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99
白虔在部下的催促聲中走向廉云,心中總是想著項燕老將軍的話:“逝者已矣,若能用廉云之命保住趙楚和平,那么順德將軍的在天之靈想必會更感欣慰。” 會嗎?將軍真的會更加欣慰么?白虔在心里問著自己,他幾乎在問出這些問題的同一時刻,就已經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將軍不會因此感到欣慰,他反而會責備我們的無能,并為此感到憤怒。區區一個廉云,怎么可能保住和平,況且現在所需要的也并不再是和平,陛下是要爭霸天下之人! 他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不顧一切地去忽略一些勢必到來的東西。 廉云見白虔持刀走近,開始奮力地搖動腦袋,被塞住的嘴里也發出唔唔的聲音。 白虔上前扯下廉云口中的布:“你這就要死了,有什么想說的盡可以說。” “沒什么,我只是想多謝你。”廉云的話讓人意外。 “多謝我?謝我為你選了這樣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么?趙國人還真是亂講究。” 廉云微笑道:“死在何處都是一樣的,我只是謝你能殺了我。” 白虔哼笑一聲:“你不必拿話引我,無論如何我今日都會殺了你。” “不。”廉云搖頭,目光灼灼地與白虔對視。“我是真心謝你,與其被當作交換的俘虜,倒不如死在你們手中,總算是我死得其所。” “你倒是還有幾分血性!”白虔見他目光堅定,料想說的都是實話,不由夸他。“念在你這幾分血性,我便讓你少受些苦,一刀砍下你的頭,用它來祭我們將軍。” 廉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多謝你了。” “不必。”說話間,手起刀落,廉云的身體還未倒下,他的頭已經滴溜溜地滾到了地上。 廉云的死態很安詳,甚至還帶著笑容,這讓很多人感到不滿,但是沒有人敢去責備新任將軍。他們認為,作為新任將軍的白虔,能夠記得順德將軍的恩情,為他報仇已經是很不錯了。沒有人知道那一天在這個地方,白虔曾經痛不欲生。 白虔帶領將士們將手中的刀高高舉起,在有莘山脈中回響著楚地的歌聲。 明天他們就要退回楚國了,拼盡力氣打回來的屯留也要還給趙國。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迫不及待地斬殺廉云,否則就將沒有為順德報仇的機會了。 作為出戰的士兵,他們不可能知道兩國君主間的交涉,他們的任務只是服從命令,隨時準備為國征戰,這是他們身為士兵的天職。 嘹亮的楚歌驚醒了草叢里的小鴨子,一對對小鴨子搖晃著身子走向楚兵,在離他們三尺左右的地方停下來,靜靜地看著他們,似是在研究他們在做什么。 看到這群小鴨子,白虔忽然想起來之前忘記的事情,順德將軍府上的那個人——敬德。 他望著水面嘆了口氣,仍然是對著水中的倒影發誓,他會替將軍照顧敬德,即便他不喜歡那個人。一只鴨子搖搖擺擺地下了水,踏散水中的倒影,它或許是在告訴白虔,這個誓言無法成真。 松濤響起,空氣中充盈著松樹的清香和湖水的涼意,那一點血腥氣在空氣中微不足道。 這里的血腥氣微不足道是因為空間過于龐大,而軍帳中狹窄閉塞,那股血腥味就變得異常明朗,充斥在這逼仄的空間里每一寸角落。 項燕將軍是自裁的,他留下的血書中敘述著自己約束不住白虔的罪過,并表示能夠諒解白虔急于報仇的心,最后用他的生命來乞求陛下饒過白虔,以及那些追隨白虔一同斬殺廉云的部下。 白虔握著那封血書,跪在項燕尸體旁,狠狠地磕了三個頭。 出了軍帳,他命人收斂項燕的尸體,并下令將看守項燕的幾名士兵一同收斂。話至此處,但凡是有點心的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久后,軍營的東邊傳來了聲聲慘叫,方被賜死的幾名士兵唱響了他們人生中最后一曲。 曲聲凄涼,一如現在身在萊蕪的豫禮。半個月之間,梁軍從聞喜一直打到沫前,將分給齊國的西部四郡悉數奪去,而王彩御也繼宋蘭之后,喪生于沫前戰場。與宋蘭不同的是,王彩御的尸身殘缺不全,節節敗退的齊軍甚至無力去戰場上斂回他殘破的軀體。 