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顧瑛本來還有些不自覺的緊張,但見這人除了面色微紅略有酒氣外,還是如以往一般隨意。腦袋靠在椅子上,嘴里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閑話,那份兒緊張就不知不覺消散許多。 于是也微仰著頭笑道:“……新婦也只有頭一個月才會天天著紅,要是天天穿紅著綠,別人還以為是在發花癡呢。還有千工坊的衣服多貴呀,一件衣服從布料、裁剪、繡工、成衣,要經過十幾道的工序能得一件,且還沒有我自個做的結實。” 她伸長手把炕幾上的百合蓮子羹端過來,一口一口地喂給顧衡喝下,“聽說連宮里的娘娘都喜歡他們家的樣式,咱們不過是這些日子才寬松些,用不著跟人家攀比。祖母說過,勤儉持家比會掙錢都來得要緊!” 這些日子她當家作主慣了,說話便不覺帶了一股教訓的口吻。哥哥的手頭閃漫,若是不好生管著,家里的錢財過不了幾天就會換成一本本的古籍殘貼。 顧衡臉紅耳熱,老老實實地張口喝著甜湯。但看著女郎粉嫩的臉頰就在面前,流轉的眼波也觸手可及,心頭的歡喜便一股股地往外涌冒。 恍惚間記得進門時已經把門拴緊,心里便像著了火一般。雖然還隱隱聽得到外面仆婦的說話走動聲,但眼下已經是三更了,伸在膏粱紅杭緞衣裙上的大手便有些躍躍欲試地按捺不住。 偏顧瑛一無所覺,顯然對自己的身份轉變還未來得及適應。 她又端起桌上的斗彩團花茶盞,徐徐倒了一杯茶遞過來道:“這處宅子雖然是哥哥拿私房錢置辦的,可畢竟掛在我的名下。如今我倆加上祖母總共才三個主子,丫頭婆子加上小廝花匠門房,底下服侍的竟然有二十幾個人……” 光滑緞子下微露的肌膚嬌美豐潤,衣服上還有一縷極淡的白芷皂香,轉眼就把人糾纏得死緊。顧衡急得不得了,但見妹子一副精打細算過日子的認真模樣,一腔綺麗心思只好往下壓了又壓。 接過茶水一口喝下,“這個家日后自然是你當家作主,若是覺得奢靡浪費,將人好生打發就是了。畢竟算是你的……嫁妝,都隨你自個兒高興。你喜歡栽植花木,正好趁這個季節多種些花草。” 左右打量了一下,眼里不免帶了幾許嫌棄,“這里原是鄭績帶人布置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懂什么?聽說他家就整得像皇宮一樣,地上鋪的是寸厚的漢白玉,墻上掛的是拳頭大的夜明珠,連院子里墊魚缸的都是太湖水底的寒石……” 顧瑛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歪頭道:“那是戲本上的龍宮仙邸,哪里會有人家那樣布置?我看鄭大哥平日的穿著打扮都很樸實,根本就不像江南的那些暴發戶,那些人恨不得把金項圈金戒指金絡子掛滿全身。” 年輕女郎滿臉笑意,“咱們才離開萊州老家時,就是坐的他家的船北上。那時我覺得這個人油嘴滑舌一身的痞氣,時時刻刻想著跟人套近乎。待時日長久了,才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個熱心腸。” 顧瑛手腳利落地起身從衣柜里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我布莊里的董掌柜說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人,第一個是他們鄭家的老東家,第二個就是這位少東家。說他年紀輕輕就一個人敢走蘇祿的航道,多少積年的老船工都搖頭呢!” 新婚夜妹子夸贊別的男人做什么? 顧衡牙齒根都酸了,定定望過來一眼不屑道:“他們鄭家的路子野,陸上海上漕上,什么生意賺錢就做什么。別看他們和我合股開了布莊,其實京里這些有名的當鋪銀樓酒肆客棧,多多少少都有他們家的暗股子,只是不欲讓外人知曉罷了。” 