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顧衡朝往遠(yuǎn)處看了一眼,“周敏之一行人昨天晚上到的浚縣,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來個好手護(hù)衛(wèi),目前歇在東升容棧。我派兩個臉生的人過去看了, 防護(hù)還算緊密?!?/br> 高指揮使眼睛瞄著四周, 低聲笑道:“爛木船還有三千斤鐵釘呢,你要是以為周敏之就會這樣低頭認(rèn)輸,那才是奇了怪哉。我那邊的人傳信過來, 說迎周敏之回京的太醫(yī)至多明天晚上后天早上就會過來會合,咱們的手腳可得快些!” 顧衡往碗里加了一勺炒得焦香的花生碎, 含糊地反駁, “是——你們, 我純粹就是過來幫忙的……” 高指揮使瞪過來一眼,“何必這么外道,那周敏之惡了上頭的意就是咱們共同的敵人。唉,對付這么一個糟老頭子,讓我連騎了幾天幾夜的馬,腿肚子都抽筋了,真真是害人不淺,總得給他尋個象模象樣的死法才好……” 顧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從昨晚上開始,這位高大人就不遺余力地游說他跳槽到京軍都護(hù)營。說只要他答應(yīng)了,其余的事兒半點兒不要他cao心,因為都護(hù)營里最缺的就是這種搖筆桿子的人。他去年好不容易找兩個筆貼式,干不到三五個月就被營里的血腥味嚇跑了。 高指揮使大概這輩子難得碰見一個不懼自己陰狠手段的讀書人,和顧衡說話做事總透著一股子叫人起雞皮疙瘩的親熱勁。 他在角落里蘸著桌上的茶水畫東升客棧的地圖,“我這回帶過來的幾個人個頂個都是好手,殺人是小菜一碟,難的是人死了之后不能讓他們察覺不對進(jìn)而大肆聲張……” 這就是說要讓周敏之必須死的無比自然。 兩個人都穿了靛藍(lán)粗布襖褲,坐在路邊小攤上稀里嘩啦的吃著豆腐腦,看著就像市面上到處攬跑腿生意的幫閑,任誰都猜不出他們正在商量怎么要人性命的勾檔。 東升客棧是個不大不小的客棧,因為浚縣這兩天趕大集,縣城里的人還是不少,周家的人就干脆把客棧全部包下了。進(jìn)門就是影壁,左右兩道上二樓的樓梯,上下兩層各十二間上房。 影壁后面的院子很小,地面是用青磚鋪就的平地,聊勝于無的用數(shù)塊石頭壘建了一處假山,假山旁邊胡亂栽種了幾株藤蔓,要死不活的懸掛在半空中,除此之外連一棵可以遮蔽人影的樹木都沒有。 因為修建的是客棧,店家盡可能地利用地勢,所以沒有尋常大戶人家才有的抄手游廊,所有上房的正門都由廊檐統(tǒng)一聯(lián)著。這里的地勢太過敞亮,要想背著人做手腳又無聲無息的退出來極為不易。 顧衡看著遠(yuǎn)處東升客棧不住搖晃的店面招牌,忽然微微一笑道:“我倒有個法子或可一試……” 前禮部尚書周敏之在大木盆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之后,感覺人仿佛才活了過來??吭谝巫由鲜媪丝跉猓闷愕谜玫牟杷疂櫫藵櫤韲?,這才抬著眼皮兒問道:“家里都還好吧?” 這回來接人的是周府的大管家,聞言躬身答道:“家里一切都好,京里的宅子閉門謝客不見外人。大公子拿了家里一半兒的銀子回老家置辦了田產(chǎn),開始學(xué)著做事。只是聽說老爺患上風(fēng)寒病危,一家上下憂心不已……” 周敏之有些不耐煩,“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我身子康健的很。若不在圣人面前賣幾回可憐,他怎會答應(yīng)讓我回京繼續(xù)襄助敬王?” 管家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聽傳話的公公說咱家貴妃娘娘哭地不成樣子,說自打閣老去了之后滿朝的人看您不順眼,還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鍋?圣人為正視聽對您懲罰太過,染了病總該回京好好診治才是……” 周敏之深吸了口氣,看著管家吩咐道:“你叫底下的人警醒些,再過兩天咱們就要和京里來的太醫(yī)碰頭了,千萬要裝得象一些,不能讓那些人瞧出破綻!” 管家自然答應(yīng)了,趕緊出去找人安排接下來的事兒。主子犯了大事被發(fā)配漳州,聽說那地方窮山惡水瘴氣四溢,本朝發(fā)配到那里能活著回來的人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這回扯了彌天大謊才被獲準(zhǔn)回京,認(rèn)真追究起來這可是欺君之罪! 說起來,這些大世家起來得快,倒下去得更快…… 雖然洗了澡用了飯,但周敏之還是覺得疲乏得很,畢竟歲月不饒人。老父親在世的時候,無論大事小事都舉重若輕,圣人……從來沒有像這樣不留情面,說翻臉就翻臉。 ——漳州,那是活人能去的地方嗎? 