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汪太太臉上浮起羞憤,這顧朝山實在是太過翻臉不認人。 于嬤嬤喉嚨眼兒里發干,“咱家那位老太太向來精明厲害,十幾年前就借著由頭把衡少爺帶回老宅親自撫養。也不知說了什么讓孩子從小就跟你離心離德,如今更是處的跟仇人一樣……” 她搬著手指頭一樣一樣地細算,“還有后來幾次鬧著讓瑛姑娘入顧家的族譜,你當時咬著牙不答應,老爺還擺了好幾天臉色。如今細細想來,只怕里面真有不妥。” 汪太太又氣又恨,只感五臟如同烈火焚燒,“……我就是個活生生的傻子,那我的親生孩兒被他們調換到哪里去了?” 于嬤嬤滿臉同情,“你還記得懷第三個孩子時,同茂堂里有一位姓涂的坐診老大夫,還有前街的兩個穩婆都說過你胎像上有些不穩當,即便生下孩子多半也……養不活。” 她左右看了一眼,“那時候你時時忐忑,一連十幾天連地都不敢下,結果還是見了紅,一碗一碗的藥下去卻怎么都止不住。” 湊過身子細聲道:“我這才悄悄請了王神婆到家里畫了符,她見了也是連連搖頭。說你肚子里原本是文殊菩薩面前的仙女下凡,歷了塵劫就要趕著回去當差,還讓你不要傷心太過……” 汪太太心頭大震,腦子里嗡嗚不絕。 半晌后,頭點得跟搗蒜一般,“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我還以為這胎多半保不住,即便生下來也是個不足月早產兒。沒想到掙扎半夜連血都差點流干了,抱過來又是個足斤足兩的大胖小子。” 她勉強按捺住心神,“那天正好是中元節,又是大雨又是大風,到處都是鬼氣深深的。我暈暈沉沉第一眼看到那孩子時,心里就覺得他不像老大老二那般順眼,你后來還在勸我莫多想!” 以庶充嫡,這在平常百姓家雖不是什么大罪,但傳出去也會受人指摘。主仆二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這番猜測。 于嬤嬤一咬牙鼓足勇氣道:“人家說母子天性,這么多年衡哥都和你親香不起來,總歸不會是你一個人的原因。除了跟老太太時時別苗頭之外,這里頭說不定真的有什么差錯……” 汪太太心頭一塊大石頭直往下墜,不由顴骨通紅咬緊了腮幫子,干瘦手上的青筋也一股股暴起。 “……你的意思是我當時生下的其實是個女娃的死胎,顧朝山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一不做二不休,趁機就把顧衡這個外室所生之子充在我的膝下。隔了幾年后依樣畫葫蘆,又想把顧瑛這個外室之女弄進門來……” 于嬤嬤一臉篤定,“雖然不知道那個外室姓甚名誰,如今是生是死,但這件事唯有如此才說得過去。” 她聲音逐漸低微下去,“……這個家里頭迄今為止,無論大事小事唯有老爺說了才算數,你千萬不要使性子跟他硬碰硬。更何況汪舅爺那邊也遇到了大~麻煩,這背后少了撐腰的也不是個事兒!” 汪太太一時怒不可遏,心中再無懷疑。 喘了半天氣才靠在椅子上喃喃泣道:“難怪我看顧衡那孩子怎么都不親近,原來他竟不是我的親骨rou。生產途中我一直昏迷不醒,那兩個穩婆多半也讓顧朝山使錢封了口。可憐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于嬤嬤連連搖手,忙伸長脖子左看右看。 “事過境遷,如今無憑無據,你要哭要鬧可憐半點證據也沒有,且還不能聲張出去。府里的流言你裝作不知道,我讓大少奶奶出面敲打幾回,應該就可以慢慢平息。難的是,你接下來該怎么辦?” 汪太太立刻警醒,哆嗦著聲音恨道:“循哥讀書不成,徔哥也有點高不成低不就,顧朝山那個老東西打去年起就開始器重顧衡,送錢送物殷勤的很,反正都是他的兒子也無甚差別。” 越想越恨,“……但日后若是那小子得了志,又從別人口中知曉他生母的事兒,我是沒了半點指望。王神婆說的果然沒錯,那小畜生生下來就是我的克星。” 于嬤嬤最是知道她的心思,“我今天這番話也只是提個醒,你前前后后也想了好些轍,可還是半點無用。有些人命硬的很,是受天上星宿保佑的……” 汪太太細細想了一會兒道:“如今已經交了七月,至多還有一個月就是秋闈。我原先盤算著把衡哥帶回縣城里,叫幾個幫閑擾亂他讀書的心思。他年紀青定力差,說不得看見一個絕色的女伎就忘了爹媽是誰。” 她冷笑一聲,“不是我生養的跟我自然就不親,原先我想只要讓他不中在老大老二的前頭就行,要不然咱家那位老太太還不得意忘形?現在總要下些狠手才是,只要錯過這回秋闈,我就有辦法讓他這輩子都翻不起來身,只能老老實實的窩在沙河鄉下。” 于嬤嬤點頭,“這倒是個極好的法子,只是時間怕來不及了。更何況老爺看顧得緊,縱然使些手段也容易露出痕跡。” 遇到大事汪太太反而平靜下來,緩緩靠到圈口椅背上,閉著眼睛自憐自艾傷感不已,“從明日起我就生病,就說心悸心口疼,讓顧循他們哥兒個輪流進來給我侍疾。”