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我怕他醉酒駕車,執意要開走了他的小龜王,又讓他喝完給我打電話,好去接他。張叔知道了讓我不用擔心,說他等會兒也去,不喝酒,會負責一個個把人安全送回家。 有他這句話我也放心了,揮別眾人,準備與雁空山和雁晚秋一道離去。 “別走前面?!毖憧丈揭话堰∥腋觳?,拉著我往后門走,“你那個同學還在。” 付惟還沒走? 他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是不是自己都忘了其實有欠過他錢?不然他做什么這么陰魂不散的? 門面房的后門是一條幽暗的小巷,空氣悶熱,煙味混合下水道的臭氣形成一股難言的味道,在狹窄的空間內經久不散。 “好黑…”雁晚秋在怕黑這方面還是很小孩子的,說話時環著我脖子的力道都更緊了幾分。 南普街與這條小巷呈現截然相反的兩種氛圍,一個熱鬧繁華,一個荒僻死寂,而兩者分明也就隔了一排商鋪的距離。 光線不足,我又抱著孩子,走起路來就有些吃力,一時都難以落腳。 雁空山回頭看了眼我,不由分說從我懷里抱過雁晚秋。 “當心腳下。”他十分自然地走在前頭,不忘出聲叮囑。 我跟在他后面,每一腳都跟隨他的步伐,亦步亦趨,緩緩朝巷口走去。 今天交通管制,非機動車實行集中停放,臨時開辟出一塊空地做停車場,阿公的小龜王就停得有點遠。從小巷出來,要穿過兩條小吃街才到。 夜市有著它獨特的魅力,同樣的攤位,放白天不一定有晚上那樣多的人流。 往日青梅嶼的夜市人就很多,今天“止雨祭”更是如此,街上摩肩接踵,每個小吃攤前都坐滿了人。 “阿山,我要吃那個蛋,看起來好好吃哦!”雁晚秋路過一個烤蛋攤,抓著雁空山衣領像勒韁繩一樣要他停下。 烤蛋相對來說沒什么技術含量,就是蛋的品類很多,雞蛋鴨蛋鴿子蛋,還有鵪鶉蛋和鵝蛋。雁晚秋要吃的是鴿子蛋,正好有兩位顧客吃完起身了,我們就坐了過去。 點了六個鴿子蛋,一份鵪鶉蛋,我和雁晚秋兩雙眼緊緊盯著烤爐,等待中口水都要滴下來。 雁空山當中走開了一會兒,我以為他又去抽煙,心里還嘀咕他這煙癮也太大了,結果他再回來時,手里拿著兩份炒面和一份口水雞。 “吃嗎?”他將其中一份炒面推到我面前。 “吃吃吃!”我點頭如搗蒜,迫不及待打開炒面蓋子狼吞虎咽吃起來。 我還在長身體,中午那塊巧克力實在有點不夠。 吃著炒面,雁空山又將口水雞打開推到我面前。我謝過他,嘴里的還沒咽下又去夾面前的口水雞。 “吼吼吃。”食物落到胃里的滿足感簡直要讓我熱淚盈眶。 這時蛋也烤好了,雁空山將筷子插到炒面里,去剝鴿子蛋。 雁晚秋一個,我一個,到后來鴿子蛋都被我和雁晚秋分走了,他自己一個不留。 鴿子蛋超好吃,半透明的蛋白,口感軟糯,帶著些微黏牙感,吃完口齒留香,與雞蛋很不一樣。 我盯著快餐盒里剩下的最后一顆鴿子蛋,那樣誘人,咽了口口水,夾起了丟進雁空山的炒面里。 “我吃飽了,你吃吧。” 雁空山低頭看了眼那顆鴿子蛋,默默夾起來吃掉了。 他雖然沒說話,頭上心情值卻替他說了——他很喜歡這顆鴿子蛋。 果然,鴿子蛋超好吃的,沒人會不愛吃! “鵪鶉蛋!鵪鶉蛋!”雁晚秋雙手握拳,不斷敲擊桌面,吶喊著心儀蛋蛋的名字。 “好啦,給你剝?!蔽彝线^那碗鵪鶉蛋,接過了雁空山之前的活兒。 鵪鶉蛋有六七個,雁晚秋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剩下我就都剝給了雁空山。他照單全收,和著面全都吃掉了。 結完帳走人,沒幾步我們又被一個算命攤的攤主叫住。 “等等!” 對方身著異域風情的紗衣,臉上戴著紅色的面紗,身前擺著一只透明的水晶球。 “要算算愛情嗎?”她眨了眨濃密的睫毛,對雁空山做了個wink。 雁空山看她一眼,道:“我不信這種東西?!闭f著轉身離開,似乎極為不屑。 我其實還挺好奇,但他走了,我也只好快步跟上。 女攤主帶著笑的聲音從身后隱約傳來:“不信愛情的人,最后會被愛神狠狠報復哦!” 我去看雁空山的表情,他完全不為所動,數值卻有些不悅的成了紅色。 他剛剛的話也不是很分明。他到底是不信愛情,還是這種算命方式呢? 離開夜市前,雁晚秋看上一支七彩風車,吵著要買。雁空山買了兩支,一支給她,一支遞到我面前。 我瞪大眼,意外道:“我也有?” 他勾了勾唇,心情很快恢復過來:“小朋友都有?!?/br> 我接過風車,輕輕撥弄葉片,非常喜歡這個禮物,也就沒有介意他又叫我“小朋友”。 雁空山先陪我找到了阿公的小龜王,然后再與我分別,去旁邊另一個機動車停車場找自己的車。 我將七彩風車插在車頭,擰動把手駛出停車場。 回家的路并非每條道都有路燈照明,有時候鉆進一條黑洞洞的小路,除了驚出一兩只夜貓,還會驚起地上不知道存在多久的積水,讓人發自心底地想加快速度駛離。 快到家時,遠處天空忽然爆出一叢一叢璀璨的煙火,像斑斕的花朵點綴著春天那樣點綴著夜空。 應該是十點了,聽孫蕊說,海灘那里十點有煙火表演看的。 腳下這條路已經有些年頭,路燈也是跟老爺爺的牙齒一樣,隔幾步就要缺一個,我將小龜王的燈開到最亮,照到的范圍也十分有限。 