他拿了本白色三線細布中衣托在手上,用不著細看就知道是顧瑛的針線。雖是簇新的卻細細漿洗過,拿在手里有一股皂角的芳香。 如今即便日子富貴些了,顧瑛還是不喜歡用那些昂貴的熏香。家里人貼身的衣物都是她親自用摻了白芷的胰皂搓洗晾曬,穿在身上讓人無比熨貼舒服。 顧衡快步走到旁邊的凈室,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凈換上中衣,頓時覺得人都清爽許多。擦著頭上未干的水漬走出來接著道:“他們這樣的大商家,最忌諱高調張揚。若是一味的攀附權貴只知與人斗富,離惹來殺身之禍就不遠了……” 顧瑛若有所思,“難怪我覺得鄭大哥手眼通天,手底下隨常一個掌柜就能和府衙里的推官主事之類的搭上話……” 顧衡嘆了口氣,將女郎輕摟在懷里柔聲道:“自從進了京之后,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卻為我日夜擔心。如今我位卑人弱,那些皇子間的爭權奪勢一時半會也落不到咱們身上,所以咱們在一邊看著就好。” 聲音漸漸變得幽微,幾乎軟膩在耳邊,“將來無論那位皇子登基,這些勛貴、宗室、朝臣、地方發生的大事都夠新皇應付了,怎么清算也輪不到我頭上。我實心實意的辦差,到時候想辦法謀幾任外放,就把你帶到大江南北到處看看……” 顧瑛依在他的懷里耳朵癢得厲害,臉面也后知后覺的慢慢變紅了,卻還是重重點頭,“哥哥到哪里做官,我就把布莊開到哪里。在任時多為黎明百姓干幾件好事兒,即便不當官兒了我也養得活你!” 顧衡心口飽脹,將人緊緊抱在懷里往炕上一倒低低嘆息道:“人活在世上求的就是個暢意,以前我一味求全,表面張狂內里懦弱,讓你……平白受了不少的委屈。日后有我在后頭撐著,你想做什么盡管去做。我們兩個夫妻本是一體,你暢快了我心頭才會暢快!” 類似的話顧衡以前也說過,卻從未像今夜這樣打動人心。顧瑛臉上的淚水像止不住一般,伏在他的懷里似哭非笑,“從前在萊州老家時,好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顧衡想起少年時的抑郁難伸,想起從前的悲憤莫名,想起那場大夢中的跌宕流離,想起明知無望卻依然在黃楊棺木旁錮守的自己。輕吁一口氣,將女郎復抱在懷里嘆道:“放心吧,從此后的日日夜夜都有我陪著你,再不會叫你委屈……” 顧瑛眼睛酸澀難當,卻感到腋下衣襟一陣松動。 她木愣愣地往下看時,卻只見一只顏色微黑的大手在其間緩緩移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掀翻在床上,繡了多子多福的朱紅色紗帳被拂了下來,松散散地迤邐在床頭榻尾。 鋪天蓋地的一片深紅淺紅,帳子頂四角懸掛的銀薰球飛快地轉動。 那人的聲音在耳邊細細密密的回響,氣息也灼燙得讓人心跳,“莫怕,我說過會一輩子陪你,就會一輩子陪你到老,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原來是我糊涂透頂沒把這事兒想明白,還總想著把你推給別人照看,害你生受了大委屈……”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哥哥什么時候想著把自己推給別人了? 但眼下不是追究這些昏話的時候,顧瑛抿著唇微微一笑,昔年在顧家老宅的憂懼和無望象入了水的絲綢一樣,無比熨貼地化作細細涓流,從身子里慢慢的祛除干凈。再也不能讓她半夜驚醒,再也不能讓她抱著床枕因為擔心難以入睡。 顧衡細細地在女郎的眉眼間親吻,修長有力的手指順勢滑到了繁復的衣結上。混了浮羅春酒香的熱氣在帳子里慢慢積聚,耳朵邊的心臟一下接一下地重重彈跳著,nongnong暖意讓人滿身滿心都緩緩松乏開來…… 顧瑛全心全意地望著頭頂上的人,喃喃道:“好,咱們就說定了,你要陪我到老,多一天少一天都不成……” 屋外有春雨入夜,若有若無的敲擊著門窗。