只覺得自己似乎也是還在做夢。 不知怎的,她竟覺得心頭一松。楚婉瀅雖未曾窺見對方容貌,卻莫名覺得一股子的安穩(wěn)之意。 仿佛這個陌生的男子一來,狂風(fēng)暴雨也變?yōu)楹惋L(fēng)細(xì)雨,沉沉黑暗也似再見陽光。 希光這些年來,隱匿于地宮之中,鮮見什么陽光雨露,人前名氣也漸漸稀薄了。誰也是沒想到,這位魁都的希家少主,竟有這樣子的絕世之姿。 而那份淡淡的安穩(wěn)感覺,不止楚婉瀅,在場許多人皆有同款的念頭。 楚婉瀅心頭一松,她本來繃緊的內(nèi)息卻也好似忽而松懈,整個人頓時也是軟綿綿的,沒了力氣。 她這才發(fā)覺,自己渾身劇痛,連一根手指頭也是抬不起來。 看來這一次自己受的傷,卻也是比想象都嚴(yán)重。 楚婉瀅身子不能動了,腦子卻還在動。這混沌球能破,如此瞧來,這位希家少主竟也已然是仙人之境? 司無意分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手執(zhí)黑魔刀,如臨大敵。 老實說這一次他出陰山,實是選的日子不好,處處不順,如臨大敵。想不到如今,連人族仙人之境的修士也到場。一股子的憤懣之意,頓時也掠向了司無意的心頭。 然而饒是如此,司無意也不覺很快靜下心來,恢復(fù)了原本的冷靜。事已至此,他若心緒凌亂,也于事無補(bǔ)。修士戰(zhàn)時,便應(yīng)該忘卻生死,物我兩空,全無別的掛念,方才能夠一心一意,心無旁騖。 況且聽聞希光受不得炎熱暑氣,故而才久居地宮,如此養(yǎng)之。否則魁都也不會因而勢弱,讓玄府搶盡了風(fēng)頭。 既然如此,希光身體必有缺陷,那么自己也未必沒有可趁之機(jī)。 他黑魔刀掠動,一股沉沉黑壓壓的死氣,就這般撲面而來。死氣掠去之初,那地上的翠草頓時化為一片枯黃之色。 希光輕盈從云端掠下,他如一抹清風(fēng),清風(fēng)拂去,卻將那縷縷死氣吹散。 使得楚婉瀅忽而明白,為何他月下劍影,竟然是魁都一景。 不過不知為什么,希光手中天狂劍并未出鞘,仍然安然在那劍鞘之中。 天狂劍之劍鞘雖只是木制,可不知道怎么了,卻削之不斷。黑魔刀與此木鞘交擊,縱然此鞘乃是木制,原本該有聲音。然而這劍鞘不知何物所制,觸之卻也是無聲。 司無意身為強(qiáng)者,自然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此時此刻,他也是頓時不覺流淌憤怒之意。希光如此行事,豈不是瞧不上他? 此子狂傲如斯! 司無意怒意攀升,此等怒意之中卻又不失冷靜,使得他的刀更邪更狠。 陸華卻不覺輕輕攏眉,心生憂色。希光是個性情和順之人,自然絕不會故意輕慢對手。只不過這位希家少主身子出了一些問題,故而有一定缺陷。那天狂劍雖然威力驚人,可劍意太狂,又與希光功體相克。故而希光每使用一次,對其身軀便是嚴(yán)重的負(fù)擔(dān),乃至于損其身軀。 可整個魁都,除了希光以外,又有誰能配使這天狂劍呢? 故而此劍已然藏于特制天神木的劍鞘之中,封其狂熱炎氣,藏其殺伐兇意。 平素希光佩戴此劍,更似翩翩君子,不含絲毫殺伐。唯獨(dú)迫不得已時候,希光方才破劍出鞘,以此殺敵。 每出鞘一次,希光身軀必會受損。 今日希光日下現(xiàn)身,方才破混沌球時,希光已然是將天狂劍出鞘一次,傷及自身。 這些年調(diào)理,希光身子自然是好了些了,可是此刻這番折騰,又讓陸華不覺擔(dān)心起來。 當(dāng)然他縱然擔(dān)心,其實也幫不上什么忙。等級壓制下,希光與司無意的搏殺,周圍竟似形成了小小漩渦空間。 旁人縱然有心,卻也是無力接近。 陸華心中不覺苦笑,十分無奈。他有些厭惡看著自己手掌上痕跡,若非這道六梵天主曾經(jīng)留下來的真氣,也許他已然突破半仙之境,也不至于如此眼巴巴的瞧著。 好在此時此刻,希光縱然并未劍出鞘,卻已然能可應(yīng)付司無意。 在場的人族修士,無不是眼巴巴的瞧著,只盼望希光那道華光掠影更加明潤璀璨一些。 楚婉瀅也不例外,只不過有一些不打緊的小事情,也打碎了楚婉瀅思緒。 此刻楚婉瀅身側(cè)那只,似乎又有動作。 搞什么,都傷殘到這種地步,百里聶也不放過尋仇嗎?