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不然怎能皆大歡喜。 可他咬緊了牙,就是吞不下這心口倏然生起一點的固執。 夏北光,夏北光。他在心中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要把他吞下去,再融進骨血里。陳一沉默了許久,壓抑住自己內心升騰而上的情緒,忽然抬頭笑了笑,那笑容妥帖又不出錯,眼角眉梢透著一股子疏離和譏諷的味道:“對不起了,余小少爺,是我逾矩了。哎真是沒辦法,我這人真是心里沒數,人家給你三分甜就自以為是爬起桿來,到頭來摔得粉身碎骨都不知道。” “是我不配,您是誰啊,大少爺啊,怎么看得起我這種小嘍啰呢?” “是我不知好歹,給點陽光就燦爛。”陳一望向姜興,眼眸之中依舊是笑意盈盈的,輕輕吐出一句話來:“就是求姜少您,往后不要總是做那么多令人誤解的事情。” “真不好,容易讓人自以為是。” 他說完就拂了拂肩胛上的灰塵:“要不然怎么說有些人命就是賤呢,站在富人區也染不上半點富人區的影子,反而覺得喘不過氣來。” 陳一低著頭,被帽沿壓著投下一道陰影,橘黃燈光下露出一段若隱若現的唇角,微微彎起:“不過真的得跟您解釋一下,我可不是尋著您姜大少的味找來了,是真有個朋友,從前因為我受了傷,腦子不太清醒,摔成了傻子,所以擔心他才千里迢迢趕過來看一眼。” 余悠悠很好奇,重點完全跑偏:“誰啊?我怎么不知道方圓水岸里還有這一號人?” 陳一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前些時間的事了,可能您不知道。” “這人啊,太蠢了不好,就像我那朋友,遲早有一點會被自己蠢死。” 余悠悠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喃喃自語:“誰罵我呢。” 陳一做了個禮:“那見也見過了,歉也道過了,小人就告退了,您好好忙著。” 他的口吻放得謙卑又溫和,然而姿態全然不是,是崩得緊緊的,好像隨時便會掙斷那束縛似的。 陳一說完之后,也不顧二人反應如何,轉身走了。 他連離開的姿態都很傲氣又憤然。 像是只受了傷又委屈巴巴不肯開口的小動物。 有點像孤狼,但更像只小狗。 ………… 他把帽子又扣緊了些,聽著耳機里放著的歌,漫不經心地走著,直到聽見那歌唱到“醯利摩訶皤哆沙咩薩婆阿他豆”,終于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腳一旁的電線桿,罵出一句臟話:“媽的。” 看來我佛慈悲也沒辦法讓他熊熊燃燒的怒火稍稍止歇。 陳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察覺到從一旁射出來的陰冷視線,倏然轉了過去,他臉上神情還是帶著笑的,目光卻沉了下來。 “秦小少爺。” 下次出門真是要看黃歷,這短短一天之內居然能兩次遇見秦澤這個傻、逼。 對方臉上包了繃帶,只露出眼睛來,看上去好不凄慘,身旁還跟著四五個壯漢,陳一一邊后退,一邊思索著此時從他們手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那秦澤悶悶笑了幾聲,口吻依舊是輕柔的,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怕我?” “哪的話。”陳一往后退,然后依舊是笑吟吟的:“我一直對您十分敬仰、十分尊敬。” 秦澤目光一厲,正欲開口,卻被人倏然打斷:“阿澤?” 他神情霎時一變,變得柔弱無害又怯怯糯糯,語氣也充滿了親昵與孺慕:“哥?” “是你嗎?” “剛下飛機就聽見你出事了,臉是怎么弄的?” 那聲音很年輕,清朗如風,約摸著和自己差不多大。陳一按耐住想一探究竟的心情,壓低了帽子。 小變態的哥哥? 估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是……?” 秦澤暼了眼壓低帽子的陳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陰戾,但很快又變得溫順:“沒什么,就是剛剛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哥,我們走吧,好不好?”他的語調放得甜膩又柔軟,像是一只攤開肚皮的小狗,迫切地期待著主人的撫摸:“我們有兩年沒見面了吧,家里還留著哥你的房間呢,跟我回去看看吧。” “爸爸說要把別墅重新裝修一遍,可我不同意,因為重新裝修的話,哥你房間的格局也會變的。” “你很不喜歡別人未經同意動你的東西吧?” 那男人顯然有些意外:“只是小時候住過幾天的房間,不用這么麻煩。” “那怎么行。”秦澤說:“留給你的東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陳一不樂意站在這看他們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略微后退了幾步,順著秦澤給的桿子下:“小少爺,我可以走了吧?” 秦澤掃了陳一一眼,淡淡說:“你走吧。” “下次走路的時候,一定要看著點。” 他最后這一句話,放得又輕又緩,充滿警告意味。 陳一略一挑眉,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站在秦澤身旁的男人,并未看到臉,只能看到個隱約的身影,依稀能看出高大的輪廓。 秦澤就一手挽著他,跟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靠,膩歪得能扯出絲線來,那模樣沒由來地讓陳一想到毒蛇親昵地纏著自己獵物,黏膩又繾綣。 不允許任何人覬覦和靠近。 原來還是個戀兄的小變態。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