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他神態依舊很溫和,絲毫沒有被剛才的意外影響到。 見他不介意,蕭瑟瑟松了口氣:“盧醫生叫我出來是有什么事要說嗎?” 盧祁點頭,看了看她身后的餐廳:“是想問問你關于照片的事,上次白先生應激反應后,你后來有沒有再實驗?” “沒有……”蕭瑟瑟搖頭,她都快忘了照片的事了,“我怕白先生他又再次頭痛。” 盧祁卻伸指在半空中虛點了一下:“這恰好就證明這些照片是打開他心理障礙的閥門,依我今天觀察白先生的情況看,他對外界的適應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蕭小姐其實可以再接再厲。” “盧醫生能教我一些方法嗎?”蕭瑟瑟似懂非懂。 “你可以潛移默化地對白先生產生影響,比如那本相冊,其實無需刻意地拿出來翻看,你甚至可以將照片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亦或是偶爾向他提起親人的稱呼、姓名,等白先生不再對這些回憶產生恐懼時,再向他詢問照片的故事。” 他說得很詳細,蕭瑟瑟豁然開朗,連連點頭:“好的,盧醫生我會回去嘗試的。” “嗯。”盧祁頷首,垂眸見她意外嚴肅的表情,好像很慚愧自己沒有想到這些方法似的,不禁有些動容,“蕭小姐,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嗯?”蕭瑟瑟詫異地抬起臉來。 “我接觸過很多病人,你已經比大多數病患的家屬都做得好了。”他開口安慰道,“有時候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和小二都很相信你。” 盧祁語氣溫柔,在他看來蕭瑟瑟是個比他meimei還小的小姑娘,單純善良有責任感,如果不是因為白顧黔,也不會被被牽連進來。 白家的事太過復雜,連他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不禁對面前的小姑娘升起一絲憐意來。 忍不住抬手輕拍蕭瑟瑟的肩,笑著道:“總之你也別想太多,把該做的做好,其余的交給我吧。” “盧醫生……”蕭瑟瑟有些許呆愣地抬頭看著他。 這一席話對于盧祁可能不算什么,但對于她卻是十分觸動的。 蕭瑟瑟自穿越過來便一直面對著層出不窮的意外事件,表面上雖然沒什么異樣,心里卻像壓了一塊重石。 生怕哪里沒做好,或者白顧黔又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努力了一場卻還是淪落至原著里的結局。 所以每次面對女主給的任務時,她都有些誠惶誠恐,就算心里有什么意見也不好直說。 明知道自己太過焦慮只會適得其反,卻沒法自我調節,這會兒聽了盧祁短短幾句話,心里擁堵著的東西總算順下去了…… 蕭瑟瑟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清雋的男子,覺得心情很舒暢,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明白了,謝謝你盧醫生。” 少女笑靨如花,盧祁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點頭道:“嗯,快回餐廳吧,我就不進去了,下次再聯系。” 兩人就在后門分開,蕭瑟瑟緩步回到餐廳,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意,見白顧黔還坐在椅子上,垂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桌子上的食物也沒怎么動。 “阿黔,你還想吃嗎?”她走過去坐下,“如果不想吃了我們就打包回家。” “……”白顧黔不說話,甚至連頭都不抬一下。 蕭瑟瑟早已習慣他的沉默,也沒察覺到異樣,腳步輕快地去前臺拿了兩個打包袋,轉身回來卻見原本放在桌上的食物不見了蹤影…… “哎?我們的漢堡呢?”