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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明半坐在床榻上替自己揉了一陣,便脫下身上的素白僧袍,一絲不茍地疊好,輕輕放在床頭柜上。 正要躺下安寢,低頭間發覺從前平坦的小腹處,此時已經隆起了一個明顯的弧度,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手掌隔著一層單薄的里衣,輕輕覆在上面。 這里,正成長著一個小生命…… 弘明唇角上揚,俊美無儔的臉龐頓時熠熠生輝。他平時面對楊遙以外的人甚少露出笑容,即便笑時,也是慈悲而出塵的,給人一種佛陀拈花的通透感。 但此時的笑容,不是在楊遙面前的熟稔隨意,也不是在世人眼里的通透超脫,似有若無的,竟帶了一種耀目的慈愛祥和。 仿佛是,從前不惹凡塵的佛陀,終于沾染了鮮活人氣,慢慢變成一個真正有血有rou的人。 弘明自己似乎并未察覺到自身的轉變,手掌輕輕地在腹間隆起處貼了一會兒,就如往常一般,平躺安睡,一夜無夢。 ****** 葉卿雖出了盟主府,卻并未走得太遠,還是回到來時暫歇的客棧下榻。 不去人前惹嫌,不代表不能在附近隨時觀望,必要時也能及時伸出援手。 其實,葉卿本心里也更加喜歡這種狀態,人前時刻都要表現出原主的古怪性格,難免要對弘明和楊遙不敬。 弘明這邊,他但凡冒犯些許,心里就是滿滿的歉疚和負罪感,現實偏偏逼著他冒犯。而楊遙這邊,若非有弘明在,他肯定已經被打殺好幾回了,然而他卻還得捋著虎須上。 躺在床上的葉卿再一次感慨,原主可真是給他出了好大一個難題,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難題正在前方等著他。 ****** 幽隱樓的人明里暗里分散在江湖的四面八方,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至于身邊是否潛藏了幽隱樓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武林盟主的府里,當然也有,但礙于楊遙的威名,他們不敢走到太過核心的地方,只能在邊緣處徘徊。 程翡打探盟主府里的情況時,消息來源就是這些人。 所能得到的,也就是圣僧和盟主同住一個院子,有個年輕大夫來住了一陣子又走了,盟主和大夫之間關系不太好,圣僧平日不大出來走動等等的消息,至于更進一步的,就沒有了。 畢竟是頂流高手的住處,離得太近肯定會被發現,能夠打探到這些消息,已經是幽隱樓的人訓練有素的緣故了。 唯一算得上重大突破的,應該是程翡手里拿到的一份藥渣,經過大夫檢驗,這種方子雖然極其罕見,但功效卻是實實在在的固本培元、補氣養身,最重要的是,它是用來安胎的! 檢驗的大夫對這個方子贊不絕口,言下之意是,能開出這種方子的人,醫術必然極其高明,因為對于武林中人而言,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安胎藥方了。 程翡臉色驟變,揮手讓大夫退下,拿著藥方托腮沉思。 根據安插在盟主府的內線描述,褐巾灰衣、舉止風流隨意的年輕大夫,又敢跟盟主嗆聲,而且醫術精湛,那人十之□□就是邪醫葉卿。 那個毫無信用的狗東西,怎么會去盟主府,還開出這種給武林人士用的安胎方子?莫非和盟主有關?可據她所知,盟主從未有過女子近身。 不是盟主的話……那就是弘明,離寺而出、卸任佛子……安胎藥……色戒…… 程翡攥著藥方子的手猛然收緊,心下五味雜陳,但凡有任何一種可能,她也絕不愿意相信,這件事情與弘明有關。 可是種種跡象一結合,就能很清楚地推測出,是弘明犯了色戒,致使女子懷孕,他又不愿就此了斷,這才和度厄寺決裂,至于那女子,大約早就被盟主接到府里安置了。 是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得出了結論,程翡氣得腦子里嗡嗡作響,整個人都在不正常地顫抖,原來還真不是斷袖之癖,而是明明白白的色戒! “呵,好你個弘明,好你個圣僧,枉我一片癡心,江湖盡知,原來你竟不是不能動心,而是壓根兒就瞧不上我!” 程翡自認想明白個中關竅,深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她暗自發狠,絕不讓那個女人好過,她程翡得不到的男人,別人也甭想得到! 思來想去,她決定先見一見那個女人,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天香國色,能讓弘明這樣的人棄了他的佛祖,甘愿離寺而去。 不過,此事急不得,探查楊遙的院子絕非易事,至少,也得找個他不在時候。 程翡一再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一面派人在盟主府里留意著,一面暗中著人在正道和魔教交界的柳州制造事端。如果楊遙不主動出府,她便創造機會,讓他不得不出府。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月,楊遙還真是一派長駐府中的架勢,一步都不往外走,直到柳州傳來魔教徒四處殺人、百姓怨聲載道的消息。 柳州圍城的事情還近在眼前,魔教轉眼就出了新招,出于謹慎考慮,楊遙只得暫別弘明,前往柳州坐鎮,出發前,還叮囑仆人千萬守好院子,不可讓任何人打擾圣僧禮佛。 然而楊遙一走,程翡行事就方便了,對付盟主府這幾個下人,于她而言只是小菜一碟,略施小計,便成功混入楊遙的院子。 她這次的目的只是想見一見那個女人,引走楊遙就足夠了,至于弘明,她素知弘明不會傷人,所以她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