我只能放慢速度,更謹慎地架勢。 這時,身后傳來汽車引擎聲,對方應該是打了遠光燈,一下子照到好遠,眼前立馬就豁然開朗了。 路并不是很寬,堪堪只夠一輛卡車通過,我騎到邊邊,想讓后面的車先走,對方卻只是慢慢贅在后頭,并不超過我。 我奇怪地回頭一看,因為燈光晃眼,差點把車開到溝里去。 汽車喇叭聲急急響起,像是怪我太不小心。隨后響起的,還有雁空山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磁性的嗓音。 “別回頭,往前開。” 我不自覺手下油門加得有點多,小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你,你怎么會往這里走?” 這條路因為窄,雖然更近卻不太有車開,我以為雁空山早就從另一條路走了。 “因為想看煙火。”雁空山語氣淡淡的。 這么浪漫的嗎? 遠處海灘上的煙火表演還沒結束,不時會在夜空中炸出一兩朵炫麗的花火。這條路的確能更好欣賞到煙火表演,光從聲音判斷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說謊。 但沒關系,我心里已經認定他是特意為我繞道的了。 長按兩下喇叭,我舉起一只手臂大力揮舞,迎著風笑道:“看煙火的觀眾,不要掉隊哦,跟緊余導游,下一站您溫馨可愛的家就要到啦!” 雁空山的車就這樣在后頭給我打著燈,一路回了家。 第19章 你好啊,小學弟 暗戀,就是喜歡的那個人原地不動,而你要努力跨過千山萬水走向他,一路披荊斬棘又蠢事做盡,最后還要趕在他沒有轉身去往別處前將愛意送到。 結局無外乎“黯然收場”或者“終成眷屬”。而無論結局如何,在決定進行一場“暗戀”的開始就該明白——它不會是全然的甜,更不會是全然的苦;喜歡是自己的,萬水千山也是自己的。 “止雨祭”結束后,日子恢復到表面的平靜。說“表面”,是因為我內心更躁動了。但也不能怪我。 難道有人能因為雁空山對自己黃了而無動于衷嗎? 不存在的。 而在這種躁而不動的情緒下,我發現了一件讓我更為焦慮的事——雁空山在準備招新員工了。 他讓文應打印了招聘信息做成立牌放在店前,要求最好可以立刻到崗的,除此之外都沒有特別的限制,也沒有知會我。 雖然我只是臨時來幫忙的一名小小打工仔,告不告訴我都改變不了什么,但突然看到招聘信息的時候,我心里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一種“原來我也不是很特別”的失落。 天氣書店本來除了文應還有另一名店員的,只是另一個人在七月初的時候辭職了,一時店里人手緊缺,雁空山忙到都沒時間照顧孩子。 也正因為如此,后來我說要到店里幫忙,雁空山才那樣輕易就答應了,我的出現也可說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雖然我不可能一直在店里幫忙,雖然九月我就開學了,但暑假還有一個月,現在招人是不是有點早? 再者,新人招到了,我要不要主動退位讓賢呢? 怎么想新人都是來替換我的,雁空山是嫌我做事偷懶不夠利索嗎? 我也不敢直接去問。被替代的焦慮,失去目標的彷徨,一件事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心病,我開始動不動就走神。 “棉棉,你又輸啦?!?/br> 我回過神,電視屏幕上的雙人賽車比賽已經結束,我所控制的小人落后雁晚秋到達終點,相對于她那邊小人的歡呼雀躍,只是矜持地朝觀眾席揮手示意。 今晚和雁晚秋玩《馬里奧賽車》我就沒有贏過,連番失利都要讓我對這款游戲產生陰影了。 “今天我狀態不好。”我放下手柄,試圖為自己挽尊,“沒有手感?!?/br> 雁晚秋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道:“那我們明天繼續呀,今天我先睡啦,你也要早點睡哦。棉棉晚安?!?/br> 自從“止雨祭”后,她不知怎么就開始不叫我“大哥哥”而叫我“棉棉”了。雖然被一個蘿莉叫小名感覺怪怪的,但轉念一想,這樣我和雁空山就是一個輩分了,倒也不錯,便沒有糾正她。 “阿山,我要睡了!”雁晚秋沒有戴假肢,站不起來,就跪在地上朝雁空山張開雙臂。 雁空山在整理冰箱里的過期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單身男人帶娃的關系,他冰箱里塞滿了各類簡單加熱即可食用的冷凍食品,水餃湯圓奶黃包,雞rou牛rou鱈魚片,塞得滿滿當當,兩個人吃的話個把月都吃不完。 可能是再也塞不下了,心覺不妙,他今天突然就收拾起了冷凍室。 “已經九點了?”聽到雁晚秋的呼喚,雁空山擦了擦手,大步朝這里走來,身上還殘留著一絲冷凍室帶出來的寒氣。 “九點十五啦。”雁晚秋被抱到胳膊上,捂嘴打了個呵欠,“棉棉總是輸,我想讓他贏就多打了兩局,結果他還是沒贏?!?/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