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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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o,你們又搞啥了?!”孫小劍才旅游回來一天,沒準兒又得走,“都他媽節(jié)目上表白了,干嗎?下一步直播結(jié)婚啊?!” 陸文驚喜地說:“哇,現(xiàn)在這么方便了?那刷幾個游艇就當份子錢了?” “當你個頭!”孫小劍嚷嚷道,“幸虧你們倆是男的,不然照這個趨勢,你帶陸小文上親子節(jié)目也不遠了!” 陸文捧著三明治笑得渾身哆嗦,說:“那你以后有了孩子叫什么,小小劍?” 孫小劍焦慮地問:“祖宗,你能讓我活到有孩子嗎?” 困意都笑沒了,走出電梯,陸文回歸原本話題,迎著升起的朝陽開始新的一天,元氣滿滿地說:“幫我搬行李,我要換到瞿老師的房間住。” 雖然不妙,但尚且在接受范圍之內(nèi),孫小劍道:“我早料到會有這么破廉恥的一天。” 陸文又來那一套:“哎呀,都是瞿燕庭非讓我跟他住一起,我哪敢不聽話。” 今天依然在那棟公寓里拍攝,陸文的頭發(fā)稍微修剪,換了眉形和妝容,頹廢感減輕一些,整個人的輪廓顯得更加鋒利。 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結(jié)束,孟春臺身心俱疲,像死過一次,他在凌亂的床褥間蘇醒,見陳碧芝在憑窗抽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卸了濃妝的臉別有韻味,陳碧芝懶懶地說:“醒啦,走的時候帶上門。” 孟春臺沒見過這樣的交際花,縱情后不在男人的懷里討鈔票禮物,反而趕人走。他默默穿好衣服,雙手插入發(fā)絲里攥了幾下。 突然,樓下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兩輛汽車剎停,下來一幫警察直沖樓內(nèi),他們收到消息說孟春臺藏身在此處。 警察一間間地搜,公寓樓內(nèi)很快雞飛狗跳,粗魯?shù)那瞄T聲,陳碧芝披上睡袍開門,露著半塊胸口挑逗地說:“警官這么早啊,我入夜才上班呢。” 見是她,為首的警察沒有硬闖,只問有沒有見過孟春臺這個人。 陳碧芝對著肖像畫看了看,笑道:“把我當什么人呀,我跟你們警長,跟隆興商行的少東家,跟貿(mào)易處的總經(jīng)理才熟,這種被人抓的小子我可不會留意。” 搬出了上級,警察不敢進屋搜,粗掃了一眼房間便離開了,待樓下的汽車開走,陳碧芝踱到衣柜前打開了門。 孟春臺蜷縮在一堆旗袍洋裙里,面色訕訕。 陳碧芝笑出了聲,把他拽出來,摸他的臉:“嘖嘖,長這么俊,卻是個扶不上墻的爛賭鬼,死不死都蠻可惜的。” 孟春臺沒想到會躲過一劫,說:“你剛才可以把我推出去。” “一夜夫妻百日恩嘛。”陳碧芝返回床邊,撿起那枚懷表,柔聲撕破孟春臺的表象,“你真想死的話,又何必躲,是不是?” 孟春臺任由譏誚,說:“這兒已經(jīng)暴露,都是遲早的事。” 陳碧芝道:“那也不一定。” 孟春臺三日后才懂這句話的意思,清晨陳碧芝一身酒氣地回來,陪了某個姘頭一夜,擰開小包,掏出一張軍統(tǒng)特務處的紅派司。 有了這個證件做護身符,唐德音找的警察或打手,都無可奈何,即便孟春臺欠了巨債也可以抵死不認。 