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變得微不可聞,含糊道:“老大老二便罷了,輪到顧衡時你不妨出來念叨些苦水,那話怎么軟和怎么來!你……不妨親手做些精致的點心,里面稍稍添加一些讓人身子不舒服的藥粉。” 汪太太心中如風車一般盤算,“前頭鋪子里有個姓李的小伙計,時時在我面前討好賣乖,就是想讓我在顧朝山這個老東西面前說幾句好話,好提撥他當生藥鋪子的二掌柜……” 于嬤嬤一驚立刻心領神會,旋即苦著臉叫難,“這些年我也懂些藥理,這點事情難不倒我。你是想要藥效快些,還是藥效慢些的?那藥粉又沒個準頭,萬一下多了出了事兒,可沒人出來幫我說句公道話……” 這話倒是真的,這年頭大家看得多了,若是有什么丑事臟事往底下的仆人身上一推,主家肯定是再清白不過的人。 汪太太沉吟了一會道:“還是用慢些的吧,若是一下子讓人發覺只怕走不脫人。最好找一種當時看不出癥狀,后勁兒又極強的藥材。算算時日那時候他差不多正在秋闈的考場上,若是一時發了急癥也是有的。” 于嬤嬤眼睛一亮拍著大腿道:“還是你想得周全,這件事只有慢慢圖謀,千萬心急不得。若是衡哥真在考場上出了意外,老爺也不能怪罪在你的身上。我聽說每年的春闈秋闈下來,又哭又鬧發瘋的人不少。有些人刺激太過,當場跳金水河的都有好幾個。” 得了奉承的汪太太一臉自傲,“往日里我是被顧朝山拿話哄住了,才會凡事不跟他一一計較。如今他再拿話蒙我,只怕就沒那么便宜了。” 于嬤嬤連連贊嘆,眼珠子一轉就述說起了自己的難處。 “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這輩子反正沒什么指望了。家里的人已經催了我好幾次回去帶孫子,說連炕上的被褥屋子里的擺設都準備好好的,可我這心里頭就是舍不得太太……” 她是跟隨汪太太最久的仆婦,自然曉得汪太太的喜好,說的每一句話都撓在了汪太太的癢處。 “……循哥性子老實,又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徔哥一心只讀圣賢書,衡哥自小跟你又不貼心。眼下又出了這么一檔子說不清楚的爛事兒,讓我走得如何放心下。” 汪太太知道眼下這是唯一的幫手,就褪了腕上一只福祿壽鏨花的赤金手鐲塞過來道:“這些年你就跟我的親姐妹一般,那些外道的話自然無需多說。只要把這件事辦妥當,你兩個孫子的前程包在我的身上。” 于嬤嬤登時大喜,跪在地上賭咒發誓,說一定幫太太達成心愿。主仆二人細細相商到半夜,連藥粉每日如何撒放都一一演練過。見事事安排妥當了,才各自回屋熄燈睡下。 ※※※※※※※※※※※※※※※※※※※※ 今天是個肥章,改得我頭暈眼花,可以算半個雙更了! shg 第六十五章 籠絡 第二天一大早, 汪太太就對外宣稱病重得起不了身子。 顧朝山向來秉承醫家慈心不愿意醫治自家人, 上回寶貝金孫珙哥害了一場厲害的痢疾, 情急之下他下方子失了輕重,最后差點就讓孩子沒活命。痛定失痛后再不肯犯這樣的錯, 于是讓鋪子里資歷最老的孫大夫親自過來診治。 孫大夫在同茂堂坐診多年,為人和善醫術也是相當了得,尤其擅長內科。對于東家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大致也了解一些,停留吩咐后也不推辭, 就笑嘻嘻地背了診箱進了顧家的后院。 細細診治半天后,孫大夫說汪太太苔薄白膩脈浮或滑,脾失健運濕聚成痰, 火熱內郁肺燥陰虛,痰濁上泛于頭…… 簡而言之就是犯了常說的痰飲證,所以導致時時頭暈目眩腰膝冷痛。開方子時以健脾去濕為主, 且不宜思慮勞倦。更加不宜動氣生怒, 不然與壽數有妨礙。 于嬤嬤千恩萬謝地把孫大夫送出門, 趁無人時悄悄將一錠銀子袖了過去, 低聲笑道:“多謝您走這一遭,實在不是我家太太性子矯情,而是她心里有苦說不出,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敲打一下底下的孩子們。” 孫大夫老于世故, 推辭幾遍后把銀子笑納了。 臨了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 回頭好意告誡道:“我雖然有意把病情夸大了幾分, 但汪太太的癥候還是不能大意。這個痰飲證可輕可重, 若是一直心火郁結不懂疏解,與身體只怕真的是毫無裨益。” 于嬤嬤絲毫沒有在意,心想就自家太太那個身子骨,看著瘦弱其實精氣神十足。罵底下的那些犯錯的小丫頭時,口沫橫飛連氣兒都不帶多喘的,只怕活到七老八十都有富余。 顧循和顧徔各自帶著媳婦兒鞍前馬后服侍了半天,卻不料怎么都不合汪太太的心意。