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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133

    聘聘一愣,抬頭對上楚政陰狠的目光,心中霎時了然,抽出腰間佩劍往頸上一橫:“昭樂哥哥,聘聘愿以身代兄,一死安撫趙都百姓!萬望昭樂哥哥成全!”

    不容昭樂開口,聘聘一劍已經深深割下,血自她頸間噴出,如同她往日射出的箭——無回頭。

    昭樂不可置信地看著楚政,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疾步跑到聘聘身邊,抱住渾身是血的聘聘,大聲地喊著軍醫。

    一旁的公子羽冷冷開口:“沒用的,聘聘死意已決,誰也無力回天!”

    昭樂搖搖頭,仍攬著聘聘不住地喊著軍醫。

    聘聘睜開眼,動了動嘴,已經發不出聲音。

    昭樂從她的口型,分辨出了她的話,輕聲道:“你放心,回去后我便下令放了展悠然!”

    聘聘點點頭,唇邊含笑,就此睡去,不服蘇醒。等到來年化作泥土,方可再覽塵世風姿。

    ☆、第二十六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2315字)

    即便憤怒,昭樂仍然選擇遵從聘聘以身代兄的遺愿,將其尸身送往趙都。這并不僅僅是為了聘聘的遺愿,而是因為他不能夠再多折損一員干將。雖然他看不慣公子羽,但他必須承認,公子羽百步穿楊的箭發,在兩軍對壘之際,往往會有扭轉乾坤的作用。就像聘聘一箭射上城樓,殺死王適之那樣。

    趙都的百姓焚燒了聘聘的尸體,年邁的趙都令在聽說聘聘的公主身份后,哀哀嘆了口氣,命人以精美的陶罐將其骨灰收置,親自送到了聯軍大營。

    當他抱著陶罐,踩著泥濘濕滑的雪地前往大營之時,昭樂正氣沖沖地坐在楚政對面。

    “你為何要讓聘聘死!”

    楚政的王帳中燃了四個火盆,偌大的王帳溫暖如春。帳中除了他們二人再無他人,昭樂不用再掩飾他的情緒,他很樂意將自己的怒不可遏完全展示給楚政看。因為,楚政便是他憤怒的始作俑者這一。

    楚政拉著昭樂的袖子讓他坐下來,并遞過去一杯酒:“先喝一杯?”

    “不必了!”昭樂扭過頭,沒有去接酒杯,并將袖子也收了回來。

    楚政笑笑:“你就這么舍不得她死?她若不死也必有人會死,你以為公子羽會這么輕易地聽令赴死么?只怕聘聘當時不替他死,最終也還會是你這白來的meimei替他去死。只有他們二人身份相當,能擔得起公子羽之罪的,也只能是聘聘。”

    昭樂搖頭:“若你當時不逼迫聘聘,我自有方法讓公子羽聽從軍令。”

    “你的方法?”楚政勾勾嘴角,晃動手中的酒杯。“無外乎是一杯毒酒。”

    “那又如何?總好過讓聘聘血濺帳中!”

    “我只是不懂,你為何寧肯箭法不及公子羽的聘聘活著,也不愿讓公子羽活下來?還是說……”楚政將怒氣沖沖地昭樂攬到懷中,用下巴若有似無地蹭著他的臉。“你心中還記著六年前和親之事?”

    昭樂一愣,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看著楚政。

    楚政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親:“天正六年,公子羽前往齊國求親,你忘了么?”

    “你就為了這件事,所以讓聘聘死么?”昭樂被楚政箍在懷里,揚起頭看著楚政。

    “不,我是為了你。公子羽比聘聘更加適合戰場。”楚政低下頭,舔舔昭樂的下唇。“小昭樂,你不要怪我,我當真是為了你好。短暫的難過,總好過在戰場上傷了性命、輸了土地。”

    昭樂掙脫開楚政的懷抱:“在你的眼中,土地這樣重要么?重要到親人都可以不顧及?”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昭樂的心中再一次結滿了寒冰,他很怕楚政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楚政沒有令他失望,他的回答是:“不是,如果說可以用土地換回親人的生命,我會毫不猶豫。但是土地換不回民心,徒有土地卻失去民心,那還要土地何用?你與我的選擇本就是相同的。唯一的差別在于,我是要一個女人死,而你,是讓一個男人死。”

    昭樂抿抿唇:“你不是不知道公子羽的野心,與其留下有野心的公子羽,我更希望留下的是聘聘。”

    “有野心又如何?如果我的姜昭樂連一個區區公子羽都料理不了,那么他就不是齊國太子了。”說到這里,楚政傾身靠近昭樂,靠在他耳邊輕聲道:“若當真怕他,不如你搬到我楚宮來,我護著你。”

    昭樂臉一紅,又羞又惱地推開他:“休要胡說!”

    “好了。”楚政抬手摸摸昭樂的頭,順勢拉著他往前,與自己額頭相抵。“逝者已矣,你莫要悲傷。明日便是你我分別之期,我實在不愿這最后一夜與你為一個已死之人爭論。與其如此,倒不如早早安寢。”

    昭樂沒有回答,只是把嘴往前湊了湊,輕輕啄了一下楚政的唇。額頭相抵兩個人,唇邊都綻開了淡淡的笑意。帳中的火盆燃燒更旺,為案前纏綿的二人,增添了一抹帶著火光的艷麗色澤。

    不可避免的分別,在第二天清晨到來。

    屯留境內,北上為楚,南下即齊。有莘山脈旁,兩軍相對,正是告別之際。

    昭樂走馬至楚政馬前,拱一拱手:“此番攻趙,如無楚軍大力相助實難成事。昭樂在此,僅以水酒一杯聊表心意。”他身邊已經有侍從以漆盤托著兩杯酒等在那里。昭樂拿過一杯酒自己抿了一口后,將其遞給楚政,自己則是拿起了另一杯。

    “你我兄弟之邦,我又豈會疑心于你?不必如此拘禮!”楚政一邊說著,一邊就著方才抿過的地方將那一杯酒飲盡。他飲酒的時候,故意拿眼瞟著對面的昭樂,飲罷,還拿舌頭舔了一下方才昭樂嘴唇抿過的地方。

    這小小的動作在外人看來并無不妥,落在昭樂眼中卻是大大的不妥,令他皺起了眉頭。

    楚政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同昭樂拱拱手算作道別。蹄聲如雨,自有莘山脈紛沓而去。

    至此,天下雙分,六十六郡重新劃分,南齊北楚,各占三十三郡,當真應了當日的那句平分秋色。

    距離攻趙之戰已過去了三個月,昭樂望著窗外新綻的綠葉,久久無言。

    他在想方才太宰呈來的奏議。

    時至春季,正該是各地都開始積極采買絲綢的時節,為何今年楚地對絲綢的需求降低了?若是在戰亂之際尚屬平常,而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豈會絲綢滯銷?若不能夠及時地將這個問題解決掉,那么很可能使司事紡織的工匠對國家產生不滿,進一步影響到更多百姓。雖不至于危及到國家存亡,卻也是不容小窺的問題。

    昭樂在看到奏議的時候,立即想到了楚政身上所穿的衣裳。

    當日,他曾問及楚政身上的衣裳,卻被楚政幾句話搪塞過去。再思及當初楚政定要章丘、博山、會川、臨沛四郡。他所搜尋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他沉吟片刻,喚過身后的文知禮,低聲吩咐道:“師兄,派人查查楚國境內的商人可有從章丘、博山、會川、臨沛等地購買生絲。”

    “是。”

    窗外的綠葉,無聲地舒展著。天正十三年的春天,似乎沒有表面上那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