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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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島臺上堆滿了食材,瞿燕庭在調鴛鴦湯底,聽見腳步聲以為是陸文,說:“你的朋友能吃多辣?” “一般般吧。” 瞿燕庭回頭,見是顧拙言,對方繞過島臺洗洗手,說:“我來打下手。” “不用。”瞿燕庭道,“我來就好。” 顧拙言沒有離開的意思,從刀具架抽一把刀,說:“他們幾個都不行,就我做飯技術還可以。我切牛rou吧。” 瞿燕庭沒再客氣,他能猜到對方不止來幫忙這么簡單,調好湯底,起油鍋炸小酥rou,大到空曠的廚房充斥著滾油的滋啦聲。 果然,顧拙言開口:“瞿老師,你和文兒是在劇組認識的?” “嗯。”瞿燕庭應,“我有跟組一段時間。” 顧拙言笑道:“既然你能看上他,是不是說明他業務能力挺不錯的?” 瞿燕庭說:“演戲方面他確實有天賦。” 顧拙言娓娓講道:“我們和文兒一起長大,陸叔看似嚴厲,其實很疼他,也不指望他有多大的成就。所以他一直定不下心,當紈绔子弟當慣了。” “是挺幼稚。”瞿燕庭說,“但優點也很多。” 顧拙言道:“他需要伯樂挖掘,也需要愛人管理,現在他遇到了。” 瞿燕庭喜歡這句話,不禁笑起來:“有時候的確忍不住想罵他,可他一示弱、一撒嬌,反倒把我牽制住。” 顧拙言切菜的手頓在半空,壓了壓驚才說:“他的性格……反正念書時,我們百分之八十的對外斗毆都是他惹的,和陸叔也經常吵,挨那么多揍就是因為他倔起來寧死不服軟。” “是么?”瞿燕庭把夾起的酥rou掉回油鍋里。 顧拙言道:“所以他肯讓你罵,還示弱,是真的很喜歡你。” 盡管不是青蔥年少,但瞿燕庭從旁人口中聽到“喜歡”兩個字依舊悸動,他忍不住問:“陸文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 “他貪玩,對感情一直不怎么開竅。”顧拙言答,“我戲謔過他的性取向,他還罵我。” 瞿燕庭爆料:“他還跟我吹牛,說談過的女朋友繞解放碑三圈。” 顧拙言說:“聽他扯淡,他青春期的名言是——我不屬于任何一個女人,我只屬于音樂。” 瞿燕庭樂不可支,關火,滾沸的熱油平息,廚房一下子靜了。他明白顧拙言不是無緣無故地剖白,也清楚對方想獲取什么。 “我毫不懷疑陸文對我的喜歡。”他說,“我對他也是認真的。” 最后一片牛rou切好,顧拙言道:“有這句話就行了,我信。” 瞿燕庭玩笑地說:“會不會有點輕率?” 顧拙言回答:“能去千里外幫他擺平麻煩的大編劇,也愿意為他的朋友洗手作羹湯,夠說明一切了。” 所有火鍋材料弄好,其他人進來端盤子。瞿燕庭用托盤盛了六只威士忌杯端出去,不出他所料,餐桌上已經開了三瓶紅酒。 鴛鴦湯底漸漸沸騰,大家圍坐一圈,先舉杯碰了一下。 連奕銘抱著勸酒的目標,見瞿燕庭涮紅湯、蘸辣椒干碟,頓時猶豫起來,問:“瞿老師,你吃這么辣,再喝酒會不會胃疼?” 陸文搶答道:“那當然了,喝飲料吧。” 不料瞿燕庭滿不在乎地說:“沒關系,紅酒跟飲料也差不多。”他端起來玻璃杯,先一步說,“謝謝你帶的酒,我敬你。” 連奕銘落于被動,喝完,給蘇望夾了片肥牛。 蘇望吃下去,自然地說:“瞿老師,你忙活這么多,應該我們敬你。” 瞿燕庭痛快地喝了,道:“小事,有機會給你們燒菜吃。” 蘇望說:“拙言廚藝也不錯,還讓他打下手。” 顧拙言收到信號,擱筷子拿酒杯,把勸酒搞得風度翩翩:“瞿老師,我也敬你,跟你聊天很舒服。” “謝謝。”瞿燕庭斯文更甚,行事卻豪邁,“紅酒一口干掉是不是有點滑稽,那我干了,你隨意就好。” 顧拙言傻眼,等瞿燕庭輕松飲盡,他哪好意思隨意,跟著一起干了。 桌上的三瓶紅酒很快見底,瞿燕庭開了第四瓶,親自給大家倒酒,每次給他自己倒得更多一點,弄得考察組連毛病都挑不出。 陸文和莊凡心默默圍觀,各自捧著一碗rou,陸文說:“也不知道這仨人圖什么。” 莊凡心道:“我也無法理解。” 喝完第六瓶,蘇望的臉白里透粉,止損停下來,埋頭吃東西。顧拙言也懸崖勒馬,撐著頭對鍋里的高湯發呆。 只剩連奕銘騎虎難下,他帶的酒,他起的頭,就此認栽未免太丟人。何況那倆孫子在桌下踢了他好幾腳,讓他撐住。 再次舉杯,他的胳膊有點麻,說:“瞿老師……以后想喝酒,去索菲找我。” 瞿燕庭伸手碰連奕銘的杯身,擺著端莊的姿態吃最辣,喝最猛,仰頸吞下深紅的酒液,回道:“好,那現在還喝嗎?” 