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副將的賀鈞當(dāng)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畢竟作為天子近臣，陛下和顧相那一點微妙變化，即使不知道原因，也是會有所覺察的。

    于是在只有兩個人，且戰(zhàn)事稍歇的時候，百無聊賴半坐在桌案前，賀將軍就忍不住八卦起來。

    “陛下……狄風(fēng)族看來是不行了，小國都里面估計只剩下軍甲茍延殘喘，過不了幾天咱們就能回去了。”

    先試圖以面前人想聽的話拉進距離，賀將軍眼珠一轉(zhuǎn)，極聰明的探聽。

    只是面前的人似乎并沒有被這種誘惑吸引到，也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一筆一劃，極為專注的寫些什么。

    賀將軍低頭一看，噢，顧相字帖又更新了。

    不過陛下這種見到真人就不撒手，見不到人就將心緒一筆一劃寫到紙上的行為，還怪有意思的。

    賀將軍撓撓頭，無人搭理，也不尷尬，而是繼續(xù)自說自話道：“不過交手之后，也沒覺得軍甲多厲害啊，是我太久沒和他們打，忘記什么了嗎？”

    說著眨眨眼，表示非常真實的疑惑。

    每個軍隊都會有自己的殺手锏，也就是軍備士兵都極為出眾的那支隊伍，像楚國，這樣的隊伍就在楚珩名下，名為“兵刃”，是不可多得的精銳之師。

    而他們的對手，狄風(fēng)族里，這樣的軍隊便叫做軍甲，但這兩天的交手里，明明是最具有優(yōu)勢的軍甲，出現(xiàn)的好像并不多。

    似乎是觸動到什么，聽到這句話，楚珩手中的動作微頓。

    他抿起唇，端坐在桌案前，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半晌沒有言語。

    實際上，身為對戰(zhàn)爭具有絕對敏銳嗅覺的將領(lǐng)，楚珩隱隱能感覺到，被攻打的仿佛無力的對手，私底下可能正暗暗盤算什么，并且極有可能不是小事。

    這也是讓楚珩這些天感到愈發(fā)燥郁，甚至不得不重新開始習(xí)字，以達到冷靜目的的原因。

    但無論是對方不著痕跡的派出小隊士兵試圖突圍，還是將大部隊退于城內(nèi)，保存力量，好像都……

    等等……小隊突圍，大軍退守？

    好像有一條線將這些古怪瞬間聯(lián)系起來，也讓人想到對方要做出的某種可能，楚珩抿下唇，幾乎克制不住自心底沸騰的毀滅欲。

    狄風(fēng)族是一個睚眥必報的民族，自損一千，也要毀敵人八百。

    退居城內(nèi)，只派出小股軍隊突圍，試圖擾亂對方視線，是不是在等待什么？

    而軍甲寥寥幾個，并不出現(xiàn)，他們真的在小都城內(nèi)嗎？如果不在，又去了哪里？

    以狄風(fēng)族的秉性，最有可能的行為，是拼著小都城不要，也要給予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的楚珩重重一擊。

    能給楚珩重擊的是什么？

    是他的先生。

    第18章 名相（十八）

    秋季時風(fēng)霜重，變化也大，每一天都不同，軍隊離開不過半月左右，顧和外出時已經(jīng)需要多加一件披風(fēng)了。

    陛下臨行前的心意也就有了作用。

    極漂亮的狐毛披風(fēng)，通體雪白，皮毛柔軟，楚珩特意自北芪山獵來，吩咐匠人加班趕制，終于在離開前，成功放在了顧相桌頭。

    他似乎是不好意思當(dāng)面給，走之后，顧和回屋里才看到，純白的毛毛，被秋季的陽光鍍了暖金，戳一下，顫巍巍的動。

    不由自主的，明明還不是極深冷的天氣，但已經(jīng)吸引人拿起來，抱在懷里看一看。

    的確是極好看的顏色，也非常暖和，于是天剛剛轉(zhuǎn)涼一點，就已經(jīng)拿出來，披在身上，好像披上了獨特的溫度。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顧和小半張臉都藏在披風(fēng)毛毛里，正俯身看著面前的沙盤。

    楚營附近的形貌地勢，顧相看的專注，不時記錄什么，認真分析著所有可能的藏匿地點。

    就在近些時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由他留守的大營附近，忽然被莫名出現(xiàn)的小波軍隊侵擾。

    對方雖然看似雜亂，但實際上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姿態(tài)，不像散兵，倒像是正規(guī)軍隊。

    這支軍隊近來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不過大多時候都見好就收，像是只想要奪取一些蠅頭小利一般，并不深入。

    然而比起他們刻意營造出的膽怯形象，顧和總覺得，比起謀奪利益，他們更像是在試探什么一般。

    而如今的楚營中還有什么是好讓人試探的？不過是楚珩離開之后，所剩余的兵力還有多少。

    難道是哪個國家聽聞大楚與狄風(fēng)開戰(zhàn)，想要試探楚營中現(xiàn)如今存有的兵力多少，好趁虛而入？

    這么想著，顧和就不由愈發(fā)的謹慎了，囑咐負責(zé)駐守的宋將軍，在交手時一定要有所保留，虛實相交，讓對方摸不著頭腦，也不敢輕舉妄動。

    宋將軍名叫宋知云，和賀鈞一樣，都是楚珩的副將，但比賀鈞要嚴肅一些，也更加規(guī)矩謹慎。

    他從門外走進來，先是俯身一禮，開口時嗓音低沉：“先生，他們來了。”

    這是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的，多次試探，盡管并沒有讓對方獲取更多信息，但根據(jù)對方近來愈發(fā)急躁的動作，應(yīng)該是耐心即將告竭了。

    如果真的有進攻楚營的想法，大約也只就這幾天的事。

    想到這里，顧和放下地圖，唇畔深抿，不放心的詢問：“增加了多少，已經(jīng)交上手了嗎？如今的戰(zhàn)況如何了？”

    說著，不等回答，已經(jīng)蹙起眉，緊一下身上的披風(fēng)，徑直往外面走，邊走對宋知云解釋道：“我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