外間大紅繡五彩團花落地帷幔被夜風吹散了,柔軟的布料飄飄蕩蕩的撫弄著漆黑高大的廊柱,一下接一下地飽含溫柔嬋娟意。 雨水滴入黝黑的泥土里,就有濕氣從土里滲了出來,仿佛片刻間就浸潤了天地萬物。風忽然大了起來,大紅帷幔便和廊柱驀地糾纏在一起,一會兒扭了過來一會兒又扭了過去,仿佛永世再難分離。 遠處有巡夜的更夫敲響了更鑼,天邊已經隱隱現了青白亮色。顧衡悄無聲息地披衣下床,猛見胸前背后隱隱有血絲爪痕,不由搖頭輕笑道:“這丫頭好大的氣力……” 他一夜未睡卻沒什么倦意,將半卷的朱紅紗帳重新掩好。抬頭見屋角高幾上的一對大紅~龍鳳雙燭的燭光搖晃,顯見已經要熄滅了。 桌上是一層一層色澤微紅的燭泥,鳳燭已經將熄未熄,龍燭卻還有半拃長燃得正好,顧衡毫不猶豫地用手中銀剪將龍燭的燭心剪滅。一陣涼風從半敞的槅扇吹進來,龍燭鳳燭的火苗瞬間同時冒起一陣裊裊白煙。 ※※※※※※※※※※※※※※※※※※※※ 應該……不會……被鎖吧! 感謝在20191110 19:18:09~20191111 19:34: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波琉璃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shg 第一五二章 認親 窗外春寒料峭室內卻是陣陣香濃暖意, 床鋪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聽到動靜的顧衡走過去將帳幔微微拉開, 將人連同鴛鴦錦被一起抱進懷里, 含笑低聲慰藉道:“時辰還早,毋須這么早起來, 昨夜……還沒有勞累夠嗎?” 顧瑛張著一張紅馥馥小臉,精神不濟眼睛要睜未睜,懶洋洋地道:“按照規矩今天是要認親的,哥哥怎么也起這么早?”忽地反應過來, “以后再把你喚做……哥哥,只怕會招人議論吧?” 顧衡大笑,摟著被褥里的人兒一陣輕搖, “這個宅子里除了祖母外屬你最大,你想喚我什么都行。”一邊狀似平淡地遞了一盞溫茶,“潤潤嗓子, 昨個兒大概是太用力了, 聽著有些嘶啞。” 顧瑛一時羞得連茶盞都拿不穩, 擁著被子大惱道:“誰太過用力了, 哥哥如今張嘴就是胡說。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了,不知道會拿什么話來編排我。再說是誰最后膩著人家不放的,都說不行了……” 新娘子面淺,對于探討人性之深刻這類的話題還不擅長, 不過幾句話臉已經紅得可蒸可煮。 喜意從顧衡的眉梢眼角漾出來, 仿佛這輩子都沒有這般松快過。 他將一旁的干凈中衣遞過來, 嘴里的熱氣爭先恐后地噴進女郎的耳朵里。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小意殷勤道:“你累了, 要不我服侍你穿衣吧!小時候我還給祖母梳過頭發,什么圓髻偏髻云髻我都會。不過你是新婦,梳那些好象太過老氣了……” 顧瑛見他真的在尋思給自己梳什么樣的頭發,手里還躍躍欲試的要給自己換衣服,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惱。將朱紅紗帳利落一合,嗔道:“你快些出去,要是誤了時辰看我……如何收拾你?” 雖然是嬌嗔之語,但這是顧瑛第一次發脾氣說狠話。顧衡聽著新鮮不已,結果被趕出門時還戀戀不舍的回頭張望,惹得幾個廊檐下站著的仆婦捂嘴偷笑不已。 顧家的認親禮簡單至極,辰時剛過穿了一身新的張老太太居中高坐,左邊就是顧九叔和族中幾位老親,顧朝山帶著一家子大小齊齊坐在右邊。 