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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這個家伙再沒有剛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樣,反而顯出一種隱忍難耐的意亂情迷。 汗水打濕了楚崢的額發,他黑沉沉的眸子帶著水潤,眼尾有點緋紅,竟然顯出了難得一見的脆弱情緒。 喬以燃突然之間覺得心中有什么東西被悄悄觸動了一下。 面前這個強大、勇敢、驕傲無雙的男人。 當他站在中央大殿的高臺之上時,那種矜貴高傲、凜然不可侵犯的冰冷姿態引人心折。 但他現在躺在冰冷地面上,這樣隱忍難耐、意亂情迷的脆弱模樣,又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愛。 喬以燃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手上使力將楚崢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這位殿下的重量,盡量使他在眾人面前能夠保持自己的平靜和從容。 ——這是我的Omega! 喬以燃突然意識到,在那個混亂的夜晚,一個無奈之下的臨時標記,它所帶來的改變并不僅僅只是“利益交換”那樣簡單。 偌大的演武場上,兩人并肩而立,場內外寂靜得能聽到風掠過耳畔的聲音,帶來秋日的干爽和遼闊。 喬以燃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北地的風。 呼呼地刮過耳畔。 就像北地的人們一樣,粗暴、張狂、又熱烈。 握住楚崢修長的手指,喬以燃突然天馬行空地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帶著這位矜貴、驕傲、高不可攀的殿下去到北地的家鄉,他也許會愛上那邊最烈的酒。 場邊的觀眾們后知后覺地爆發出一陣意外的歡呼聲。 近身格斗是相當原始的決斗方式,粗暴、直接、熱血沸騰。這力量之間的原始對決碰撞,總能引起人們最熱烈的回應。 在今天的演武場演習上,喬以燃連出兩場風頭,還出乎意料地在近身格斗項目擊敗了楚崢殿下,場邊的其他人看向這位鉆石單身漢的目光更加熱切了。 老皇帝也在臺上贊賞地點了點頭,這場跌宕起伏、高潮迭起的決斗,過程精彩紛呈,結局出乎意料,的確令人一飽眼福。 一直半扶著楚崢走到演武場邊,喬以燃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道:“殿下,還能走嗎?” 楚崢的手腳終于恢復了一點力氣,他勉強點了點頭。 喬以燃這才放心地松手歸隊。 他站在整整齊齊的隊列里,看著楚崢一步一步地向高臺之上走去。 他的背影仍然是那樣,筆直挺拔,禮儀完美。 楚崢踏出的每一個步伐都相當標準,像是一個程序設定完美的機器人。 然而只有喬以燃自己知道,撕開外面那層冰冷堅硬的偽裝,這家伙的內里有怎樣的甜美滋味。 引人沉淪。 嘗一口就戒不掉。 想到兩人之間橫亙的身份、地位、立場、出身的種種矛盾,喬以燃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這的確是惹人矚目的玫瑰,然而若想妄圖摘取,那么在得到它之前,必先刺傷自己的手心。 楚崢重新走回了看臺之上,繼續觀看這無聊透頂的演習,然而這一刻的心情卻與剛才截然不同了。 拋棄了開始的那些緊張、壓抑、憂心忡忡,在那樣險之又險的時刻,竟然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那個人的信息素帶來北地海風的清新,他的溫柔鋪天蓋地,寬廣包容如永恒之海。 雖然這個奇怪的禁衛軍身份成謎,說不定背后代表著重重危險。但是楚崢的心里不知為什么生出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并不會真正傷害自己。 楚崢甩了甩頭,強迫自己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下面的無聊演習上。 一場又一場的演習毫無新意,與每年看到的并無不同。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一片黑壓壓的軍校生隊列整齊,而那個人就在他們中間——此刻,他可能也正在看我。 楚崢用力地咬著自己的舌尖,強行壓下了突然間紛亂的思緒。 耳畔的歡呼聲和喧囂聲都好像都被隔離在外,楚崢一遍遍地在內心重復告誡自己:身為皇室第一繼承人,他注定沒有任性的資格。 哪怕身為一個Omega,他也絕不能被依戀的本能所控制! ——那對現在如履薄冰的他來說,將是萬劫不復的滅頂之災。 —————— 直到與喬以燃一起坐上了返回的懸浮車,楚崢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今天的意外情況,若說與楚容宣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才真是見鬼了。 喬以燃速度極快地掃了一眼楚崢的神色:這位殿下已經迅速地恢復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么,喬以燃總覺得,他好像沒有從前那么高不可攀了。 或許是由于不為人知的暗中標記帶來的親近感吧——喬以燃默默地把一切都歸結為生理原因。 兩個人坐在懸浮車的沙發上,正如三天前的那個夜晚一樣一路無話,唯一的不同,可能只是少了那種一觸即發、劍拔弩張的氣氛。 楚崢卻突然開口說了句謝謝。 喬以燃有些驚愕地望過去:他可從不覺得,這位性格高傲得要命、連同為皇子的二殿下都能不放在眼里的皇太子殿下,會是個如此有彬彬有禮的人。 楚崢被他看得有些窘迫,特別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 哽了好一會兒,楚崢才終于說道:“行了,恩就是恩,怨就是怨,我分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