時局動蕩,法律如無物,孟春臺再度光明正大走在廣州城的街頭,終于意識到,權(quán)力是活下去的唯一條件。 而獲取權(quán)力的捷徑……孟春臺利用皮囊和身體與陳碧芝勾搭成jian,以結(jié)交更廣的人脈,一步步走向上流社會。 他身無所長,唯獨從小耳濡目染,對古玩文物一摸一看便知真假,靠著這份紈绔無用的本事,他漸漸混得風生水起。 孟春臺搖身一變,從落難的爛賭廢物成了最炙手可熱的孟公子,達官貴人,僑商巨賈,都巴巴地捧著他。 那件傳聞中的綠寶兒也越傳越神,孟春臺知道,唐德音依舊虎視眈眈。 輾轉(zhuǎn)過去了一年,孟春臺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出了名的奢侈挑剔,把在北平的老德行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大起大落兩遭,仿佛一點都沒變,也沒什么長進,可亂世能活命都是奢望,孟春臺放縱地想,如此便可以了,明天就死也沒有多大遺憾。 汽車在午后的街上轉(zhuǎn)彎,孟春臺西裝革履,要去參加一場法國人舉辦的舞會,陳碧芝作為女伴陪他一起。 他們的關(guān)系仍維持著,一個紈绔,一個交際花,認真講叫作“姘頭”,但恐怕無人相信,這層關(guān)系之下有一絲難以定義的慰藉。 孟春臺對著窗外,前方是一座教堂,每周有女學生來做禱告,一水的藍裙隨風擺動,令他想起初到廣州的那個夏天。 途徑教堂的大門,孟春臺晃見一個女人走出。 他視線膠著,竭力辨認著那一抹熟悉的身形,然后用力砸了下車門,吩咐司機:“停車,快停車!” 輪胎摩擦地面,陶素宜受驚站定,將懷中的嬰孩抱緊了些,齊肩短發(fā)掖在耳后,抬起頭,見孟春臺怔愣地朝她走近。 秋風拂過,兩個人相隔半米距離,無言地看著彼此。 良久,孟春臺的目光落在陶素宜的懷抱,他吞咽了一口微風,說:“這是你的孩子?” 陶素宜抱得更緊些,輕聲承認:“是。” 孟春臺邁出一步,問:“你嫁給了什么人?怎么全無消息?” 陶素宜撇開了臉,望見車窗里陳碧芝的面孔,她偶爾會聽說孟春臺的消息,所以不很驚訝,反問道:“你和交際花在一起?” 孟春臺沉默,邁近在陶素宜的面前,低下頭,看襁褓中安睡的孩子,也就五六個月大,是個男孩兒。 明明沒有抽煙,嗓子卻嘶啞了,他說:“孩子叫什么名兒?” 陶素宜回答:“還沒起名字。” “那怎么成。”孟春臺道,“起碼要有個名字。” 陶素宜仍是安靜靈巧的模樣,說:“表哥的名字是春鎖瓊臺,一生繁華,卻幾經(jīng)波折,可見名字也不那么打緊。” 唐宅的汽車到了,陶素宜抱著孩子坐進車廂,未道再見,也沒有再看孟春臺一眼。 汽車駛遠消失在街尾,孟春臺佇立著,荒唐地以為發(fā)生了一場幻覺,直到司機提醒,才如夢方醒地回了神。 返回車上,孟春臺撐著太陽xue發(fā)怔,許久沒有說話。 陳碧芝饒有興趣地問:“那個女人是誰?” 孟春臺說:“表妹。” 陳碧芝嗤道:“睡過覺了吧?” 孟春臺不語,陳碧芝胸有成竹地說:“我還不了解你們男人嘛。” 汽車拐彎,孟春臺的身體微微偏斜,瞥見陳碧芝手上的銀戒,不值錢的老戒指,都磨花了,和金貴的絲綢旗袍不太搭。 某一次親熱過后,陳碧芝靠著床頭翻一只小木匣,里面有幾封信和一張泛黃的舊照。照片上陳碧芝是少女年紀,也穿陰丹士林,梳著兩條麻花辮子,身旁是一個穿學生服的少年。 孟春臺看了一眼,覺得少年的眉眼和他幾分相似。 陳碧芝從信封倒出一只銀戒,一邊擦拭一邊說:“好寒酸,我家鄉(xiāng)的女人才戴這種不值錢的,我要戴上它,一定被舞廳的八婆們背地里笑。” 