她瞪大眼睛,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阿黔,你有看到……” 蕭瑟瑟剛低頭詢問白顧黔,就對上他那雙明亮如琥珀的眸子,此刻眼神中卻少了天真,多了一絲惡意和挑釁。 忽然,一個想法在腦中劃過,蕭瑟瑟低下頭,果然在桌下垃圾桶里找到了不翼而飛的食物,有的甚至還沒拆包裝。 她傻了:“這……是你扔的?!” 白顧黔嘴角彎出一個冷漠的弧度,濃眉微挑,算是默認。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這是浪費糧食!”蕭瑟瑟震驚過后,氣得不行,卻又沒有辦法將垃圾桶里的東西再變干凈,捏了捏拳頭后沒好氣道,“反正都是你們家的錢,浪費了算你的,走,回家了。” 她沒再停頓,轉身往外走去,到了餐廳門口才發現白顧黔并沒有跟上來,還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氣得她忍不住跺了跺腳,卻又無可奈何地轉身回去。 “快起來,跟我回家。”她伸出手拉了拉白顧黔的手臂,后者頓了一下后,順從地站起身跟她一起出去。 臨近午時,太陽似火。 蕭瑟瑟拉著白顧黔的手,兩人沿著林蔭道往回走。 忽然,蕭瑟瑟腳步一頓,想起什么:“糟糕,我忘了拿飛天小女警了!” 她當時被白顧黔浪費糧食的行為氣昏了頭,居然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可是回想了一下,當時桌上似乎沒有任何東西,難道被白顧黔合著快餐一起扔垃圾桶了? 蕭瑟瑟著急地扯了扯白顧黔的手:“阿黔,那三個玩具你放哪里了?” 白顧黔本來就被太陽曬得有些煩躁,聽到她的追問,這點煩躁再次擴大,面無表情地垂眸看她,薄唇輕啟,冷漠至極地吐出四個字:“壞了、扔了。” “……明明就沒有壞!你扔哪里了?”蕭瑟瑟瞪大眼睛,那可是她人生中第一個周邊,怎么能說扔就扔呢? 然而她越是在意,白顧黔就越是不悅,連表情都忍不住流露出陰沉:“沒了,找不到了。” “才怪,我要回去拿。”蕭瑟瑟轉身要走,卻被他拉了回來,“走啊,阿黔。” 白顧黔像是被定在原地似的,絲毫不為所動。 “你……好吧,那你在這等我,我回去拿了就過來找你。”蕭瑟瑟妥協,想松開手,卻發現白顧黔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怎么也掙脫不開,“你先松開我。” 她開始掙扎,卻換來更緊固的束縛,白顧黔力氣大得嚇人,蕭瑟瑟臉都憋紅了:“阿黔,你松手啊……” “……” 男女的力量終究懸殊,他甚至都沒怎么用勁便輕而易舉地制住蕭瑟瑟的掙扎,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回家了。” “我不。”蕭瑟瑟也難得來了脾氣,站在原地不動。 哪知道白顧黔會不顧她的意愿,強行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兩人的動靜把周圍的路人目光吸引過來,頻頻往他們身上打量。 蕭瑟瑟很生氣,卻不好跟他在大庭廣眾下鬧脾氣。沒法,只能不甘心地被白顧黔拉著回了家。 進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甩掉他的手,將人推開。 “我不喜歡你這樣。”蕭瑟瑟丟下一句話便跑上樓,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手腕上隱隱作痛,掀開袖子一看,已經有些紅腫了,由此可見白顧黔的力氣有多可怕。 明明是出去玩的,最后卻鬧得大家都不開心,蕭瑟瑟躺在床上,氣過了之后又有些委屈。 她就是想留個紀念而已,白顧黔卻忽然變得強勢欺人起來了。 這樣的他蕭瑟瑟有些招架不住,也后知后覺地感到陌生和害怕。 相比之下,她還是更喜歡乖巧溫順的白顧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蕭瑟瑟心里還堵著一股氣,暫時沒法理智地去思考這些復雜的東西。 只是很幼稚地想罷工今天的午飯了。 第24章 然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蕭瑟瑟望著天花板, 露出一個懊惱的表情。 