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淡然輕笑，忽然望著賀紓，“賀相，連弊王都獻(xiàn)過丑了，下面是不是該輪到你了？”

    賀紓一聽，瑩白的臉霎時漲得通紅，囁嚅道：“下官……未曾學(xué)過琴技，請殿下恕罪。”

    寧王嘴角的弧度更甚，幽深的瞳孔閃著邪魅，“不要緊嘛，琴技算什么，有空我來教你。賀相心靈巧慧，很快定能青出于藍(lán)——”

    賀紓窘迫得只望地上有條縫讓他立即鉆走。不敢再看寧王一眼，垂眸低言道：“下官謝過殿下垂顧!時候不早了，不敢煩擾殿下歇息，請容下官們告退。”

    “好好！今晚有緣結(jié)識幾位才俊，也是我趙羽之幸。只可惜各位政務(wù)繁重，實在不敢再留，還望日后再聚！”

    ……

    離開了趙羽的游船，已是月上中天。三人原路折回，走了幾步，后面有人追上來，叫道：“賀相——賀相請留步——”

    賀紓立定，回頭一看，一名寧王的家仆匆匆趕至，將一把小小的折扇遞與賀紓，道“賀相您忘了這東西，寧王讓小的給送來。”

    賀紓接過，卻一臉茫然，“這…這不是——”話沒有說完，那家仆已經(jīng)一溜煙地跑回去了。

    這是一柄精巧玲瓏的絹紗折扇，象牙扇骨，淡藍(lán)的扇面如薄煙似透非透，繪著幾叢疏落的水仙裊裊玉立于清潭之中，還有幾行字——

    瑤鏡溶影入相思，錦瑟遙寄離情意，秋翁有意拜花仙，玉臺花榭最相宜。

    旁邊的林靖嘉眼尖，立即叫到：“哈哈呵呵，真看不出平素嚴(yán)謹(jǐn)自持的繁衣有如此旖旎的情致，不知是哪家閨閣佳人有幸入得繁衣法眼？”不停搖著賀紓的肩膀要他承認(rèn)。

    賀紓臉上的紅暈一直漫到了脖子，抿嘴垂眸就是不開口。

    呂慧卿卻一下認(rèn)得出，這分明是寧王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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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夜從還劍湖回來后，賀紓覺得自己一直處在某種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中。在朝堂上還好，奏稟承啟，應(yīng)答如流，與往常無異。但回到了延英殿，獨自處理政務(wù)的時候，根本無法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卷宗上，只覺得思緒翩飛，無法自已。

    耳畔似乎又響起那斷斷委婉繾綣的和弦，那人低緩幽郁的吟唱，眼前盡是那豐神俊逸的臉孔，那深不見底的晶眸無限專注地看著自己，又隱隱帶著幾分邪魅……

    賀紓終于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猛然抬頭，一身明黃立于面前，一雙黑晶石般明亮而幽深的眼睛，蹙著眉望著自己——正是君王皇帝。

    賀紓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更不知道自己這副失神的狀態(tài)落入皇帝的眼中有多久，懊惱、驚懼、無限羞愧，慌忙起身離座，跪倒在地，“微臣無禮，沒有恭迎圣駕，請陛下治臣失儀之罪！”

    趙頊扶起他，沒有絲毫責(zé)怪之意，反而關(guān)切道：“繁衣不要緊張，朕只怕你是身體抱恙，你沒事吧？”

    賀紓連忙回道：“臣沒事，謝圣主關(guān)心！臣已經(jīng)擬好‘制置三司條例司’初案，特命設(shè)置戶部、度支、鹽鐵三司，如能實施，可確保新政推行暢然無阻。詳情還請陛下過目。”

    君王瞥了一眼案臺上的奏疏，由衷笑道，“賀相果然不負(fù)朕之所托！”

    賀紓躬身揖拜道：“為君分憂，臣之天責(zé)。”

    君王一擺手，“好了，朕慢慢看。這幾天你也夠辛苦了，我看你神色有些不對勁，今日就早點回去歇息吧。”

    賀紓也不再推卻，謝恩而去。

    趙頊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景，若有所思。

    剛一進(jìn)來的時候，他就看到賀紓坐在案前怔怔地發(fā)呆，竟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心中深感詫異，賀紓雖然年輕，卻一向沉穩(wěn)自持，如此失神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因此不說話地看了他很久，初時還以為賀紓病了，卻又看到他瑩白如雪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嫣，清明的眸子氤氳的要漫出水霧，心中立時了然幾分，不由嘆道，繁衣啊，清冷高潔如你，到底是誰觸動了你的心弦？

    賀紓只顧著往外走，不期然地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是呂慧卿，慌忙道歉。一旁站著的林靖嘉笑吟吟道：“繁衣今日何故早離？急著去哪啊？”

    賀紓也笑道：“子晏，呂兄，我的‘制置三司條例司’初案剛才已呈交皇上，咱們很快就有事要干了。”

    呂慧卿道：“子晏，那咱們快進(jìn)去見皇上。”

    賀紓向兩人告辭，正欲離去，卻聽到呂慧卿深深地看著他，輕聲道：“繁衣，你孤身一人，萬事要小心。”

    賀紓心下一緊。

    ☆、第十一章 仙臺相會（已修） (2143字)

    一個身著素白長衣的身影倚靠在窗臺旁，卻沒有看窗外的景色，只是望著手中一柄精巧的折扇，目光迷離，悵然若失。

    “瑤鏡溶影入相思，錦瑟遙寄離情意，秋翁有意拜花仙，玉臺花榭最相宜。”

    其實不用看，上面的詩句早已銘刻在心中，甚至在夢中也浮現(xiàn)出來。

    不知不覺，夜幕已冥，曉月如鉤，真像那人嘴角一抹輕笑，跟十幾天前那個月夜絲毫無異。

    不過是一個是與非的決斷而已，為什么實行起來卻這樣艱難？

    為什么自己的神智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玉臺、花榭、情思、拜會……

    你是秋翁，早已傾盡天下萬紫千紅，而我——絕不是你的那叢水仙！

    但是為什么——還是要想著他？

    那是一張無形的網(wǎng)，越掙扎……陷越深……越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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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片神奇的水域，幽藍(lán)如海，清明如鏡。每當(dāng)夜幕沉降，天際繁星浩渺如塵，映落于鏡湖，在碧水襯托下，竟絲毫不減瑩光，反而更加晶瑩燦爛，如千萬盞明燈閃爍。

    故名——千燈湖。

    湖畔有一角清淺的水榭，栽滿了水仙。這種素凈無華的小花自有一份幽雅清靈的氣韻，是趙羽心中摯愛，他把這個地方叫做“玉仙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