擦亮,她卻戴起來,還臭美地來回欣賞,孟春臺當時朝照片上的少年努努嘴,問:“他送你的?” 陳碧芝說:“是啊,還說等他發(fā)達,以后送我紅寶石的。” 孟春臺道:“那他發(fā)達了嗎?” 陳碧芝點點頭:“當軍官了,比你這個闊少出息些。” 車窗掠過一片樹影,孟春臺側(cè)目盯著那枚寒酸的戒指,他那次沒有繼續(xù)問,此時有些好奇,遲滯地說:“那你男人呢?” 陳碧芝一怔,攥住了手,輕飄飄地回答:“早就戰(zhàn)死了呀,反正消失不見了。” 孟春臺道:“想他么?” 陳碧芝哼笑:“不妨想想我明日穿哪雙鞋子。” 孟春臺思忖,在陶素宜的心里,他是不是也等同于死了,或者消失了,而往后的日子,也無心無意去想起他。 忽然,那個襁褓中的嬰孩浮于腦海,天真脆弱,甚至沒有名字,孟春臺自言自語道:“叫’斯年’怎么樣?” 陳碧芝問:“什么?” 孟春臺仰頭向著秋光,說:“斯人已逝,流水窮年。” 權(quán)當是一場夢吧。 第111章 在劇組日復一日過得很快, 大家逐漸適應了廣州潮熱的天氣, 過完秋入了冬,溫度終于降下來一些。 陸文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五號, 去年在《第一個夜晚》劇組度過, 今年又是在劇組。但不同的是, 這一次瞿燕庭陪在他身邊。 陸文大概計劃好了,拍攝工作繁忙又疲憊, 等生日那天在片場和大家一起吃蛋糕, 熱鬧一會兒,就當是放松。 他搬到了八樓的導演房間, 經(jīng)常和瞿燕庭出雙入對, 一開始躲著別人, 后來能坦然地打招呼,現(xiàn)在成天在走廊里大搖大擺。 通宵夜戲,收工回來睡得乾坤顛倒,午后被雨點敲窗的噼啪聲吵醒, 陸文坐起來揉揉眼, 什么睡袍、夜袍早不穿了, 返璞歸真地光膀子。 門響,瞿燕庭去了趟機房回來,順便打包了午飯,進屋就見陸文懵坐在床上,像一只冬眠結(jié)束的大型動物。 瞿燕庭不喊“豬”了,說:“熊瞎子, 洗臉去吧。” 陸文爬下床,洗干凈自覺去收拾茶幾,上面堆滿了文件劇本,一張偏厚的紙掉在地上,他剛撿起來就被瞿燕庭抽走。 另一面貌似打著格,沒看清,陸文說:“畫完分鏡記得收好。” “嗯,知道了。”瞿燕庭把紙塞進不透明的文件袋,除了掉落的一張,里面還有厚厚一沓,“餓死了,吃飯吧。” 他們擠在沙發(fā)上,一邊吃一邊看喜劇電影,陸文喜歡模仿主角浮夸的語氣,模仿完自己樂上半天,稍一扭臉,正撞上瞿燕庭盯著他的目光。 也不算盯,更接近于“凝視”。 陸文低頭看看餐盒,問:“你想吃我的鮑汁撈飯?” 瞿燕庭扭開,回答:“不用,你自己吃吧。” 陸文最怕被吊著好奇心,追問道:“你剛才看我干嗎?” “沒什么。”瞿燕庭說,“看你長得帥。” 陸文臭美道:“花癡。” “……”瞿燕庭暗自想,以后這人必須嘗試一次喜劇片。 雨天極適合睡覺,吃完飯,陸文從后抱著瞿燕庭,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然后慢慢閉上了眼。 睡了沒多久,陸文被廣告短信吵醒,埋頭在瞿燕庭的后頸蹭了蹭,觸感不太對,睜開眼發(fā)現(xiàn)抱著的是枕頭。 他暈乎地喊:“瞿老師?” “哎。”瞿燕庭在客廳里,“這么快就醒了?” 陸文不滿道:“你不更快?” 紙張抖動的脆響,瞿燕庭說:“我改下禮拜的導演臺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