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YesorNo
“是1727,不是1427,你記錯了。” 喬涼風看著便利貼上的手機號碼:“這是人瞿寧的手機號,她說的時候你又不在現場,你怎么知道是多少?” 靳時不說話。 在感情里,大部分人都有不能控制的犯賤時候,哪怕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可以的,可大腦偏偏一意孤行。 他聽過她說很多次手機號,每一次都走開,但每一次都記住了。 “對了,說到這個。”喬涼風把便利貼給他,一本正經道,“是你那個在長沙的室友吧,我記得她的聲音。” “所以?”靳時搞不明白他的意圖。 “你是主策,過場CG是你跟她洽談的,你們又關系好。”喬涼風正嚴肅的表情突然又成了賤兮兮的擠眉弄眼,“你負責領她去美術組吧,我覺得她對你有意思,說不定這是你脫單的大好良機,你看,連孩子都是現成的。” “不是所有玩笑都能開,你注意些。”靳時不悅道,“那你呢,你干嘛去?” “……相親。” 靳時無語了:“上一個沒成?” “沒有。”喬涼風搖搖頭,無所謂地聳肩,“要是十幾場相親就能解決我的終身大事,我還至于單身到現在?” 可真有自知之明。 靳時忍不住問他:“你們不是談得挺好的嗎?是那個姑娘不滿意你?” 喬涼風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副認命的樣子。 “工作倒是能談得下去,但叁觀就不行了。比如……我養(yǎng)狗,但她不喜歡養(yǎng)寵物,更不喜歡把寵物當兒女養(yǎng)。她喜歡追星,能燒錢,但我不太贊同為明星大把大把的花錢,諸如此類,反正就是聊不來咯。” 喬涼風摁著桌子站起身來,拍了拍靳時的肩:“叁觀對于愛情里的相處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就是因為這個分手的嗎?” 他乍提起這個事情,讓靳時恍惚了一下,好像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喬涼風看見辦公室外正采集原畫的瞿寧,笑了笑道:“任重而道遠,命里該有的躲也躲不掉,加油哦近視眼!” “滾。” 靳時一貫加班加到十一點。 公司已經沒人了,靳時所在的樓層除了他自己的辦公室燈光全滅,只留那么一寸叁分地的光亮,窗外的夜景都被映得黯然失色。 樓下的值班保安催過一次,上來看見是他,見怪不怪,照例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靳時有些啼笑皆非,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工作狂,一邊拉伸了下肩膀想關電腦下班。 正拿文件的時候,他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 靳時愣了愣,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看了下手表,十一點零六分,這個點還能在公司的除了自己好像的確沒有人了,靳時聽著當當清脆的高跟鞋聲音,腦中瞬間映出了一張沒有臉的紅裙子女鬼。 當然,自己嚇自己這種事完全沒必要,他也不是膽子小的人。 靳時停了一會兒,微怔下,靠著辦公室的門看過去,正好看見站在飲水機旁邊的瞿寧。女孩半張側臉對著她,眼睛里有細碎的波瀾,過目不忘。 靳時認出她的口號色號,是他曾經在她唇上勾畫過的。 瞿寧朝著光亮處看過來,笑了笑:“猜到應該是你。” “這么晚還在公司?” 瞿寧肩膀搭在辦公桌之間的隔板上,拎著水杯道:“剛把文件打包給同事,你們畫的人物太多,我一個人可完成不了。”她四處看了看,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你們公司條件真的不錯,難怪分公司的一門心思要來總部。” 靳時笑了笑:“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瞿寧抿著杯壁,笑吟吟地瞧著她,眼底生了些意氣飛揚的自信:“好呀,反正遲早要混熟。” 北京的夜景向來有種金碧輝煌的美。 入眼全是高高懸掛的霓虹燈,遠遠望去便如落在塵世的guntang星河,大屏滾動的字幕流光溢彩,這座城市從來不吝嗇炫耀自己的實力。 “喬涼風說前面出了點交通事故。”靳時看了眼手機,“高速路上沒法掉頭,稍微等等吧。” 瞿寧坐在副駕駛上,頭倚著玻璃看外景,聞言淡淡地笑:“我還以為北京夜晚十一點不會堵車呢。” “北京的堵車不分時間段。” 