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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慈坐在梳妝臺前,一頭長發垂落地面,眸光冷冽如初雪,嘴角笑意薄涼。 她近日內火郁燥,頭發脫落得比往日厲害許多,服用白云蕭遣人配置的降火/藥才稍有緩解。沒想到今日被這蠢笨侍女一拉扯,又平白落了好幾根。 女兒家最是愛美,被扯落頭發的憤怒不亞于丟失了心愛的珠寶,她咬牙切齒地瞪視著跪倒的侍女,氣息微微不穩,竟有了些殺伐的意味。 駱華卿立在宮門口皺了皺眉,他的元力修為比方慕慈高出接近二等,又著意修煉了精神力,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并不難。 自己貼身伺候方慕慈三年多,自然知道這位殿下表面上和顏悅色,似乎性情溫潤,實則是個切開黑,內心的冷酷狠戾并不比她幾位皇兄少。 眼下那侍女只是不慎扯下她幾根頭發,這位殿下便動了殺機。 他暗嘆一聲,不愿在這個關頭再生出其他亂子,索性上前幾步躬身施禮,溫聲道: “小卓子見過殿下,不知何事又惹得殿下不痛快了,可否讓小人分擔一二?” 說話時他展顏一笑,眉梢眼角彎如新月,又生出云銷雨霽的清朗燦爛。 方慕慈心中微微一動,滿腹的怒氣立刻消了大半,唯恐自己發怒的丑態被駱華卿瞧了去,急忙清了清嗓子,輕嗔道: “還不是吟月這個笨丫頭,連發髻都梳不好,再過一個時辰就是迎賓國宴了,若是耽誤了正事,她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殿下說的正是,然而教管不利,我身為芷熙宮內務總管也責無旁貸。日后我定會將這丫頭好生管教,再不讓她觸怒殿下半分。” 駱華卿好聲好氣賠著笑臉,回眸望向依舊跪立在地的侍女吟月,狹眸微瞇:“既已知錯,還不快向殿下謝罪?” 畢竟做了幾年宮女,吟月也并非愚蠢之人,如何看不出駱華卿是在幫自己解圍,心生感激,忙不迭重重磕頭,前額都見了紅: “多謝殿下寬宥!婢子知錯,即刻便去領罰!” “得,下去吧,休要在此處礙眼。” 方慕慈抬手屏退了她,一副嫌厭不堪的模樣。駱華卿唇角輕勾,俯身拾起落在地面上的檀木梳,清理掉梳齒上的斷發灰塵,莞爾道: “小人不才,聽聞殿下覺得宮中發髻單調死板,特地找宮外的師傅學了些新近的盤發手藝,”他淺笑著掬起一捧青絲,指節修勻如蔥根,“不知殿下可有興致,讓小卓子試試看?” 他話音低柔,似是邀請又似是誘哄。方慕慈怔怔望著他,兩頰微微泛紅,片刻后終是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一邊冷眼旁觀的陳茗:嘖嘖嘖,老哥,穩。 眼見鬧劇截止,駱華卿慢條斯理地為她梳起了鬢發,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車行的轆轆聲,只見一名白衣男子乘著輪椅進了殿門,身形瘦削肩不勝衣,周身氣度卻是極好—— 正是暌違已久的白錦漫。 “舅舅,你怎么來了!”方慕慈激動萬分地振衣而起,也虧得駱華卿反應快,在她起身之前收回了手,否則這樣生拉硬拽,只怕又會釀成一樁慘劇。 而他卻沒料到欣喜不已的不僅有方慕慈,自己肩頭的陳茗也興奮地跳了起來:“白嬤嬤!他沒事了么?” “今日畢竟是國宴,義父忙于公事,于情于理我都該過來看看你。” 白錦漫眉目間都是溫柔似水的笑意,伸手輕撫方慕慈的發,目光卻投向了駱華卿肩頭的陳茗。說來也奇怪,分明當日他眼睜睜看著這靈體受創死去,此時那人活生生地立在眼前,自己竟然感受不到半分驚訝。 反倒是心底一片安寧愜意,如同分別多年的老友再相逢,相視一笑就跨越了時光阻隔,再不需其他言語。 手掌縮回,抵住心口的位置,他輕輕抿起唇,面色蒼白如落霜。 那日他從一片混亂的夢境中驚醒過來,不久又急火攻心暈了過去,再度清醒時,已經記不起自己究竟經歷了些什么。 從旁人口中,他得知自己竟無聲無息地沉睡了三年有余,所幸一身元力修為還在,四肢雖然血脈遲滯運轉不靈,卻也并非不能恢復,假以時日堅持疏導,行走如常應該不成問題。 “我正為國宴梳妝打扮呢,舅舅若是不嫌棄,便先在這里等候片刻。” 方慕慈笑得甜美,向一旁的伺候的小德子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地來到白錦漫身后,推著他到來到一側的小幾旁,斟了壺香茗奉上。 見駱華卿再次拿起木梳作勢梳頭,陳茗心念微動,附在他耳邊說道:“反正我在你這里也沒什么事可做,正好白嬤嬤來了,我先去和他敘敘舊,稍后再來找你。” 說罷也不等駱華卿同意,就順著他的衣擺靈活地滑了下去。駱華卿回眸望向那道優哉游哉漫步的身影,心頭一股無名火驟然升起,捏住木梳的手無意識地收緊,連梳齒深深刺入了掌心都恍若未覺。 怎么……當初與自己重逢時都沒這么歡欣鼓舞,他白錦漫又是何人,不過是簡單的一次照面,便能欣喜成這般模樣? 當真是……讓人心底郁悶得很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今天也是駱·美不自勝·華卿! 小明你說好的喜歡陽剛氣質呢,結果還是分分鐘真香了吧? 不過小明啊,你轉頭就去找白嬤嬤真的好嗎?小心自家大美人生氣哦,還是哄不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