最后還是汪太太身邊侍侯多年的于嬤嬤一言點醒眾人,悄悄說三少爺回來這么久了,也不知什么緣故都沒到屋子里陪著太太好生說回話。 府里這段時間的傳言大家都影影綽綽的聽說過,雖然說得言辭鑿鑿,卻誰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些流言最后很快就被當主子的撲滅了,還攆走了兩個多嘴多舌的婆子,但多多少少在大家心底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如今汪太太既然主動站出來打破這個僵局,就說明這段流言……多半只是流言。 顧循作為家中長子就自告奮勇地樂呵道:“我這就去竹園把老三提溜過來,他要是敢說個不字,我就讓他領教一下我這個長兄的大巴掌。一天到晚只會關在屋子里讀死書,連我只是在接風宴上看過他一回,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眾人都哈哈笑起來,只有顧徔和站在后頭的小汪氏這對夫妻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骨子里一向孤高自傲的顧衡很快就過來了。 穿了一身竹青色的素面布衫,臉上沒有半分桀驁,依稀還是舊日那個說話害羞行事靦腆的鄰家少年郎。將將長成的青年站在門檻邊,隔著萬字不回頭的錦簾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臉上平平穩穩的,也看不出一絲不情不愿。 顧徔心里忽然不安地跳動了下,也不知這種不安從何處而來,還沒有想明白時就見汪太太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心念微轉,趕緊上前親熱地扯著顧衡的胳膊,大聲笑道:“知道你讀書緊,可咱娘就是想找你說會兒話。她嘴里不好說又拉不下面子,正找由子發作我們呢!俗話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其實也耽誤不了你什么工夫,陪在一邊看著她把藥老實喝下就算齊活兒!” 這頓稀泥和得極好,屋子里僵冷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端茶的端茶,送水的送水,連仆婦們的走動都開始變得歡快起來。 顧衡似乎有些暈頭暈腦地含糊應了一句,就被隱含笑意的兄嫂推推搡搡地踉蹌幾步,終究簽著身子在汪太太的床榻前坐下。 他抬起眼想說些什么又有些不敢,想走好像又有些舍不得。悄悄覷了一眼汪太太的神情,嘴巴翕張了幾下,也聽不清在說什么。過了小半會兒,最后只別別扭扭地把榻幾上的藥碗平推了半個手掌遠。 眾人見他呆怔了半晌,嘴卻如同茅坑里的硬石,始終吐不出一句暖心窩子的話。又好氣又有些不屑,心想這人多半是讀書讀迂了,梯子都搭好一半也不知順道往下走。 顧徔以己度人,心想這個小兄弟多半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觸,心頭越是想親近面上越是疏離。就故意一邊招呼著余人出了屋子,一邊低頭小聲勸解。 “……至親骨rou間有什么隔夜仇,你是晚輩,姿態放低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咱娘就是嘴巴硬,其實她在街上看見要飯的都忍不住跟著掉幾滴淚珠子。你終究是她的親生骨rou,該怎么做心中要有數!”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走光了,汪太太嘴角往下扯,閉著眼睛就是不愿意看顧衡。往日還沒有覺察,這會兒越發覺得這個小畜生眉眼當中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陌生感。 他的皮膚比老大和老二都白晳,臉部的輪廓也要更清晰些。特別是那雙燦若寒星清亮有神的眼睛,顧家上下幾輩人都沒有這種樣式的,肯定是朝那個不知名的狐媚子。 一口氣生生堵在心口,汪太太胡亂想起自從這個災星考中秀才之后,自己就沒有一件事是順當的。 兄長汪世德好好的當著萊州縣衙門的主簿,多少人圍著阿諛奉承,一家人的小日子過得殷實舒坦。前任縣令走后,本來以為可以往上面提一提,結果眨眼間就開始坐冷板凳熬日子。 讓meimei給這個災星尋摸到了一個極為登對的媳婦,期許未來好利用內宅掌控于他。 誰想到一個錯眼,中意的人選葉瑤仙就和自己的親外甥童士賁攪和到了一起。害得那孩子差點兒丟了秀才功名不說,還被周圍的鄉鄰指指點點,自己在meimei面前也落了無數埋怨。 這么多年自己靠著兄長這棵大樹,穩穩當當的放著印子錢,那利錢打著滾往上翻,那可是自己全部的私房。