還有讓他尤為失望的是,自己被貶謫出京,敬王竟然從此到終沒有站出來說話。雖然知道這個大外甥的確是迫不得已,但還是讓周敏之有些心涼。 屋子外的雨水沒完沒了的下著,周敏之抹了一把臉盡量把沮喪壓下——皇家的人向來無情無義,敬王又怎么會例外?只是一條大道已經(jīng)走了九十九步,眼看成功在望萬萬不能懈盡。 門外有輕微的剝啄聲,護(hù)衛(wèi)稟告說是店家送來的宵夜,經(jīng)過仔細(xì)查驗無毒。 周敏之見紅漆木盤里是一碟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得勝糕,旁邊是一碗嫩得直顫悠的豆腐腦。豆腐腦雪白,上頭有鮮紅的辣椒油翠綠的蔥花碎,在寒冷的雨夜里香氣一股股的沖人鼻。 本來這種市井之物根本難以入眼,但很吃了些苦頭的周敏之忽然覺得食指大動,不由伸出手去端起了小碗兒。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周敏之就覺頭目森森有些暈暈然。抬手胡亂揉了揉額頭,只覺得頭手仿佛都有些麻木不仁,從鼻子里呼出來的熱氣又粗又重。想必是路上勞累了,這天兒又冷又潮受了點風(fēng)就真得了風(fēng)寒。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周府的管家親自來送熱水。一和周敏之打了照面,手中的銅盆哐當(dāng)一聲就摔在地上,幾乎連滾帶爬地逃出屋外,隔著老遠(yuǎn)喊:“老……老爺,你的臉……身上……” 不說還不覺得,一說周敏之就覺得身上奇癢難耐。連忙沖到鏡子前一看,就見自己臉上手上起了大片的紅疙瘩。一掀開衣裳,肚腹四周已結(jié)成塊了,密密麻麻的讓人看了就生痵。 周敏之腦子算轉(zhuǎn)的快,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感染的不是風(fēng)寒,而是…… 周府的管家恨不得打自己幾耳光,明知道這是個苦差事還爭著搶著過來。老爺這幅駭人模樣哪里是患了風(fēng)寒,明明是染上了叫人聞之色變的瘟疫…… 東升客棧立刻炸開了鍋,有幾個昨天負(fù)責(zé)守夜的護(hù)衛(wèi)叫苦不迭??匆娭髯由w著三床厚被還抖得跟篩糠一樣,立刻覺得自己身上也跟著不對付起來。 等到了這天下午周敏之臉上身上已經(jīng)不能看了,頭腫得幾乎比平常人大了一圈兒,懼冷怕光眼角直流淚。 管家自認(rèn)倒霉硬著頭皮出去請人來看,??h的大夫稍一打聽就知道這些人來自瘟疫遍地的漳州,只看了一眼草草問了幾句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又苦苦等了兩天,朝廷派來的兩位太醫(yī)終于趕來了。 兩人一見周敏之的癥狀就大驚失色,說京城乃國之重地,萬不敢讓感染時疫之人入京,若是此時徇私就是一城乃至一國的罪人。還說周大人身子孱弱,只有先治了這病再慢慢往回走,一時半會兒急是急不得的…… 太醫(yī)把周敏之感染時疫的消息派人快馬加鞭的送回去,果然沒多久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讓原班人馬護(hù)送周敏之按原路慢慢返回漳州靜養(yǎng)。為彰顯圣恩還賜下上好藥材若干,末了還叮囑一路千萬要做好防護(hù)…… 躲在一旁看熱鬧的高指揮使被事情的奇詭發(fā)展驚得是目瞪口呆。 ——不費一兵一卒一刀一槍就將想要興風(fēng)作浪的周敏之趕回了漳州,這等好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顧衡抖了一下手里的布袋,象小兒一樣得意無比,“我們鄉(xiāng)下人管這個叫咬人草,不小心碰上了就要飽受癢痛之苦,連老鼠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周敏之喝的那碗豆腐腦,是我親自給他配的佐料。雖然一時半會兒驗不出來毒,其威力卻是無比霸道?!?/br> 高指揮使情不自禁地躲開一丈之遠(yuǎn),“這種好東西留給周敏之消受就行了,我是敬謝不敏。不過這東西的功效管得到幾天,要不要我派人跟過去再給他下一點?” 顧衡覺得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都護(hù)營里怎么還有這種天真可愛的家伙?就嘆了一口氣道:“時疫本就令人駭懼,你若是不嫌麻煩的話盡可以天天去。只是何不趁此機會一了百了,那些太醫(yī)只怕也不是很情愿跟著去漳州……” 青年半邊臉隱在暗處,面容平靜語氣卻森冷…… 高指揮使的眉梢險些飛到天邊去,從心底油生的那份惜才之意簡直溢于言表。覺得這趟差事完全用不著自己出馬,眼前的年輕人心思謀略手段完全可以獨個應(yīng)付。 