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青川說：“媽，你累了一下午了，出去歇歇吧，我帶了晚飯來，先去吃點兒。”

    岳蕓mama又說了岳蕓幾句，出去了。她前腳出去，后腳圍簾里就響起了小梧桐的啼哭。

    岳蕓mama神色如常地招呼白阿姨一起吃晚飯，遲暖心知肚明地去給小梧桐沖奶粉。

    把奶瓶送去圍簾里，遲青川抱著小梧桐坐在床邊的方凳上，岳蕓一聲不吭地掉眼淚。

    奶嘴塞給了小梧桐，他立刻就不哭了，閉著眼睛用力地吸吮著。

    岳蕓睜著通紅的眼睛問遲青川：“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可是真的太痛了……他剛剛喝奶，把我吸得很痛，刀口也痛，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舒服的地方。”

    遲青川安慰她：“你孕期吃了那么多苦，現在把小梧桐生下來就已經很偉大了，其他沒什么事能比養好身體更重要的。”

    岳蕓的眼淚汪出來，她說：“我會努力做個好mama的。”

    遲暖從簾子里出來，看見岳蕓的mama搡了搡白阿姨，沖她擠眼睛，大概是覺得自家女婿疼女兒，舍不得女兒吃苦，很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曖昧意思在里面。

    白阿姨笑了笑，回頭看見遲暖，就說：“小姑姑，你也快來吃晚飯吧。”

    ……

    那之后岳蕓嘗試母乳喂養小梧桐，疼痛倒也算了，白天咬咬牙撐住了，但是夜奶折磨得她整宿整宿失眠，脾氣暴躁起來，精神也崩潰了。掙扎到出院那天，小梧桐終于徹底戒了母乳，開始全奶粉喂養。

    岳蕓mama抹著淚說：“我們蕓蕓盡了力了，寶寶遭罪，她自己身體也沒養好，小遲啊，你別見怪她。”

    遲青川自然沒有半句怨言。

    岳蕓出院后直接去了月子中心調養恢復。她定的是個大套間，她mama一天24個小時陪著她，遲青川護理假結束了，就白天上班，晚上去月子中心陪她。

    這時離遲暖開學沒剩幾天了。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復習題，復習場所從房間換到了兩站公交外的圖書館。

    顧寧姿來圖書館陪她，安靜坐在她旁邊，抄作業、看雜志或者玩游戲。

    返校前的最后一天，遲暖一早就去圖書館占位置。前夜顧寧姿沒有留宿，她們聊天聊得有些晚，遲暖又起了大早準備要帶的便當午餐，這時困頓地拿著水杯去茶水房里接水沖咖啡。

    速溶咖啡的香味很快就在空氣中蔓延。

    遲暖晃了晃水杯加速溶解，聽見有個男生說：“好香。”

    她轉頭，男生戴著副黑框眼鏡，咧嘴笑問：“你是不是不常來？我在這里一個暑假了，也就最近這兩天見過你。”

    遲暖說：“……對，之前沒有來。”

    男生接完水，追上遲暖和她一起走回占的位置，兩個人竟然是前后桌。男生干脆利落地收拾了書本，很自來熟地坐到遲暖對面。

    遲暖：“……”

    遲暖翻開題冊開始寫題。

    “原來你也是高三？你在哪個學校的？肯定不是二中吧，我沒在學校里見過你。”

    遲暖筆下不停：“一中。”

    男生：“噢，挺好挺好，一中可是云城最好的高中了，可惜我當初沒考好，不然我們就是校友了。”

    遲暖禮節性笑笑，埋頭才解開一道數學大題，那個男生吞吞吐吐地又開口：“……前兩天陪你一起來的女生是你同學？還是朋友？她……她今天不來了么？”

    “……”遲暖心想，不會吧……她抬頭，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起這個主動搭訕的男生。

    他的近視度數應該很深，鏡片厚厚的，眼睛不大，牙齒也不太整齊，唯一的優點只能說皮膚挺白，但是臉上有雀斑。

    男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撓了撓后腦勺。

    摁亮手機，顧寧姿的信息幾分鐘前發過來，說已經出發往圖書館來了。

    接近十點的樣子，顧寧姿到了。她拎著一袋子零食水果，找到遲暖，走過來，還沒落座，先伸手捏她的耳朵。

    遲暖抬頭，坐在對面的男生，眼睛果然亮了，臉上的表情可以稱之為“驚艷”。

    顧寧姿拉開椅子，在遲暖身邊坐下。

    遲暖轉向顧寧姿，撐著腮幫，輕聲問她：“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很多，你想先吃點么？”顧寧姿問。

    遲暖：“好啊。”

    顧寧姿往袋子里翻撿了一遍，取了保鮮盒出來。里面盛著切塊的西瓜，遲暖看西瓜被切得大大小小，各種形狀，立刻笑彎了眼睛。

    顧寧姿若無其事道：“不是我切的。”

    遲暖說：“我信了。”

    對面的眼鏡男生見機插話：“你們一中平時功課很忙吧？我聽說一中作業超多的，不做到十二點都別想睡覺。”

    遲暖看著顧寧姿，顧寧姿以為她是要讓自己來回答，雖然很莫名其妙，但還是說：“不知道，我不做作業。”

    遲暖：“……”

    男生：“……”

    顧寧姿取出銀叉，戳了一小塊兒西瓜去喂遲暖。遲暖把西瓜叼走后，水紅的西瓜汁留在了叉子上。顧寧姿張唇含住叉子，再緩緩的，把它從嘴里拔，出，來。

    長而美的眼眸，瞥向遲暖。

    這個人……遲暖半遮住臉，心里撲通撲通的，要不怎么會從在房間做題換到圖書館呢？

    ——顧寧姿真的太容易讓人分心了啊。

    本來還是樂呵呵的男生，在旁觀了她們之間的互動后，表情看上去就有點微妙的不自然。

    顧寧姿沒閑心去管對面的男生在想什么，她戴上耳機玩游戲，幾乎定著時一樣，過了四五分鐘就喂遲暖吃一口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