哪里想得到兄長一朝失勢,印子錢的利息沒收回來不說,連本錢都不見了大半蹤影,最后還連累兄長被個地痞流氓狠狠欺辱了一頓。 總共這些便也算了,轉頭就聽說這個小畜生賺了大錢。 這話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說沙河老宅經常有人送銀子過去,那銀子都是用上好的銅包角樟木箱裝著的,一箱一箱碼放得整整齊齊。仔細算算將近有小半年的光景,也不知這小畜生到底賺了多少銀子? 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前街王神婆的讖語再一次浮現在耳邊,汪太太吐了一口濁氣假意翻了個身子,就見顧衡依舊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前,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于是她心口更加堵了,原本的裝病也不知不覺地真實了幾分。 她哼哼唧唧地半坐起身子,冷著臉道:“如今你是個有本事的,非要我舍了老臉千請萬請地才肯過來,合著你不是我的兒子,其實是我的祖宗。我不主動說一句軟話,是不是這輩子你就不準備認我了?” 汪太太臉上有掩不住的怒色。 “自個找到了掙大錢的路子,也不知道提攜一下兩個嫡親的哥哥。虧你還有個正經秀才出身,雖說吃的不是一個碗里的飯,舀的不是一個鍋里的湯,但你們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也不怕外頭的人戳你的脊梁骨……” 顧衡呆了一呆,仿佛不知該如何應對。 過了半晌后,一直木然的臉上才浮起一絲羞赧,“士農工商,這個商字排最末。我那些同窗曾說務農乃國之根本,對這些不勞而獲的jian商之流是不屑一顧的。兩位兄長都是正經讀書人,怎好讓這些銅臭污濁他們的清華之氣?” 他言語和緩溫良,字字句句都在為他人著想,心中仿佛再無芥蒂。 汪太太卻緊擰著眉頭,手里端著的藥碗一時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更不好辯解自己的長子次子都不嫌棄這個銅臭味兒。還有這個小子的性子以前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著,如今怎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 汪太太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心頭的警惕卻消褪不少。心想只有顧朝山那個老東西,眼睛瞎了才會覺得這個小兒子是個可造之材,瞧他那副榆木疙瘩的樣子,其實根本就不堪大用。 好容易呼了口氣,汪太太硬將臉上擠出一絲折皺當做笑容,“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提前知會一下家里。別人欺你年紀小做出一些套兒來讓你鉆,到時候你哭都沒有地方哭去。要知世道艱險,誆騙你一個鄉下小子易如反掌。” 顧衡又變得木愣愣的,臉上神情似乎有些觸動和不安。嘴唇蠕動了幾下應該是想反駁,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汪太太心頭就不免有些自得,這個小畜生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東西。 面上的神情就越發軟和,“還有你賺的那些銀兩也沒個妥當人幫你保管,想必將來花用出去時也沒節制。不如拿回來存放在我這里,日后你娶媳婦時可以用作聘禮,新婦面上也好看些。” 右手邊一只青花折枝花紋八角燭臺火苗閃爍,襯得顧衡的臉上也忽明忽暗。緊盯著他側臉的汪太太心中煩悶,趕情費了半天口舌,眼前這個小畜生只是低頭不吭聲,接下來又該怎么辦? 若說先前對顧衡身世的流言她還半信半疑,現在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她心頭恨得出血,就是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畜生,不但占了自己十月懷胎親生孩兒的名分,如今還要強占了顧循顧徔原本的好運道,真真是何其可憎何其可惡! 這樣的人若是不趕緊除了,以后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樣的亂子!往日就是顧忌這顧忌那,結果一事無成。汪太太一雙干瘦的手驀地抓在綠地繡五彩仙桃的緞面被褥上,終于下定了最后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