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鹿聽晚無奈地搖頭,剛退出聊天框就收到了來自鹿父的微信。 【在門口等你。】 其實從言璟和鹿父談過那天之后,鹿父對她畫畫的態度就是處于一個放縱不管的狀態,說不清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但只要她熬太晚,鹿父就會當做沒看見。 暗沉黑色的邁巴赫在黃昏的光暈下更顯明亮,雖是在畫室隔著一段距離,仍有不少人的艷羨。 鹿聽晚打開車門上車,連著聲音一起隔絕在外。 鹿父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正處理著手上的文件,他簽下最后一個名字,聽不出多大情緒地說:“來了啊。” “嗯。”鹿聽晚說。 轎車行駛進擁擠的車流中,人影在黑色的玻璃膜上變得淡然,周圍的景色快速變化拉長,安靜而喧鬧的。 車內是安靜,車外是喧鬧。 鹿父整理好文件,“放假了?” “嗯。” “今天去外公外婆那,春節在那過。”鹿父說。 鹿聽晚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聞夏不怎么回聞家,從鹿聽晚有記憶開始,基本就沒有怎么見過聞家的親戚。 聞夏的家境也不差,在江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商賈之家。之前聞夏家境被媒體挖出來的時候,還有人戲稱“不好好畫畫就要回去繼承億萬家產。” 聞家小輩里只出了聞夏這一個后輩,可聞夏一心畫畫,就和家里鬧翻了。 鹿父摘下眼鏡,隨意地夾在西裝外套的口袋上,“阿晚,去見見你mama。” / 靜謐的園林里,黑白色調的悲涼氛圍被寒風渲染出了另一層寂涼,深夜還能聽聞見鳥兒輕輕的啼鳴,石板路上的每個腳印,都像是烙印上去的。 鹿聽晚一身黑色,彎腰將帶來的鮮花放在墓碑前,“mama。” 時間明明就在流逝,聞夏卻是從未變過。 溫和,儒雅的。 鹿父站在鹿聽晚身旁,神色像是一同染上了寒意,“阿夏,我很抱歉,我教不好這個孩子。她跟你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鹿聽晚咬著唇,目光定在聞夏的照片上。 她腦海里閃過很多片段,耐心地、嚴肅地、循循善誘地教導她的mama。 說實話,她也曾埋怨過聞夏,為什么要把這些壓力加到她身上。 但現在,這點埋怨早就變成了灰燼。聞夏教會她的,遠遠要比那些壓力來得更多。 【聞夏說:“沒有人會等你成長,你走的每一步,都要比別人更快,更腳踏實地。”】 鹿聽晚輕輕彎了唇角,小聲道:“mama,我這次比賽也是拿了個第二名。” “阿晚……難受就別說了。”鹿父皺著眉。 “不難受了,已經。”鹿聽晚搖搖頭。 “我總以為我拿第二名,mama會不喜歡我,她會覺得我給她丟臉了。可不是這樣的。我每一次第二名的獎杯,她會偷偷折紙星星,裝在里面。第二天她會很溫柔的告訴我:‘會有星星守護我的每一次努力’。” “我知道mama想說的那些,成績很重要,排名也很重要。只有站到最高點,才不會被人看不起,才不會去經歷那些她經歷過的流言蜚語。” “我都懂,她是為了我。” 鹿聽晚深呼吸,控制著不讓嗓音發顫,“mama,阿晚以前不懂,現在都懂了。輿論不會因為誰停下來,但我在學著從輿論里成長。” “那些你想做到、未完成的,我會帶來給你的。” “mama,阿晚不會永遠都是第二名。” 逆流而上,向陽而生。 星光和篝火,那都是她稱為的信仰。 / 聞家在市郊,不若市中心的車流,這里安靜得像是另一個秘境。 鹿聽晚有些緊張地跟在鹿父身后,剛剛觸景生情,現在她眼圈還紅著,可憐兮兮的,像是只小兔子。 鹿父笑:“你現在才知道怕?” “才不怕。”鹿聽晚一下松開抓住鹿父的手,“反正外公要罵也是罵你,我就說是你非要讓我畫的。” 鹿父:“……” 到了客廳室內一片敞亮。 鹿聽晚的外公是軍.人出身,即便到了老年也是威嚴不減,神色極為嚴肅,下巴還留著一串發白的胡子。 