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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駱華卿遞來的水囊,他抿下一小口潤了潤干渴的喉嚨,就立刻將瓶蓋旋緊。 這可是卿卿不顧安危留下的生命之源啊,哪怕只是浪費了一滴,他也得心疼得夠嗆。 “沒事,渴的話就多飲一些,這樣強撐著多難受。” 駱華卿抿著干燥蒼白的唇,蹙眉拭去他鬢邊沁出的汗,臉色比剛才在巖洞中更加慘淡了些,呼吸也顯得細弱而急促。 他自己心中也隱約覺得不安,雖說之前在突破幻境的時候受了內傷,但他畢竟是名七等巔峰元力者,元力積淀非同小可,盡管大量失血,短時間內支撐也理當不成問題。 可現在只是攀爬了一小段山路的功夫,眼前就一陣陣地發黑,胸口憋悶喘不上氣,分明周身依舊高溫難耐,寒意卻從身體深處一股股往上竄。 難道,這幻境中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危機不成?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還想再做這種割腕取血的傻事么?”陳茗一把攥緊他的手指,感覺到對方益發冰涼的體溫,心底深處不可遏止地泛起倉皇不安,“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卿卿,拜托你多考慮考慮自己,不必顧慮我太多。” 說不上為什么,即使緊緊握著駱華卿的手,與他相距咫尺耳語溫存,自己卻依舊被某種即將失去他的極致恐慌所支配著,仿佛有什么至關重要的信息被生生忽略,而疏忽的剎那,就是永恒的離殤。 “我沒事,不過是打斗時受的些暗傷,你陪在我身邊,就立刻好了大半。” 駱華卿笑眼彎彎地回握住他的手掌,強自按捺下.體內的不適感。短短幾日他與陳茗數次相聚又分離,如今好不容易能攜手同行,即使前路再是艱難困苦,他也絕不愿再放開那人的手。 他們在原地歇息了片刻,繼續沿著逼仄的山路往上爬,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股甜腥的味道,只不過掩藏在灼人的高溫中,不仔細感受無法覺察。 “黑皮哥說過,幻境的靈竅點周圍往往會設置大量障礙,”胸口陡然一陣絞痛襲來,駱華卿的臉色白了白,話音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剎,“……唔,極地雪域的靈竅點附近聚集著大量泥俑,而放眼這赤焰煉獄,只怕就是山頂這一段難以逾越的天塹了吧。” 陳茗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上方的山壁變得光滑如鏡,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突出的石塊可以借力。且兩邊的石壁越往上延伸,彼此之間的距離就越狹窄,頂端通向外界的空間更是被擠壓得只剩下一線,能否容納兩人通過還是未知數。 看來,想從這里脫身,必須得先設法登上懸崖才行。 “你先在這里歇歇腳,我去找些鋒利的石塊用作支撐……”駱華卿拉著陳茗在一處稍微平坦的山坡坐下,正預備站起身來,一口濁氣卻猛然哽在喉間。 他呼吸不暢,捂著嘴一陣洶涌的咳嗽,咳著咳著竟然無法克制,胸腔劇烈地震動,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朝下栽去。 “卿卿,你怎么了?” 陳茗拍著他的后背為他順氣,另一只手扶住駱華卿的手臂,然而只是接觸到的剎那,就覺得對方的肌膚冰冷得駭人。還來不及詢問,他就感到自己的手中一重,駱華卿猝然深埋下頭,手指緊緊捂住嘴唇,血液頓時源源不絕地從他的指縫滲出! “卿卿!” 陳茗嚇得尾音都變了調,忙不迭去摟駱華卿的身子,卻發現他整個人早已被冷汗浸透。同時,他指縫間涌出的血液也不再是鮮艷的紅,反倒是獰惡的紫黑,淅淅瀝瀝沿著白皙的手腕漫流,極致的色彩對比顯得尤為陰森詭艷。 “我怎會……中了毒……” 嘴角血液漫流,駱華卿痛苦地倒著氣,腦海中閃過先前經歷的一幕幕,卻怎么也回想不起中毒的契機。 “沒事,我休息……一會便好……” 胸口強烈的窒息感逐漸吞沒了理智,他眼前逐漸變得朦朧一片,微末的意識崩斷如游絲,只來得及勉強吐出幾個字,便身子一歪,陷入昏迷。 陳茗手足無措地抱緊他傾倒的身體,一時間心魂俱裂,雙唇不住顫抖,卻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這是怎么回事……卿卿怎么會中毒? 幻境中除了自己與他之外再無旁人,他該怎么辦? 他絕望地開口,嘶啞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紫黑的血跡在指縫間暈染開一片溫熱黏膩,他惶惶然地伸手去擦,那人卻從嘴角涌出了更多的毒血。 “不要,不要……” 陳茗顫抖著吐出沙啞的氣音,渾身瑟瑟發抖,一雙漆黑的眼眸無助地四下游弋。變故來得過于猝不及防,他此刻除了滿心滿眼的痛苦不安,更多的竟然是絕望的麻木。 似乎在此刻,生與死,真實與虛幻都變得不再重要,他的世界,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在隨著懷中這個人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失。 毫無預兆地,虛空中驀然傳來一聲嘆息,緊隨其后的是一團密集的藍紫色電光,其中包裹著一道灰色的身影,只是比起之前顯得淺淡了不少: 【怎么,我離開之前男主還能喊打喊殺,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撲街了?】 陳茗心悸一般猝然驚醒,透過凌亂的發絲死死瞪視著前方,半晌才神思回籠,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求你,求你救救他……” 與此同時,夜流島的另一處,昏迷之中的白錦漫低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