她終于發覺當“豪門太太”的弊端性,吃的是別人的, 睡的是別人的,連出去買個玩具也是用別人的錢。 她哪里有資格對白顧黔生氣, 那些玩具本來就是他的,想扔便扔了有什么關系。 就連她這個人, 也得仰仗著他的鼻息生活, 哪里需要顧及她的意愿。所以算起來, 不是白顧黔強勢,而是她太矯情…… 蕭瑟瑟不禁對著天花板嘆氣, 可想雖然這么想,心里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回事。 原本挺滿足現狀的她忽然因為這件小事對目前的生活產生了懷疑——果然還是得有自己的經濟來源才有底氣啊…… 蕭瑟瑟忽然思考起跟張特助提起把未婚妻身份替換成工資的可能性, 反正這未婚妻的身份也是原主舔著臉要來的, 大不了就是少了個噱頭, 白顧黔如果沒恢復她便繼續照顧他, 如果恢復了也可以坦坦蕩蕩地拿著工資走人。 蕭瑟瑟越想越覺得這方法可行,整個人忽然來了精神, 也不生氣了,腳步輕快地走下樓。 此時白顧黔已經回了自己房間,她也不在意,樂觀地哼著歌,一邊給白顧黔做午飯。 做好后見他還不下樓, 便貼心地把飯菜盛在盤子里給他端了上去。 “阿黔,吃午飯了。”蕭瑟瑟抬手敲門,等了十來秒,沒聽到里頭的動靜,大概是也在跟她賭氣吧。 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再次叫門,而是把盤子放在了旁邊的擺架上,對里頭道:“阿黔,飯放在柜子上了,你記得吃。” 說完便下樓去吃自己的午飯了。 蕭瑟瑟卻不知道,就在她走后不久,緊閉的房門便開了,白顧黔看著已不見人影的走廊,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晚飯時,白顧黔依舊沒下樓,蕭瑟瑟只好再次將飯送到他房門口,敲了敲門后放下餐盤離開。 她晚飯是做得很豐盛的,有白顧黔最愛吃的糖醋鯉魚和胡蘿卜炒玉米,還有一杯新鮮的原味椰汁。 蕭瑟瑟自覺這份保姆工作還是做得挺稱職,白顧黔那種小孩子脾氣,應該很快能被她的廚藝所折服。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依舊不見他的身影。 蕭瑟瑟忽然有些擔心起來,走到白顧黔房門前敲門依舊無人回應,只好擰開門把手進去。 房間里一片明亮,一道人影正坐在窗前發呆,寬闊的背脊挺得很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好,還活著。蕭瑟瑟心里想著,便不打擾他發呆了,又悄悄關上門離開…… …… 白顧黔是早就聽到了蕭瑟瑟的腳步聲,特地將手里正在改裝的零件迅速塞進了柜子里,挺直了背裝作看風景,注意力卻全在身后。 直到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嘴角才忍不住往上翹了翹,他就知道蕭瑟瑟會主動來求和的。昨天他一整天沒出房間,她應該很著急。 然而他等了半響卻沒聽到她的噓寒問暖,取而代之的是門合上的聲音…… “……” 白顧黔陰沉著臉,將手邊的一個擺件砸了出去,塑料落在地毯上,響起一聲悶響,就像他此刻郁躁的心情,難以紓解。 正好,他可以不用被人打擾,好好做自己的事了。 這樣想著,白顧黔瞇了瞇眼,翻開柜子里的竊聽器想繼續改裝,卻發現這玩意兒跟長了鼻子眼睛似的,越看越不順眼,越看越像某個人。 亦或者是他心里想著什么,眼之所及也跟著具象化。 竊聽器上的紅圈可看作蕭瑟瑟那雙紅紅的眼睛,昨天瘋了一樣要回去找那些破東西,著急的表情好像丟了命似的。 白顧黔上一次看到她這副樣子還是在他剛醒來時,睜開眼便看到一張瑩白的小臉哭得梨花帶雨,好像把他視作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白顧黔從未體會過這樣濃烈的情感,大概出于驚詫和好奇吧,那天深夜他才沒對她下手。 可是誰能想到,她居然會為了那幾個破玩具跟他冷戰,已經連續兩天不進他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