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55
“信,自然信!”魏慈明的聲音不像往日一般平靜,不經意間拔高的調子,使他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起來。這樣的語氣,就是他自己都感到十分驚訝。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制中胸腔中翻涌的情緒。掰開趙靈宮箍在他腰間的雙手:“趙王請自重。” 趙靈宮毫不氣餒地拽住魏慈明的袖子不讓他走,柔聲道:“慈明,我方才當真沒有瞧見他。” 魏慈明回過頭很無奈地笑了笑,以一種很包容地態度回答他:“趙王說沒有便沒有吧。” “慈明,你不信我!”趙靈宮篤定的語氣掩飾了他的失落。“你從未信過我!” 魏慈明臉上仍是平淡如水的樣子:“慈明向來膽小,現如今我的性命都攥在您的手中,您說什么便是什么,我有豈敢忤逆?哪里由得我信與不信?” “魏慈明!你該知道,我要的從不是這些……早些年是我年少不懂事,你別再怪我了!”說到動情之處,趙靈宮不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你這次同我回來,我幾時逼過你?你怎就不肯……”他的話戛然而止,只因忽然注意到魏慈明與自己仍是保持著三步之遙。他向前一步,魏慈明也同樣向后一步,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趙靈宮低下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又抬起頭看看魏慈明平靜的臉,一聲苦笑:“這高臺上風大寒冷,你一個人在此莫要受涼。我這就下去了……”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首時,看到了高臺上一動不動的魏慈明,心念一動,又折回來走到魏慈明面前,微笑道:“慈明,我還是愛聽你叫我少君。” 這句話像一顆小石子在魏慈明平靜的眼中蕩開了陣陣漣漪,只剎那的工夫,他便已收拾起失措的表情,微微笑著應道:“是,少君!” 趙靈宮摘下脖子上整張狐皮做成的領巾,圍到魏慈明頸上:“你總愛站在高處俯覽眾生,卻不知自己的身體抵不住寒冷。先前我命人給你做了大氅你不肯穿,這個領巾你就暫且收下!等你下了這高臺不再寒冷之時,是燒了,還是扔了,便全由著你的心意可好?只戴一會兒就好……” 魏慈明摸摸頸上的領巾,緊緊地抿起唇,不肯去看趙靈宮,也不愿去回想方才趙靈宮所說的話。然而他越不愿去想,那些話就越像一個個調皮的孩子,在他的體內上竄下跳地叫囂著,攪亂了他心中那一池碧水。 他動了動緊抿的唇,恢復到最為平靜的表情,面向西方的齊國,目光悠遠。唯有蓋在披風下的左手,悄悄握住了腰間的小口袋,泄露了他的心思。黃連雖苦,長久的咀嚼,也會使它的苦澀慢慢淡去…… 昭樂斜靠在桌子上,拿起王彩御遞來的箭,偏著頭笑了一會兒后,才道:“你說這箭是仲方射得?” “臣也只是推測而已。清水郡中能有此等本領的,除卻仲方之外怕是再沒有別人了。”王彩御交給昭樂的那支箭是今晨守城門的士兵交來的,說是黎明之時一人一騎自清水奔來,往萊蕪城門上射了一箭便匆匆退回了清水。 昭樂深深地望著他,忽然道:“傳令下去,即刻出兵攻打清水!自然有人替我軍打開城門!”他拿著箭在眼前轉了一圈,手指輕輕描摹著箭身,不再開口。 兵馬踩亂了一地皚皚白雪,仿佛一張染了污漬的白絹,寫滿了為國為民的齊地之歌。 利劍破長空,公子羽將手中的弓扔到身邊伺候的士兵懷中,望著十五丈外的箭靶,仰天大笑。 身邊伺候的士兵殷勤道:“又是全中靶心,公子好技藝!” 燈前角斷忽霜飛,王適之放下手中的書信,揉揉自己的頭,望向窗外。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感到悲傷。 “適之,你留下來替我看住趙國,我只信得過你!” 趙靈宮的話還是很動聽的。 