連奕銘擺擺手,不忘裝個逼:“就這樣吧,主要是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瞿燕庭信服地點頭,給足對方面子,說:“怕喝了酒不舒服,我提前泡了蜂蜜水,烤了焦糖蛋羹,你們吃一碗吧。” 考察組回過味兒來,顧拙言進廚房前瞿燕庭就準備好了醒酒甜點,說明早料到他們會敗北……相覷一眼,三張臉全紅了。 莊凡心小聲道:“凈給我丟人。” 陸文說:“領悟到找一個好對象有多重要了嗎?” 一頓火鍋吃了兩個半小時,飯后,陸文轉移到客廳看電影,瞿燕庭和莊凡心在茶幾上擺花弄草。 另外三人仍留在餐桌前,顧拙言喝掉蜂蜜水清醒了一些,說:“下次打探好再行動,我受不了這種滑鐵盧。” “大意了。”連奕銘道,“不過這個蛋羹怪好吃的。” 蘇望搓了搓臉:“打起精神來,酒桌輸了,咱們牌桌上見分曉。” 顧拙言計劃道:“據我了解,瞿老師吃軟不吃硬,先示弱輸兩把,讓他放松警惕,再反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同意。”連奕銘說,“設個限,輸多少就停,別讓瞿老師太尷尬。” 蘇望想了想:“萬把塊就行了。” 一刻鐘后,考察組酒醒得差不多了,招呼著要打麻將,在客廳搬了張喝下午茶的小方桌,把一盒子麻將塊倒出來。 瞿燕庭平時沒機會玩兒,上次在葡萄藤下也沒有盡興,主動入局,說:“我替陸文吧。” 顧拙言道:“那太好了。” 連奕銘說:“陸文的水平只適合玩泥巴。” 蘇望道:“我們早就想把他踹了。” 洗牌聲嘩嘩作響,瞿燕庭縱上一點毛衣袖子,勻停的小臂露出來,在翠綠色的麻將塊之間推摸。常年打字的手指格外靈活,碼好牌,他坐莊擲骰子。 各人的錢夾擺在桌角,定大小,算翻,桌面上叮鈴咣當地玩起來。 三圈過去,瞿燕庭連輸,錢包癟了一些。蘇望、顧拙言和連奕銘陷入思索,在他們故意示弱的情況下瞿燕庭都能輸,說明牌技和陸文挺般配的。 沙發上,陸文和莊凡心在嗑瓜子,一起關注著牌桌上的情況。陸文提議:“要不要打賭他們誰贏得最多?” 莊凡心道:“蘇望吧,顧拙言說他最厲害。” “我押瞿老師。”陸文咔嚓咔嚓嗑了兩顆,“賭多少?” 莊凡心善良地勸他:“別感情用事,瞿老師目前還沒贏過。” 剛說完,瞿燕庭終于胡了一把,他在牌桌上不愛吭聲,只笑笑,曲起手指在桌角敲了敲。另外三人給錢,沒有當回事。 陸文說:“怎么樣?” “才贏一把。”莊凡心開始吃杏仁,“看下一把會不會贏。” 過了會兒,瞿燕庭推牌,漂亮的清一色。 陸文說:“我靠,你的嘴開過光啊?” 莊凡心瞪大眼睛:“他們下一把不會又輸吧,今天能干點有面子的事嗎?” 一打三,瞿燕庭連贏錢的笑都省去了,抿著薄唇,指關節敲得泛著粉紅色,前幾圈輸掉的錢已經贏回來。 偶一抬頭,他朝陸文飛了一眼。 “瞿老師還顧得上給我拋媚眼。”陸文躥火地說,“顧拙言怎么不看看你啊?” 莊凡心道:“他還有臉看我,他拿的現金是我爸給的紅包。” 牌桌上基本沒人說話,考察組被打得有點蒙,蘇望挺起精神,拋棄連奕銘和顧拙言,全神和瞿燕庭切磋起來。 陸文隔岸觀火:“cao,蘇望開始反殺了。” 莊凡心說:“咱們到底賭多少?” 陸文道:“他們贏多少就賭多少,微信轉賬。” 莊凡心羨慕地嗑瓜子:“哇噻,瞿老師又贏回去了。” 陸文靈光乍現,說:“他們都是瞎鬧騰,凡心,你覺得瞿老師怎么樣?畢竟你和瞿老師是一個類型的。” “我們一個類型?”莊凡心沒懂,“我可沒這么酷。” 陸文小聲說:“你們倆都是一對gay里面,怎么說呢……我和顧拙言一個型號,所以你和瞿老師一個型號,懂了嗎?” 莊凡心反問:“既然那樣,為什么他倆在一起打牌,咱倆在一起聊天?” 陸文噎住,驚奇中透著些茫然。 這時,又是推牌聲,瞿燕庭將桌角零散的紅鈔斂起來,數了數,說:“八千八,挺吉利的數字,要不就玩到這兒吧。” 眾人心知肚明,萬把塊就打住,是怕他們太尷尬。 蘇望第一次在牌桌上跌,問:“瞿老師,你一開始是故意輸的吧?” 瞿燕庭像講故事:“我父母去世早,養活我弟弟的那些年為了錢做過不少事。當時生活在四川,我為了解決一頓飯、一本書的難題,經常和街坊們打麻將。先輸后贏這一套我實踐過無數次,面對反應遲鈍的老太太也能輸得很自然。” 桌上一時無言,三個人的思緒停留在前半句中。 瞿燕庭起身,說:“我去切點水果吧。” 陸文追上去,見瞿燕庭站在采光走廊的落地窗邊,抱著手臂微低著頭,似乎是累了。他停在瞿燕庭的身側,把對方的頭按在肩膀上。 瞿燕庭順勢環住陸文的腰,問:“我今天表現得好嗎?” “嗯。”陸文說,“其實你不用表現這么好。” 瞿燕庭道:“我知道你的朋友在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