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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少年頓時慌了,他如何看不出駱華卿現在也已經到了極限,根本不可能抵擋住逼近的援兵,“少主您怎么辦?” “我生而孤寡,是白虎族給了我住宿飲食,撫養我長大。” 他微笑著輕撫手中染血的長劍:“如今到了我報恩的時候,又怎么能退縮呢?” 心中唯一的遺憾,只怕是再也無法踐行自己的諾言了。 “若我沒能趕來與你們會合,還勞煩你將幫我,將這枚錦囊交給一個人。” 駱華卿從懷中取出一枚素白錦囊,盡管周身染血,這枚錦囊卻纖塵不染,想必是被小心翼翼地護在內甲之中,貼身珍藏的緣故。 “他叫輕鴻,是青龍族的少主,我曾許諾過要與他在淮水之畔相見,只不過眼下怕是無法履約了。” 他的語調平靜無波,話語中的椎心絕望卻是滿滿當當。 生活中最大的悲劇,就是將滿心期待的美好毀滅給人看,偏生還肆意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 此生,他怕是注定要辜負了。 戰局沒有留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對面玄武族的將士洶涌撲來,倉促間他只來得及匆匆將錦囊塞到少年手中,就舉起長劍撲了上去。 他和不到百余名將士奮力抵擋,又怎么攔得住傾軋而來的戰車利刃,精鋼甲胄被洞穿,長劍從中折斷,灼熱的血在傷口中汩汩涌流,沉重的身體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滿天翻卷的白雪濺上鮮血的紅,天地如此絕望。 駱華卿伏在雪地上,身下的血跡匯流成淺淺的一泊。 他的胸口被利器洞穿,曾經優美修長的脖頸破開一道大口,長發被黏稠的血粘在肌膚上。 迅速流失的氣血讓他渾身發冷眼前發黑,雙眼卻固執地不肯閉上,而是拼命地朝遙遠的東南方望去。 那個人……只怕還在等著自己吧。 身邊的喧囂頃刻遠去,仿佛那些廝殺與搏斗全部流風散云,縈繞筆端的血腥味也由濃轉淡,仿佛又能嗅到那人清淡好聞的氣息: “阿珩,你又遲到了!” “鴻兒……”他微笑著伸出手,似乎想挽住那道奔跑的身影,眼中光影瞬間亮起,又隨著生命之火的熄滅而消逝。 等到夢境散去,駱華卿從深水般的悶痛中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胸口似乎壓著什么重物,他低哼一聲微微動彈,立刻驚醒了身邊淺眠的人。 “卿卿,你醒了?” 陳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準備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卻在看清他面孔的剎那怔住。 只見那清美柔白的面頰上淚痕縱橫,長睫濕潤,眸中泛著粼粼水光,眼尾一抹薄紅恍若泣血。 “這是怎么了?做噩夢了么?”他撫上那張被淚水沾濕的臉龐。 駱華卿在被他觸碰的剎那輕輕一顫,眸中脆弱的神情立刻琉璃般碎去無痕: “我沒事,只是魘住了,眼下已經好了許多。” “倒是你,”他立刻翹起嘴角捉住陳茗不安分的手腕,“趁著我睡著想做些什么?”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同我開玩笑。” 陳茗見不得他這幅故作輕松的樣子,輕輕咬住了嘴唇: “你中咒的事,我都知道了。” 這番回答是駱華卿沒想到的,他嘴角的笑意微收,輕嘆道:“只不過是通過人的情緒引發的小小咒蠱,我自己能解決,你就別擔心了。” “別擔心?” 陳茗這次不打算給他輕飄飄揭過的機會,雙手捧住他的面頰,強迫著他與自己對視:“駱華卿,你究竟把我當做什么?憑什么你在我眼前受傷流血,我連了解你真實狀況的權力都沒有?” 小劍靈這樣咄咄逼人還是活久見,駱華卿斟酌了片刻才試探著解釋:“我只是不想讓你煩心太多……” 他了解陳茗的程度甚至超過本人自己,即使不知道前世今生的感情債,以及陳茗背后要命的紅娘系統,他也能感受到小劍靈笑容背后隱含的苦澀,以及他肩頭的重擔。 這可是他捧在手心也怕化了的寶貝,又怎么忍心讓他為自己cao心受累? 陳茗定定望著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若不是眼前這人正病著,他真有揪住對方衣領惡狠狠訓斥一頓的沖動: “你以為自己是擎.天.柱,天塌下來了也要由你支撐著嗎?我再不濟也是個古劍劍靈,面對危險有自保的能力,你就這么不信任我么?” 他委屈地扁著嘴,視線漸漸被淚水暈得模糊。 “誒小明,別哭啊,我哪里會不信你……” 駱華卿見他落淚一下子就亂了陣腳,忙不迭摟住他雙肩想抱在懷里安慰,卻被輕柔而堅決地推開: “你就是不相信我,不只是實力,甚至在感情上也是一樣!” 陳茗抬手胡亂抹去眼角的淚,哽咽道:“駱華卿,自始至終我心里就只有你一個,不管發生什麼,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你明白嗎?” 駱華卿這下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他沒想到會迎來陳茗這樣一番剖心自白,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劇烈地震撼,慣有的冷靜自持被轟得粉碎:“你為什么……突然對我說這些?” “檀鴛告訴我,你所中的咒術是情蠱,會刺激它發作的便是心中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