他搓著手感嘆道:“你的這個性子實在是太適合來我們都護(hù)營了,要不你再認(rèn)真考慮一下,我保你的官職每年升一級。實在不答應(yīng)的話干個兼職也成,初一十五過來幫著處理一下那些麻煩的文書,薪晌另算……” 條件不錯,只是都護(hù)營的名聲太難聽了。顧衡只得笑笑,神態(tài)安然不語。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男主到處結(jié)善緣,這個是極其有必要的。 感謝在20200303 21:53:59~20200304 21:35: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毛毛蟲 10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桃紅柳素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二六五章 密告 聽說舅舅因為感染時疫又被原封原樣地遣送回漳州, 被河道諸般雜事羈絆在江南的敬王氣得說不出話來。 饒是他修為不差還是一腳踹翻了屋子里的一張紅木嵌理石畫案, 轉(zhuǎn)了好幾圈后滿臉失望地皺著眉頭問道:“好不容易讓父皇松了口, 這回要是不能奏功,下回就不知猴年馬月才有機會讓舅舅回來了?” 龔先生小心地瞄著敬王, 輕言細(xì)語地勸說道:“聽說是不小心感染了時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漳州本來就是個遍地瘴氣的地方, 那些太醫(yī)就是有天大的膽子, 也不敢此時將周大人接回京城。” 敬王的臉色更加陰沉。 “怎么就這么巧, 我這邊剛在想法子把舅舅弄回來, 那群太醫(yī)就斬釘截鐵的說他得了疫癥, 定是有人不想他回來。這其間要是沒有老大老二做的手腳, 我把腦袋割下來給他們當(dāng)?shù)首幼??!?/br> 盡管信里言之鑿鑿, 他還是不相信周敏之真的得了時疫。 龔先生重重嘆了口氣,“肅王倒也罷了,往日真的小瞧了端王。我得到消息聽說冬至大祭的時候,圣人有意讓端王當(dāng)贊禮……” 敬王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不再掩飾,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我們幾兄弟當(dāng)中,那就是個最能裝的。時時擺著一副云淡風(fēng)輕不染凡塵的樣子, 結(jié)果什么好處都沒落下。偏偏舅舅被貶出京不在身邊, 連跟朝臣們大肆聯(lián)絡(luò)的人都沒有?!?/br> 有一個念頭壓在龔先生心中許久,終于遲遲疑疑地開口問道:“圣人在這個關(guān)口把您調(diào)出京中, 每天就跟這些河工泥砂漕官打交道, 他……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想法?” 這恰恰說中了敬王心底最大隱憂, 面上不由浮出幾分暴躁。但是龔先生是跟了他十年的老人,辦事素來精干妥帖,這樣的人已經(jīng)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就耐著性子壓低聲音道:“外祖父……在世的時候曾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證,這太子之位非我莫屬。肅王的身份低賤,端王的母親雖然是皇后,但當(dāng)年在世的時候做了一件不可原宥的錯事,父皇絕不可能屬意于他?!?/br> 這話雖然說的有些細(xì)微含糊,但龔先生還是把每個字聽得清清楚楚,皇家必定有許多不能讓外人知的秘事。他眼睛頓時有些發(fā)亮,許多往時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周家在京城經(jīng)營了這么久,為何說倒就倒了…… 他笑容滿面地拱了拱手,“圣人借著乙酉年春闈之事一味打壓周尚書,多半是不想讓王爺日后有個尾大不掉的外家。將您此時調(diào)來江南,說不定是想讓您提前了解民生之艱難……” 敬王臉上綻出一縷難得的笑容,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如今這副局面已經(jīng)壞的是不能再壞了,要是外祖父和舅舅的期許落了空,自己這么多年的籌謀也就付之東流了。 夜雨從敞開的門窗吹了進(jìn)來,龔先生輕輕打了的寒噤,卻還是信心滿滿地贊嘆道:“天下之事無不是險中求勝,一半靠膽氣一半兒憑天命。兩位周大人既然已經(jīng)料得世事提早安排好,王爺也無需憂心太過……” 主賓二人正在細(xì)細(xì)商量事情,有心腹急稟要事。說淮南的巡防營追蹤大半年布控上百人,終于抓到一個縱橫赤嶼島海域多年的海匪頭目。 