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玨的體貼心情只維持了一天。

    嚴格來說，是半天。

    在清晨的時候，段修燁用酒店的廚房親自給他做了一桌的早餐，全是他愛吃的，溫度適中可入口。顧玨剛醒來的時候有點起床氣，既是最不好惹也是最容易心軟的時候，面上不顯，心里樂得暗忖自己要是直男，娶了個賢妻也不過如此。

    更有感覺的是，段修燁穿戴整齊，白襯衫是收腰的設計，寬肩勁腰無一處不隱含著力量感與爆發力——誰說做飯是女生才能做的事？真正的男人，廚藝精湛也一樣不失猛男風范。

    顧玨迷迷糊糊的，吃炒蛋吃得正開心，就聽得他燁哥問：“小顧，我要是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啊？”

    顧玨一激靈，頓時清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臉專注傾聽狀的段修燁。

    不是，哥，你在餐桌上問，也不比昨晚嚴肅正經多少啊？

    顧玨一邊無奈好笑，一邊應了他：“立刻就在聯邦領證，不帶二話的，明天我就是元帥法定伴侶了。”他知道燁哥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就不愿意再折騰他。

    在顧玨身邊打轉的朋友都知道，他這人白長了張天使臉孔，最愛折騰人，像之前蔡維楠苦惱自己上班穿搭，他也不直接說穿什么就好，逗他一番才正經的出謀劃策。當然，他欺負自家編輯是一回事，渣男對南南有想法，立刻就被他遠程教著懟回去了。

    可是他家大元帥吧……

    說什么段修燁全當真，顧玨不舍得讓戀人忐忑。

    愛情小說里，使小性子能讓對方忐忑難受的同時愛自己更深，感情是可以虐出來的，那種技巧被奉為綠茶圣經。現實里，顧玨不舍得也不想對男朋友這么玩，學著對他坦白得如同將心捧出來，事事說人話，有一說一，有零……也就他這個零了！

    顧玨的心潮剛柔軟下去，困意來襲，人又迷糊了：“我們這樣談下去，三兩年內多半是不會分手的，照這進程下去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你想領證咱就領唄。都可以，你開心最重要。”炒蛋上澆了楓糖，他這也算是真正的小嘴抹了蜜。

    段修燁不贊同：“你開心才最重要。”

    “嗯嗯嗯嗯。”

    懶得和他爭，反正肯定要發展成明撕暗秀。

    顧玨含糊的點點頭，應了聲。

    困則困矣，顧玨腦子還有一部分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餐桌上被求了婚，而自己又答應了，這事就這么定下來，找個天氣好的日子順路去領證就算功德圓滿了。可見腦回路是個鋼鐵直男，寫再多愛情小說，性向再彎也沒用，腦海里愣是沒出現過浪漫的婚禮，中西皆無。

    這事兒確定后，段修燁就沒再就著求婚話題說下去了。

    顧玨亦將之拋諸腦后。

    他是從來都不急的。

    傍晚時分。

    顧玨只知道自己在聯邦上的行程得到塔娜吉港口去，依稀記得是大元帥有個公開演講，他是陪襯品，在旁邊露出知性微笑，或是索性冷臉不笑，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模樣也行，橫豎人們對純種精靈的印象就該是冷若冰霜的。

    以他現今的社會地位，也不需要太討好大眾。

    演講在一艘豪華郵輪上舉行，即使是大元帥的氣場地位有多高大，和郵輪的客觀對比下依然是渺小的，為了讓特地趕到岸邊圍觀的市民感受到帝國大元帥的威勢，經過商討后，段修燁配合建議變回了覺醒體——

    一只壓得吃水線往下狠狠一沉的金龍立于甲板之上。

    日光曬落，為金龍鍍上光邊，耀眼炫目得教人不敢迫視，顧玨每次看到自家男朋友這副模樣心中均不由感嘆——這就算不是星際時代，說是東方帝制也有人信。

    好大一條龍呢！

    不過段修燁是典型的西方龍，只是腹部沒有傳統形象里畫得那么鼓脹，渾身肌rou緊實，線條流麗宛若匠人精心雕鑿而成的藝術品，金光閃閃的龍鱗太漂亮了，讓人很容易忘掉它這一爪子下去，連鋼鐵也會被輕易撕裂。

    顧玨坐在港口岸邊的vip觀眾席，聽了一會便心不在焉了起來。

    他對軍政相關的事本就毫無興趣，段修燁又經常說話哄他睡覺，導致他養成了一點條件反射——聽到大元帥低沉悅耳的嗓音娓娓道來，便不由自主地冒出點困意。好不容易控制住小雞啄米狀一點一點的頭顱，卻阻攔不住目光的渙散和注意力的離家出走。

    鳳公爵在側，看出顧玨的走神便輕聲問：“昨晚沒睡好？”

    “睡倒還好，”顧玨嘆氣：“燁哥的聲音太催眠了，我總不能玩手機吧！”

    對媒體越來越習以為常也有一點不好。

    以前在這種公眾場合，知道有鏡頭盯著自己的情況下他會如坐針氈般難受，而不是很從容地犯起了困。鳳公爵笑了：“想玩就玩，修燁知道你強忍困意聽他說話又要心疼了。”

    顧玨搖搖頭，找點正事給自己走神。

    例如手上正在寫的這本書，搞個什么樣的新劇情好呢？

    給主角攻受加點波瀾吧！

    俗話說得好，遇事不決鬧矛盾，只要攻渣受作就不愁沒情節。

    這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法，當注意力落在工作上后，顧玨立時不困了，走神走得專心致志。