梁軍的打法很像趙軍,派出多于敵人數倍的兵力,以多攻少取得勝利。 豫禮捂著腿上的傷口,在心中細數著剩余的兵力。 帶出來的士兵還剩下不足五千人,面對數萬之數的梁軍他該如何是好?豫禮現在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感慨,若非有邊境的城墻和守軍。他恐怕也會身陷戰場之內,就連最后一道防線都守不住。 請求援軍的信已經和王彩御的死訊一同送回去了,豫禮的傷口又疼了起來。他揭開傷口上裹著的麻布,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腿上那塊已經潰爛發臭的rou,連傷藥都沒有了,援軍要何時到? 也許他真的該聽副將的,隱瞞王彩御的死訊,這樣的話,援軍是不是會因為王彩御的關系到的快一些? 死亡像是傳播迅速的瘟疫,在各個地方散播開來。 ☆、第二十八章 福兮禍所伏 (2286字) 各國還沒消化掉楚趙雙方突然停戰這個消息,另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便傳了出來。 大概不該這樣說,在消息傳出來前,更加措手不及的是梁軍和吳軍,楚軍和趙軍沒有任何征兆,像是天降神兵一般分別出兵,突然攻向吳軍和梁軍。 從齊都派出去的援軍也在第二天到達了萊蕪,與豫禮的軍隊匯合,在趙軍的幫助下扳回一城。當齊趙雙方的軍隊已在沫前駐守了三天,趙靈宮寫給昭樂表示愿助齊國一臂之力的信才遲遲而來。 昭樂冷笑著將信扔到一旁,說什么顧念盟國愿鼎力相助,說到底不過是怕梁國作大,到時候趙國多個勁敵。這會兒才想起制衡之策,怕是已經晚了,公子羽豈是善罷甘休之輩?就算不血戰到底,怕是也不會輕易認輸。他想到這些,便已開始打算是否要去梁國迎回密夫人了。 他已經完全可以認定,這一戰梁國必輸無疑。 公子羽端坐在殿中,銳利的目光掃過殿上的每一個人,面對這些勸他收兵的臣子,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他不肯收兵,他要戰到最后。 如果說這樣回答令人驚恐,那么他接下來的話邊只會帶給人恐懼了:“本王已命親兵守在邊境處,凡是有人膽敢叛國,不論通敵與否,格殺勿論,如有違抗者則誅殺九族。為免各位大人遭到誤傷,特此奉勸一句,若沒有本王的許可,千萬不要往邊境去。” 格殺勿論以及誅殺九族的命令太過可怕,殿上大臣戰栗著伏到地上,頭緊緊地貼到地上,根本不敢去看座上的梁王。 一切都在如意料中發展。 趙齊聯軍從沫前攻向咸郡,而后前往丹安,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夠奪回聞喜。與此同時,數十萬的趙軍從沿兆攻入梁國本土,經沿兆到達長水,數十萬大軍將梁都團團圍住,逼迫梁王收兵。 當所有事情都按照預料中那樣發展的時候,趙靈宮想象不到的意外還是發生了。 這并不是說梁王的負隅頑抗,依照梁王的脾氣,他們早已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的意外是他自己。 他感到身體越來越奇怪,越來越離不開慈明的藥,這并不足以令他擔心,慈明就在身邊,離不開那藥也沒有關系。他所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他叫來了王適之,輕聲問著他關于紅丸的一切,終于揭開了困惑。 這是一種會上癮的藥,能夠陣痛,也能使人感到興奮。相應的,它也會為身體帶來傷害,傷害會從腎臟開始,向四處延展。世間的事情大抵都是這樣,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不管什么都是相輔相成的。 王適之輕聲安慰他:“師弟他……” “適之,你不必違著心為慈明說話。”趙靈宮打斷了王適之的話,拉著他的手拽到自己懷中,溫柔地親吻著他的頭發。“你方才不是也說了,只要好好調理身體,這藥于身體也是無礙的么?我偌大的一個趙宮,難道連調養我身體的藥品也沒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