王適之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他早知道,這世上動聽的往往是謊話,真話向來傷心逆耳。就像大王同魏慈明說的那樣,是逆耳的真話,縱然不好聽,卻真實。 “魏慈明,跟我走,我不信你!不能留你在這里。” 他回想著趙靈宮的話:呵,再動聽的話也只是為了將他留在趙都,再難聽的話也還是為了將魏慈明帶在身邊。 趙國大軍駐扎盧郡,梁國大軍停于長水,齊國大軍正在攻打清水。 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著萊蕪境內的齊軍攻破清水之日,三國一齊發兵伐周。 ☆、第二十三章 一顆心流血,一顆心寬容 (2356字) 昭樂笑著撫上那只木盒,唇邊含笑,眼神卻冷得像冰一樣,神色說不出的詭異:“是你殺了他?” “不錯!”宋蘭撐著劍跪在廳中。 “你倒是很有主張。” 昭樂向王彩御使了個眼色,王彩御很快會意,過來打開了盒子。 一個猙獰的人頭赫然陳于桌面,那是仲方的頭,頸上刀口齊整,蓬亂的頭發遮不住他爆睜的雙眼。即便在死去整整一天之后,那雙眼睛已經黯淡無光,與之相對的時候,卻依舊可以感受到那雙眼中的不甘。灰敗的臉色下,有暗紫紅色云霧狀的斑痕透過皮膚呈現出來,就像女子臉上貼的花鈿。 王彩御將正對著昭樂的人頭轉了個方向,使其正對廳中的宋蘭。 昭樂的頭向右偏了一點,沖著宋蘭綻出了一個有些天真的笑容:“賞!” 說話的時候,他眼睛亮了亮,但是很快便斂住了那亮光,依然天真地笑著。不單是宋蘭,就連伺候昭樂的小宮人都在等待著他再次開口,他們都很想知道,昭樂會賞些什么給立下了戰功的宋蘭。 “王師兄,你去把我那只玉匣子取來。”昭樂抬起右手撐住臉,屬于少年的清澈目光被燭火映的熠熠生輝。“宋蘭,我待會兒要賞你這東西,可是我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你務必要好好珍惜。” 宋蘭本就因殺了敵方大將而沾沾自喜,此刻聽到太子殿下在眾人面前如此一說,更是自得。放下手中的劍,對著昭樂磕了個頭:“草民自當萬分珍惜。” “如此就好。” 王彩御已捧著玉匣子過來,他將手中的匣子放到昭樂面前的桌子上后便退開了。 這是一個略有些發黃的青色玉匣。打眼看去,方方正正,上面淺淺雕著些花紋,雖看不太清是雕了些什么花紋,想來不外乎是龍紋或是獸面。匣蓋正中的那只螭虎高高立在那里,雕工精細,甚是精妙。 昭樂摸了摸這玉匣,臉上是一副很不舍的表情:“這玉匣很精巧,我一向喜歡,今日便將它賞給你。” 身旁伺候的宮人小心翼翼的將玉匣自桌上拿起,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將其交給宋蘭。 昭樂道:“王師兄,此次宋蘭立下大功,總還要賞他些什么才好?你說呢?” “臣以為,此次宋蘭立下的功勞,便是賜個都尉也不為過。只是他初來乍到,若封了都尉,難免老兵心中不服,不如先暫屈尊做個伯長。宋蘭既有這等本事,做到都尉、將軍,也是指日可待。”王彩御緩緩說道。 “那便這樣辦吧。來人,帶宋蘭去軍中述職。”昭樂擺擺手讓眾人都下去了。 王彩御等到眾人都下去后,才低聲喚道:“殿下!” 昭樂依舊用右手撐著臉,很疲憊地看了王彩御一眼:“打了個一個白天的仗,你也不累!” 王彩御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累自然是累得慌,可心里這結若一直都在,臣怕是睡不著了。” 昭樂笑了一聲:“呵,我就知道你是想問我這事兒?方才我教你背的那一段倒是背的不錯,只教了一次就背順溜兒了。別的幾位師兄總說你愚笨,可我今日一瞧,王師兄也不比他們差嘛!” “臣本就愚笨,今日之事若是文師弟在,臣也不用來勞煩殿下了。”王彩御的笑容略略帶著些羞澀。“方才殿下教臣背那什么都尉、伯長的給宋蘭聽,臣也是偷偷念了好幾次才背順了,不至于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