    片刻過后，顧玨的腦海里正演練到主角受撞見攻和白蓮青梅單獨聚餐，暗自神傷得動了胎氣的狗血情節，頭上忽然鬧起了動靜。

    “我想象過很多次自己會愛上什么樣的人，會以什么樣的方式墮入愛河。我向往靈魂契合的戀愛，抗拒見色起意的一見鐘情，先后被雙玉和顧玨吸引，心逃不過你，眼睛也離不開你。”

    龍吐人言時，比段修燁本來的聲線更低沉雋永。

    金龍胸腔微轟，翻騰拍打起更高的海浪。

    顧玨一抬頭，便撞見一只比他臉還大的龍眸，正溫柔又羞澀地望著自己。

    變回覺醒體的帝國大元帥威震萬里，來現場聽講的聯邦市民既崇拜又畏懼，無一不心臟砰砰亂跳，龍翼一振扇起冷風似刀，刮得觀眾嘩涼嘩涼的。惟獨在它的小精靈面前，恨不得把肚皮翻過來任他擼。

    顧玨時常覺得自己養的不是龍，是一只狂搖尾巴的大狗狗。

    星際時代性別成了擺設，同性間更沒有嫁娶觀念。

    只有相守的承諾，忠誠和愛意。

    “顧玨，你愿意成為我的法定伴侶嗎？”

    萬眾囑目，宇宙直播見證。

    ……

    顧玨忽然不太想體貼惡龍的少女心了。

    第121章 完結章

    儀式感, 這三個詞是多少鋼鐵直男的噩夢。

    什么樣才叫有儀式感？

    逢年過節發520、1314的紅包是有儀式感嗎？光送錢多沒有心思, 送禮上花的心思就更多了, 網購“對象收到都感動哭了”的系列禮物會被嘲諷, 口紅太常見敷衍……

    過節日尚且如此，結婚這種人生大事，發個微信問肯定是不行的。要求婚，還要有求婚儀式，鮮花戒指單身跪地缺一不可——這全是很刻板印象的東西, 顧玨在書中寫過不少更夸張的, 但真臨到自己身上, 發現很難感動。

    感不感動另說, 他是真不敢動。

    這咋回事啊！

    他是來當觀眾的啊！

    想到大元帥的面子, 瞬間尬住的顧玨用盡僅剩的理智驅使著自己點了點頭, 就是扯不出笑容來了, 他也怕自己笑得僵硬被看出端倪來，索性不笑了, 只說：“我愿意。”

    于是在旁人和直播前的觀眾眼中——

    當金龍低下它的頭向精靈垂詢時, 精靈俊美出塵的臉上依然不見半點受寵若驚的神色，這泰然自若的反應更顯得他從容大氣。顧玨的出身在八卦網民眼中已不是秘密, 養父養母還在星獄里呆著呢, 舊同學也說他膽小怕事。

    但人總是相信親眼所見的事物。

    他們見到的顧玨矜持淡定, 就像是良好出身的貴公子，即使坐在鳳公爵旁邊也沒有半點違和，也不像他閑得無聊換換口味談花瓶, 空有外表腦袋空空。

    在金光閃閃的巨龍身邊，精靈亦毫不遜色。

    直播間一片尖叫——

    【精靈和龍太配了awsl了！天啦都求婚了那之前的緋聞是真的？鳳公爵和他有過一段是真的嗎？元帥大人說是對他一見鐘情……果然帥哥只會喜歡帥哥的，捂面落淚qwq】

    【還愣著干嗎快截圖鴨！】

    也有雙玉的讀者察覺出奇怪的地方。

    【慢著，雙玉的男朋友不是打賞榜上的鱗先生嗎？他們分手了？還是說……】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星際網友心中升起。

    繆斯畢竟是知名頭部網站，即使不看網文也會聽過它的站名，不在繆斯混過的網友也隱約知道有個特別能砸錢的神秘土豪名叫鱗先生。可是這有什么奇怪的？大元帥出身名門，有閱讀愛好再正常不過了。

    在繆斯混過的網友心情就微妙了。

    畢竟，鱗先生是出了名的獨愛浪漫小說啊……

    1v1的那種。

    幻想種里對龍的說明，好像是對愛情特別忠貞。

    yin歸yin，也是只對自家伴侶yin。

    就在網友聯想蹁躚的同時，對顧玨而言更可怕，對網友來說更浪漫的一幕出現了——

    豪華郵輪上，原本用來投影演講資料的儀器，居然開始播起了兩人相識相處的照片，其中一張就是兩人在繆斯上公開關系時發的動態截圖，十足的網戀奔現。

    很有感覺！！！

    【鱗先生居然就是大元帥，我死了，他還回過我的評論！】

    【元帥大人愛好也太……特殊了……】

    【什么特殊哦，這叫鐵漢柔情！】

    【這對我嗑到真的了，好甜，龍和精靈都是長壽種族不怕虐了。】

    【鳳凰也很長壽啊！我是不會放棄鳳公爵和精靈這一對風流總栽小助理的cp的！】這是從之前就開始堅持顧玨和鳳傾有一腿的cp粉。

    選擇在這個場合公開，不是段修燁心血來潮，也不是情不自禁。

    段修燁行事向來穩妥，對顧玨相關的事更加鄭重，在行程里穿插求婚是他早就決定好的事，得了陛下和司凌云的同意才做的，又怕顧玨迫于群眾壓力才答應，所以即使少了驚喜感，也決意要提前問過他的意見。

    見顧玨點頭答應，早就知道答案的段修燁也不禁高興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自己在百億直播面前大搖尾巴的沖動。忍住了搖尾巴，他忍不住別的事，便說：“來，我帶你上船。”

    帶他上船？

    怎么帶？

    顧玨疑惑不到三秒，就解開了——

    金龍將頭垂得更低，又靠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