瞿寧笑了下:“也對。” 靳時側臉看她:“你呢,不是說死也不來北京的嗎?” “啊,這個是沒辦法。”瞿寧摩挲著身上的安全帶,轉著眼珠回想,“離婚后本來打算在成都找工作,不能不管我媽吧。但面試信息上待遇能談得上好的都在北京,加上我媽自己談了段黃昏戀,不用我管,我就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來了。” “在北京打拼很難——不過多虧小青照拂。” 瞿寧轉過頭來,語氣很輕松:“她做過你游戲的實況你知道嗎?” “知道。”剛剛在相親桌上聽到的。 “實況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瞿寧頭枕在座椅上,百般聊賴地看前面車上掛著的吊飾,“多虧當初畫的那幾張CG,后來我就在平臺被約稿,攢了些知名度,勉強被當作面試的資本,就一路到現在了。” 靳時攥著方向盤,聽她輕描淡寫地將這一年多的經歷一筆帶過。雖然他知道話背后有更多的艱辛,但正如她所說——每一個選擇到北京打拼的外地人都會遇到這種那種的艱難,安慰只會顯得虛心假意。 瞿寧朝他的方向湊了湊身子,無意瞥見他腕間的黑色發(fā)圈,雖然顏色淡了很多,但能看出星光點點,是她的。 他窗外也是燈火通明,路兩側連成長長的錦帶。 “你呢,我看你好像沒什么變化。”瞿寧搭著下巴,打趣道,“倒是瞧著更不近人情了些,連我給你的風衣都快遮不住了,難不成又升職了?” “有嗎?”靳時不自然的咳了一聲,“我覺得我挺平易近人的。” 瞿寧笑出聲來。 “但的確沒有變化——”靳時想了想,神色略略暗沉,“伊柏去世,姑姑現在成了為LGBT群體發(fā)聲的人,以及我爸媽不催婚了,大概也就這些。” 瞿寧見他半垂了眼,眉心一跳,歉疚道:“我好像不該提這些。” “是我提的。” 瞿寧被他的溫柔弄得無所適從,目光又轉移到前面的車上。心里有句話蟄伏已久,如今人在面前,卻又像哽在喉中,心跳得慌亂,但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眼神亂瞥,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那你就一直一個人生活?是不是有點太孤單了?” 靳時聽她這話里的意思,挑眉道:“那你覺得我還需要什么?” “……”瞿寧大著舌頭,話不過腦子,“寵物,貓啊狗啊,還有女朋友,唔,總之找個能陪你的,不然午后醒來看著孤零零的房間該多難受啊。” 靳時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遠方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兩旁的車不約而同的讓道,瞿寧隱約能看見前面擁擠的人群,那是上演在另外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 瞿寧關注點在前方的警車,隨口問:“怎么不說話了?” “在想寵物和女朋友哪個在經濟上更劃算些。”靳時便隨口答。 “你還比較這個啊。” “嗯……當然。” 瞿寧好奇道:“有比較出結果嗎?” “寵物的話,品種不同,所需費用要具體計算。”靳時一頓,目光落在她臉上,“女朋友的話,要看你愿不愿意花我的錢。” “當然,前提是你并不反對我追你。” “……” 瞿寧震驚道:“你表白都這么突然的嗎?” “當然不。”靳時略勾唇,這次沒有再壓抑眼里的脈脈,聲音暖得像窗外的燈,“只是覺得你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我總不能連剩下的一步都舍不得走吧。” 瞿寧啞然半晌,臉上飄起晚霞紅,在控制不住竊笑前的一秒開口問道:“可是,我要是反對你追我呢?” 她怕自己臉上表情太明顯,說完刻意地咬了嘴唇。 靳時假裝思考了一下,笑道:“那我就只好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走完。” “選擇權在你手上,我只是個追求者。” 瞿寧側頭瞧著窗外漫天的燈光。 “我來北京后,一直在想會不會遇見你,因為其實有點遺憾,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 靳時抬了眼望她。 “你不像任何人。” 她在璀璨的燈火里吻他。 你不像任何人。 因為我愛你。 ——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