相比之下坐在一旁的外婆要和藹地多,笑容里還能看和聞夏的幾分相像。 “爸,媽。”鹿父說。 鹿聽晚小聲地喊道:“外公好,外婆好。” 場面悄悄靜了一會。 外公咳了一聲,直入主題,“阿晚現在,又在畫畫了?” 鹿聽晚小心地點頭,沒有和鹿父對峙的那種勇氣了,她一點都不敢氣老人家。 外婆瞧出不對勁,拉著鹿聽晚坐下,“和阿晚說話溫柔些,小姑娘家容易被嚇到。畫就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這和她之前想的那個劇本不太一樣。 她還以為兩個人會一起罵她一頓,然后一番洗.腦,讓她乖乖去高考。 外公眸光掃過她的表情,一眼便知她想法似的,“我們老了,管不動了,想做什么就做就是了。阿晚,別和你mama一樣。功利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鹿聽晚怔住。 “是,我也是這么說她的。”鹿父笑著打圓場,“小孩現在長大了,自己的想法多,也管不了了。出去摔一摔,就知道回來喊疼了。” “喊什么疼!”外公重了聲,“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下去!” “唔?”鹿聽晚有一點點能理解現在這個狀況了。 所以他們都同意讓她繼續畫畫了嗎,沒有人阻止了嗎。 鹿父語重心長:“阿晚,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攔不了你一輩子。倒不如讓你tiempo viejo出去闖一闖,總之,遇到了什么都別退。哪怕頭破血流,能明白嗎?” 當初聞夏經不住輿論壓力,隱退了。 沒有人希望鹿聽晚,會是第二個聞夏。 真走上這條路的時候—— 回一次,悔一生。 鹿聽晚捏著指尖,一字一頓:“明白。” / 答應了鹿聽晚畫畫,不止是口頭上的答應。外公典型的就是嘴硬心軟這一類,一邊說著“跪著也要走去”,一邊還特地給鹿聽晚找了國際上聞名的老師指點。 這一連串的事情就像是夢,鹿聽晚連著反應都沒有。 按部就班地走著,她開始重新找到了她堅守的信仰,筆鋒不猶豫了,意境的表達更勝從前,即便是壓抑的畫作也能感受到她畫里的靈巧。 像是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的武功奇才。 可她就是覺得,忘了什么事。 鹿聽晚落下最后一筆,放在顏料盒邊上的手機震動得個不停。 她指尖勾著筆,小臉上還染著顏料痕跡,點開手機屏幕。 【阿璟:您的好友邀請你視頻通話。】 “……” 她知道她忘了什么了qaq。 鹿聽晚猶豫再三,最后動作飛快地點開了視頻電話。還不等對方開口,她就快速認錯,一串話跟小炮仗似的,還不帶喘。 “我不是故意的,最近在我外公這兒住,封閉式訓練似的。你也知道……我本來畫畫就容易忘事,不是故意不說的。” 鹿聽晚說完,還小小地瞇了一下眼睛,沒敢去看言璟。 “……” 言璟哂笑:“所以把你男朋友也給忘了?” “那倒也沒有,本來我就要打電話給你的。”鹿聽晚輕聲,撒嬌的意思明顯,“不是說你集訓不能用手機嗎?” 言璟的復賽就在春節后,因為werc的性質不同,時間來不及的情況下,江城舉辦了個集訓,六中參賽的組員都一起被抓去集訓了。 言璟沒說話,電話那頭靜了會。 鹿聽晚知道是她的問題,想了一下措辭,接著哄他,“我跟你說,我最近新畫了一幅畫,你猜它取了的名字叫什么。” 小奶貓撒嬌的時候,粉嫩的臉頰邊,小酒窩真像是暈了清酒,叫人無端心軟,再生不出火來。 言璟舔了下唇,“叫什么?” 鹿聽晚軟軟糯糯地說:“小七(消氣),你小七小七啦。” 手機屏幕里,小奶貓穿著穿寬松地家居服,估計是室內開了暖氣,臉頰粉.嫩,還能看見剛才畫畫上落上的顏料。 又軟又甜的小奶貓。 言璟桃花眸里笑意延開。 怎么會有他家小奶貓這樣,這么可愛的小朋友啊。 鹿聽晚柔聲說:“我春節后就能回去了,超快的。” 春節。 最起碼還有半個月,這快個屁。 言璟忍著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