敬王本就心頭不虞,聽到這些的事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瞪著那心腹道:“合著爺這里就成了收破爛兒的,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兒和人都往我這里推。既然查實是海盜頭目,就把人往府衙里送。再查清有無勾結(jié)地方官吏,請核殺頭就是了……” 那心腹眨了眨眼睛,低低道:“那海盜交代了一件事,說即墨的大商賈鄭氏父子也是赤嶼島上的人,二十年前洗手上岸,如今搖身一變已經(jīng)成了山東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大富之家……” 敬王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 龔先生卻是立刻變了臉色,“聽說即墨鄭家這一輩的家主鄭乾極其擅長做生意,在京城各地省府有名號的鋪子里頭都有他家的股子。顧衡的夫人開了一家榮昌布莊,與她合股的就是即墨鄭家的少東家鄭績!” 敬王的臉色慢慢亮堂起來,“那家在棋盤街的榮昌布莊,我記得端王妃俞氏在世的時候也往里面入了股子……” 龔先生立刻意識到這是一條極重要的線索,要是那個海匪說的是實話,那即墨鄭家父子原本也是赤嶼島的海匪,那顧衡和端王這兩個心腹大患都跑不脫勾結(jié)海匪的大罪! 他越想越興奮,摩拳擦掌的想立刻見到了那個吐露秘密的海匪。轉(zhuǎn)頭卻看見敬王的臉色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為難的事情一時間委決不下。 敬王臉色緊繃著,過了片刻才問了一句,“要真的查實,榮昌布莊的大東家顧氏豈不是罪魁禍?zhǔn)??那顧衡會不會為了撇清,把所有的罪?zé)推在他老婆身上?” 能讓顧衡栽跟頭,他一萬個樂意。但是牽涉到別人…… 龔先生連眨了幾下眼睛,“聽說顧衡和他的夫人感情甚好,更何況夫妻一體這種事兒恐怕推脫不掉。咱們手腳快些把人證物證齊齊呈上,保證顧衡不死也要脫層皮?!?/br> 敬王陰沉著臉看著院子。 豪雨過后院子里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花枝花葉落的滿地都是,就是不知京城王府里暖棚里那片精心培育的寶珠茉莉是不是安好?若是沒有人細(xì)心看顧,不過一場風(fēng)雨那花必定會被摧殘得不成樣子。 龔先生順著敬王的目光往院子里探了探頭,眼睛卻瞄著人小心勸道:“王爺是否還有別的顧慮,這實在是難得的機會,若是就此輕輕放過不知道以后怎么對付越來越不安分的端王?” 敬王在這片刻之間,心思不知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最后勉強壓住躁動深深吐了口氣,轉(zhuǎn)身吩咐道:“派人手過去把那個海匪接過來,我親自審,等他吐露干凈后我親自送他回京面見圣人……” 心腹頓時松了口氣,立刻領(lǐng)命飛奔而去。 當(dāng)天晚上大名叫李國柱的海匪被悄悄押進(jìn)敬王暫居的驛館。滿臉濃密胡須的中年漢子已經(jīng)經(jīng)過幾輪嚴(yán)刑拷打,一進(jìn)門就像軟泥一樣趴在地上,只知道砰砰的磕頭,“我什么都愿意招,只求留我一條性命……” 敬王不屑地皺了皺眉,心腹連忙上前稟告已經(jīng)知道的情況。 原來這個叫李國柱的海匪在準(zhǔn)安望仙樓有個叫翠翠的相好,是樓子里的頭牌。兩個人好的密里調(diào)油,許下無數(shù)誓言要生生世世廝守在一起。 李國柱不知道這是青樓里□□盤客的高明手段,只一心一意的想存夠銀子把這位花魁娶進(jìn)家里,所以只要一有空就往望仙樓里鉆。酒熏耳熱的時候,不免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兜了個底兒掉。 那叫翠翠的頭牌雖有三分真情但更有七分假意,知道這位出豪闊的行商真實的身份是赤嶼島的海匪時,一腔柔情蜜意頓時化作冷汗汨汨而下,轉(zhuǎn)頭就將床上的情郎賣了。 淮安巡防營的人得知這是條大魚,用了無數(shù)個好手才將人活捉住。叫人意外的是,看起來鐵骨錚錚的漢子經(jīng)不起嚇,生有倒刺的皮鞭和燒得通紅的烙鐵才舉起來兩輪,那人連自己的爹媽姓什么叫什么都愿意說了…… 敬王有些不可思議,這么個不過一般的人物怎么就能知道鄭家父子的秘事? 李國柱臉上糊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看這模樣已經(jīng)嚇破了膽子。 知道面前是頂頂貴的貴人,哭喪著臉道:“我沒說半句假話,那鄭乾的大名原先叫鄭東海,在赤嶼島坐第三把交椅。雖然二十多年未見又穿綾穿綢地站在船頭上,可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