看見一對極相配的小夫妻一前一后的走進來,張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等兩個人按照規矩磕了頭,忙把手中的一只四方小匣子遞了過去,笑道:“日后你們兩個互相照應,我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顧衡聽得這話有些不祥,就截斷老太太的話頭笑道:“您還要活千歲百歲呢,等您老做百歲生的時候,我一定親自上臺給您唱一出《桂英掛帥》。對了,這匣子里頭是什么東西,我怎么從來沒見過?” 張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攏,“你祖父在世的時候,每年都要給我打一樣首飾。年輕的時候不過是一個耳墜一副銀鐲子,年歲大了才慢慢置辦了幾樣好東西。我一直舍不得戴,日子過得再艱難都沒拿出來變賣,就是因為這是老太爺留給我的念想……” 巴掌大的方匣里是一對雕成絞絲狀的豆青豆綠翡翠手鐲,放在大紅漳絨緞上,碧汪汪的有如一捧潭水。 先不論其成色如何,單就這份手工就相當難得。北方稱這種工為麻花,南方稱為絞絲,屬于精工細作鐲的一種。這種鐲子是仿制銀鐲里的麻花桿式樣,將圓鐲表面刻成麻繩表面那樣的紋路。可說是把玉工發揮到淋漓盡致,算下來工錢比玉價本身都貴。 站在后頭的小汪氏眼睛都看直了。 她做夢都想不到,一個鄉下老婆子手里竟然還藏著這么好的東西。想起自己進門見禮的時候,得到的是一對鑲了珍珠的鎏金耳環并項圈。雖然價值也算不菲,但比起顧瑛得到的這對翡翠手鐲可是相差遠了。 坐在一旁的汪太太也有些臉不是臉嘴不是嘴,她這個當親兒媳的都沒得到過老太太一樣好東西,顧瑛這個外三路來的人竟然得了這個巧宗,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但今日已不同往時,況且這里也不是撒潑使渾的地方,汪太太只得把心口那團難受硬噎回去。只是看那副樣子,回去之后又要喊幾日心絞痛了。 顧瑛回贈給老太太的是一套親手做的檀香色夾襖和裙褂,用同色絲線繡了細細密密的三多富貴如意紋,寓意又吉祥又不打眼。 張老太太喜歡的不知說什么才好,一邊輕輕撫摸一邊嗔怪道:“我知道你有這個孝心就成了,這要費多少功夫啊。你又要忙著鋪子,又要忙著家里這一攤子事兒,別年紀輕輕地把眼睛熬壞了……” 顧瑛大大方方地笑道:“我每年都給您做幾身好衣裳,看您還有多少壓箱底的好東西賞給我?” 老太太一抬眉毛掃了一眼周圍道:“這是故去老太爺給我留下的東西,我愿意給誰就給誰。若是有誰像你一樣,一年四季給我親手做幾身像模像樣的衣裳,我屋子里的東西她同樣有份兒!” 這卻是話里有音兒了,在場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朝汪太太和小汪氏臉上瞅了一眼,但都聰明地沒有接話。 接下來就是見族中各位老親了,一字排開七八位叔伯叔公。顧瑛跟在顧衡后面一一見禮,雙手奉上做工精細的鞋襪,又接下或大或小的紅封和回禮。 顧朝山則是滿腹的失望之情。 他抻著脖子左右看了看,手中的鞋襪和別人并沒有什么不同。顏色一樣,樣式一樣,連花紋兒都一樣。他想,我畢竟是顧衡的親老子,現在雖然沒有父子名分了,但給我奉上來的禮跟別人應該分個三六九等吧,怎么能一樣呢? 他還在這邊拈酸發愣,顧衡已經帶著顧瑛往旁邊去了。 顧九叔見顧朝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生怕他腦袋一暈又干些上不了臺面的渾事兒,忙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低聲道:“都是至親骨rou,別在這上頭犯擰,還有這么多長輩和小輩盯著呢……” 顧朝山苦笑了一下,在萊州時他就拿這孩子沒轍。如今顧衡已經是蛟龍入海大鵬展翅,任誰都不能阻擋他的前程了。 見親禮波瀾不驚地完成了,顧家的這些親眷也準備返回萊州老家,畢竟那里才是他們的根本。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張老太太也準備一同返鄉。 