果真是絕世邪魔。 百里聶搭出條胳膊,自自然然摟住了楚婉瀅的肩頭。 “我的楚靈主,如今我們可是同在一條船,相依為命了,你呀,何必這般生分?我和你,不都是修為卑微,只能靠腦子的可憐人,更應(yīng)該不分彼此。難道魔人贏了,殺了你,能饒了我嗎?” 咱們兩個戰(zhàn)五渣,就應(yīng)該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楚婉瀅冷冷一笑,似不屑一顧的樣子,一顆心卻沉了沉。 百里聶也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力氣了,然而他的危險性,卻并沒有因為百里聶弱小的武力值而發(fā)生什么本質(zhì)的變化。 百里聶湊過去,低聲關(guān)切:“阿瀅,你如今身子,可是有些不好?” 楚婉瀅綻放一絲神秘莫測的輕視笑容。 百里聶嘖嘖:“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似我這樣子聰明人,不會做一些看起來很爽卻很作死的事情。我方才也是逃命心切,自然不免心狠了一些。若對我沒好處,便是口水吐在我臉上,我也懶得擦。” 然后,百里聶舉起了他那完整的左手,輕輕瞇起了他的眼珠子。 “我魁都必勝,區(qū)區(qū)魔人,又豈是少主對手!” 我方少主必勝,我方少主加油! 百里聶嗓音雖然微弱了一些,竟也替希光吶喊助威,乃至于他手掌捏成了拳頭,向上舉起了兩下。 奇異的是,楚婉瀅分析過后竟覺得他多半還是真心的。只因若希光勝了,他至多吊起來打一頓,小命還是在的。 一道兇狠目光,卻也是從一旁楚凌霜方向傳來。 可惜楚凌霜一時運(yùn)氣,也傷勢極重,騰不出手來。 當(dāng)真奇妙之極,這些人族大修,乃至于結(jié)丹修士,皆被混沌球沖擊之力沖刷,乃至于暫時不能動彈。百里聶卻似有神奇的身體構(gòu)造,竟還能做一些大弧度的動作。 楚凌霜欲要起身,卻也是哇的嘔出一道鮮紅。 百里聶笑瞇瞇的瞧著楚凌霜,那樣子的笑容,仿佛是充滿了挑釁,仿佛在告訴楚凌霜誰讓你當(dāng)年斷了我的手指頭。 然后百里聶已然伸出手,探向了楚婉瀅的法寶囊,也許是尋什么趁手的兵器。 百里聶顯然觀察楚婉瀅的法寶囊很久了,竟透出了幾分輕車駕熟。 只不過他手指一掏,卻也是掏出了一顆上等紫靈丹,然后很真誠的送入了楚婉瀅的唇中。 百里聶更在楚凌霜面前,露出了一副你誤會我了的委屈之色。 紫靈丹在楚婉瀅的舌下,宛如溫水般的化開,一瞬間楚婉瀅四肢百骸也流淌一股子暖洋洋的味道。魁都靈主,自然也有著這個世界之上最好的資源。 而百里聶無疑也是挑了最合適的藥丹。 在楚凌霜一副眼珠子要掉出來不可置信的模樣時候,楚婉瀅已然鎮(zhèn)定下來,她已然懂了。 是的,她又懂了。 此刻百里聶縱然是要逃,也是逃不了。落在魁都修士手中,固然也是可以保命,可是他那么saocao作,能不被吊起來打一頓?此刻,百里聶顯然也在為自己挨打輕一點做準(zhǔn)備。 正如百里聶方才所言,他是個理智的人,不會為了泄憤殺人的。 只見百里聶也不客氣,也是順勢再從楚婉瀅法寶囊里掏出一顆合適自己的丹藥吞下。 官林之已然掠來兩人身側(cè),不免稱贊:“師尊還道阿聶你會傷及楚靈主,故而著我前來,其實你這般善良,你還在照顧她。” 楚婉瀅只覺得自己嘴里的靈丹也不香了,陣陣無語。 此刻,司無意的敗勢已然十分分明,伴隨時光流逝,他面上黑氣也是越發(fā)分明,面頰漸漸也是透出了一股子死灰色。 司無意本便是靠禁術(shù)邪法,這般恢復(fù)身軀,可這樣子的時間,本來也是極短的。 他的汗水已然一顆顆的浮了出來,修行之人寒暑不侵,本來也不會有很明顯汗水的。而他唇角眼角,也漸漸滲出了血污。配上那半片猙獰的白骨面容,更增了森森妖邪之意。 一股子強(qiáng)烈的不甘,頓時也是凝結(jié)在司無意的心頭。 他驀然退后一步,眼中透出了鋒銳狠色,此刻,他已然是決意一搏。 司無意雙手一番,只見方才的無華弓,竟也是出現(xiàn)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