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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有點像灰姑娘,被狠心的后媽排擠,所以故意安排各種無止境的家務好試圖累死他。 陳一甚至都能想象到張主管穿著高聳的蛋糕裙,往爐灰里撒上一把豆子然后再捏著嗓子尖酸刻薄地說:“不撿完這些豆子你別想去參加舞會!” “你們看見夏北光了嗎?” 是張主管的聲音,看來是惡毒繼母又來找他了。 “好像剛剛在晾衣服。” 有人回答。 為虎作倀的壞jiejie。 陳一可不想又被安排干活,他聽見那腳步漸漸靠近了,只得往草叢后面躲。 結果動作太大了,摩挲間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張主管尋著聲音走來,試探著開口。 “夏北光?” 陳一想要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低頭卻看見了一雙眼睛。 眼型狹長,眼睫細密,有光影在其中破碎,然后浮浮沉沉。 陳一有一瞬間地恍惚,覺得那里頭可能住了一條魚。 他與林降面面相覷。 眼見著那聲音越來越近了,陳一對林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 張主管又走近了些,重復了一遍。 “夏北光?” 陳一洗完衣服之后還洗了一把臉,沒擦干,就這么出來了,水珠凝滯在他的睫毛上,晶瑩剔透。 其中有一顆就落在了林降的眼角上,又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落。 “是我。” 林降說。 張主管聽到是林降的聲音之后腳步就止住了:“您怎么在這?” “天氣好,出來曬曬太陽。” 張主管也不多疑,或許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眼里的妖艷貨色居然狗膽包天到跟冰清玉潔的正房攪在一塊去了。 他后退幾步,畢恭畢敬。 “那您好好休息。” 直到張主管走了,陳一才放下心來,他感到自己腳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慫動,就低頭去看,這才發覺自己踩住了林降的袖口。 陳一連忙將腳挪開。 從頭至尾,林降都沒開口說話。 陳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非常尷尬。 過了好半晌,他才講:“您真的是在這曬太陽嗎?” 林降攤開自己的右手,陳一才發覺他手中攏了一朵小蘑菇,非常漂亮,像只胖嘟嘟半透明的水母。 這幾天都是連綿的雨天,雪早已化了個干凈,嘩啦啦地流淌,到處都是小小的水洼。空氣都很潮濕,而且陰冷,就今日出了大太陽。 陳一也沒見過冬天里還能長出蘑菇,十分好奇地湊頭過去看。 他蹲著身子,老老實實地將手搭在自己膝蓋上,然后極認真而專注地觀察著這個蘑菇,如同做著什么重大的學術研究。 好半天了,陳一才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戳了戳蘑菇蓋。 他那動作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撫摸嬰兒。 察覺到一旁的目光,陳一回頭對林降笑了笑,仿佛很不好意思,很羞赧。 “長得好像一只水母。” 陳一看著這棵可愛又無害的植株,忽然想起了一年前某個大雨傾盆的下午。 那時陳一站在便利店門口,他渾身都叫雨水打濕了,冷得一個勁地打哆嗦,見了林降推門出來,他就很高興地迎上去:“你看。” 陳一從懷里掏出一個完好無損的包裝盒,小心打開了,里面都是孢子標本,被裝裱得非常精致。 這只不過是林降從前跟別人提過一嘴自己有收集孢子標準的愛好,陳一聽見了,就留心下來。 里頭有許多珍惜品種,陳一為了搜尋這玩意費了整整小半個月。 他就這么望著林降,眼睫頭發都濕透了,烏黑的額發貼在臉頰上,一點也不像個富家公子,反倒像只可憐巴巴的落水狗。 至于他的眼睛,那就更柔軟了,鋪滿了希冀的光,叫人不忍心拒絕。 林降看了一眼,伸手接過了。 然而陳一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林降將盒子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垃圾桶里。 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 林降已經打傘走了。 這是他追到林降之前的事情了。 是的,林降是被陳一追到手的,還是很爛俗的先上車后補票。 至于其中是怎么追的,又是如何讓林降妥協同意的,陳一被折騰得多慘,那就是另外的長篇大論了。 不過陳一很確定的是,林降那會兒是單身。至于陳辭為什么覺得陳一搶了他的人。很簡單,多虧了李玟從王嬸那打聽來的情報,陳一成功地了解到了內幕——陳辭從前和林降就讀于一個大學,還在大學里的時候就對林降心生好感。 怪不得先前調查的時候就覺得林降讀的大學有些耳熟。 陳一想。 陳辭高中成績并不好,走了藝術生的路子,陳瑜也沒期望著他能考個清華北大出來,想著讀文化基本上是沒希望了,畢竟先前接受的都是國外教育,課程和國內的也不一樣。語文尤為的爛,能及格就謝天謝地了,英語和數學倒不錯,可高考也不是就考這兩門。 誰知道這三年藝術生讀下來,不知道怎么把陳辭腦袋讀壞了,死活不肯填金融大學,非要上一所純藝術大學成就他的畫家夢想。 陳一看過陳辭的畫,抽象得很,講實話,什么靈氣天賦異稟之類的他都通通沒看出來,就覺得顏色還挺好看,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