她樂呵呵地對著大家解釋,說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最小的孫子,如今看著他成了家立了業,余下的心愿也算了了一半。人老如樹葉歸根,剩下的日子就想看看家鄉的山水,順便再和埋在土里的老伴兒說說話。 顧衡心里難過至極,顧瑛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 汪太太先是一憂后是一喜,就吭吭哧哧地道:“這倆孩子畢竟太過年輕,老太太若是走了,家里也沒誰鎮得住。不如就讓老二夫妻留下來幫襯一把,遇著什么窩心事兒也好幫著拿個主意。況且這個宅子這么大,他們就是一家四口全住在這里也不占地兒……” 顧徔和小汪氏的眼睛頓時一亮。 顧朝山原先沒想到這點,這時候也不免有些猶豫,“徔哥好容易才得了到國子監附聽的名額,若是能得到衡哥的相助,兩兄弟經常在一起探討一下學問,說不得咱顧家三年后又要出一個進士……” 張老太太簡直是失望之極。 她之所以要跟著兒子回萊州,就是因為顧及衡哥的前程,不想顧朝山借著奉養她的名義,讓這一大家子留在京城給衡哥添亂。顧徔和小汪氏是好相與的人嗎,無事還要攪起三尺浪。若是在一個院子里住著,只怕要三天兩頭的不安生。 老太太冷冷地盯了兒子一眼,直接給他潑了一瓢冷水,“徔哥懂得上進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不走邪門歪道家里肯定砸鍋賣鐵的支持。只是這處宅子是瑛姑的嫁妝,是在府衙里登過記造過冊的。他一個當叔伯的,拖家帶口住到弟妹的產業里,走到哪兒都沒這個正理兒吧?” 她瞥了一眼二房的人,“更何況徔哥眼下還只是個秀才,后年才有資格考舉人,至于考進士還是猴年馬月的事兒。既然這樣這一家大小長年累月地在親戚的府上住著,只怕會被別人說嘴!” 顧朝山見老娘發怒不敢吭聲,一旁站著的顧徔卻是氣得簡直無語。 見過偏心的,沒見過這么明目張膽偏心的。顧瑛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孤女,赤條條的到顧家來,哪里有銀子置辦得起這么大一座宅子。還不是靠了顧衡到處鉆營,如今竟敢恬不知恥的說這是顧瑛的嫁妝? 打量著大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干脆就把這件事掰扯出來。讓別人看看,顧衡這一兩年利用榜眼之位到底貪瀆了多少銀子? 他心內不忿正要一蹦三尺高,就見族長顧九叔一雙眼睛像寒刀一樣刮過來,慢慢道:“瑛姑是咱們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比別人能干。這才進京多久就當上了布莊的大東家,又置下了這處體面的宅子,這是衡哥的大福氣。” 顧九叔終于知道顧朝山家怎么如此混亂了,終于知道了顧朝山怎么把金疙瘩推出門外。 那是因為每每到關鍵時刻,顧朝山這個家主的腦子都有些拎不清,又想顧里面又想顧外面。難怪不得會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和親生兒子處得如此之僵! 顧九叔左右看了一眼,徐徐道:“咱們萊州顧家這一支眼看著就要因為衡哥興旺發達起來,誰要敢在背后說三道四亂使絆子,得先看看族里的人答不答應?顧家祖先列了一百零八條規矩,若是誰想出族自立門戶,盡管可以先來試試!” 開玩笑,顧衡顧瑛才給府里大手筆添置了一百畝的祭田,又興建了族學,讓顧姓子弟都有書念,以后就是把這小兩口供起來也不為過。這時候若是有人敢當面拆臺背后使壞,顧九叔是吃了那人的心都有。 顧徔還想說些什么,就被小汪氏一把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