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28
遠在宮外的魏慈明因連日來勞累,下午的時候又猛烈地咳起來,便告了假沒來與宴。此刻他正伏在床上閉目養神,哪料得到會因此糟了埋怨? 書房內明明滅滅的燈火在這略微昏暗的屋子里,平添些曖昧的氛圍。 昭樂命人送了熱茶進來后,便摒退眾人,獨自坐在那里很認真地打量著下首的楚政,時而皺眉,時而展眉。他面前的桌上左面堆著許多竹簡,右面是一只三足的瑞獸香爐,正裊裊地往外飄著輕煙。推開面前的竹簡,昭樂朝桌邊靠過去,抬起胳膊放在桌上支著下巴,仍是瞇著眼看楚政。 到底還是楚政率先開口:“昭樂,這些年我……” 不等楚政說完,昭樂一直半瞇著的眼睛驟然睜大,冷冷地問他:“你來做什么?” “自然是來看你。”楚政往前踏了一步,昭樂帶有防備的樣子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多謝楚王關懷,不知您有何事要與昭樂密談?” 楚政看他那冷淡模樣,火不打一處來,也不愿再同昭樂裝蒜。蹬蹬蹬地往前踏了幾步,伸出雙手撐在桌邊彎下腰同昭樂對視,企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些波瀾來。“姜昭樂,你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陛下身為楚王怎如此無禮,直呼我的名諱?”昭樂往后仰了仰身子,以期離楚政略遠一些。 楚政不管他,伸出手一把攥住昭樂的手腕,皺著眉問道:“你躲我做什么?” “我……”昭樂咬住下唇,垂了眸不去看他。“我堂堂一國太子,怕你做什么?” “我幾時說你怕我了?”楚政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昭樂臉上,笑容狡黠,語氣中略帶著點得意。 昭樂動動手想要甩開楚政鉗制著自己的手,但是并未如意,立時便火了,咬牙切齒地罵道:“松開我!你怎么一點沒變,還是如此無賴!” 楚政笑道:“我怎么無賴了?” “我在楚宮的時候,你同我耍的無賴還少么?”昭樂想起小時候的往事,更覺委屈,又用力晃動了幾下手腕,終是委屈地扁了嘴:“你松開我!” 楚政見他似是動了真火兒,便依著他松了手,蹭過去為自己叫屈:“小時候我待你多好呀!你喜歡吃的我便優先送去給你,你喜歡玩的我便去找來送給你,什么時候跟你耍過無賴了?” “你每次來時我都在讀書練字,偏你討厭非要拽我去玩!”昭樂說這話的時候,氣呼呼的樣子像極了生氣的小青蛙,煞是可愛。 楚政見他模樣可愛,心里也跟著歡喜,笑瞇瞇地趴在桌子上面對面地握住昭樂的手:“明明就是個又小氣又記仇的貪心鬼,偏愛裝出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給誰看?和你那師傅完完全全一個德行!” “難不成跟你似的將無恥寫在臉上么?”昭樂扭頭不去看他,心里還想著怎么甩開楚政的手。 楚政一笑:“好好,我的齊國弟弟說什么都對,我這次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 “你……你胡說什么?”昭樂被這突然而來的表白嚇慌了,扭回頭來看了楚政一眼,心中覺得別扭,又扭過頭去不去看他。 “小昭樂……”楚政用右手緊緊攥住昭樂的雙手,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將臉扭過來與自己對視。“我是真的很想念你,我現在能夠保護你,不讓你受人欺負了。” 昭樂聽他說的認真,也不知怎么就覺得委屈起來,帶著哭音兒說道:“最愛欺負我的就是你!” “我?我幾時欺負你了?” “你扣著我父王不肯還我,我每日累得很你知不知道!”昭樂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見到楚政便會不自主地想要依賴,平時不肯流露在外的情緒此刻也都傾瀉而出。“你扣著我父王不還我就是欺負我!” 楚政見昭樂眼里含淚,繞過桌子去抱住他,捂著他的頭靠在自己懷中,千言萬語都化作了滿腔柔情。“昭樂,你不要怕,無論何時我都會護著你。這些年我心里一直想著你……” 楚政的柔情與華夫人的母愛、魏慈明的師慈不同,似是帶著誘人的力量,讓人忍不住沉迷。昭樂靠在他懷里,偷偷地想只靠這一小會兒就好,他太累了,難得他能有一個依靠,雖然這依靠如此易碎。 ☆、第十六章 擂響戰鼓 (2396字) 在楚政離開后不久,戰爭徹底打響,戰火燃遍了每一個國家,無一幸免。 以楚為首,聯合魯、晉、吳三國的西方聯盟,向趙國挑起了戰爭。同為聯盟的東方四國,不能眼看趙國獨自御敵,齊、梁、周三國也紛紛伸出援手。很快,戰爭從戰場蔓延到了各個方面。 戰爭已經影響到了百姓的生活,不再單單是由掌權者獨自擔憂。 趙靈宮親自出征迎敵本只是想走個過場,增長士氣。哪料得他方踏上前往邊境的路途,楚政那邊竟也親自出征,鬧得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懼怕楚政的。楚政與他不同,他還時常要裝出個仁愛親民的樣子,需顧忌的事自然是比那毫無顧忌的楚政多一些。然而只是多這一些,便足以讓他行事難于楚政萬分。 他與楚政皆已征戰多年,也都有著戰無不勝的名號。可他心中明白,楚政的戰無不勝比他的戰無不勝更具價值,他的戰無不勝大多是用計得來,而楚政的戰無不勝大抵都是硬拼回來的。 “大王,所謂兵行詭道,楚王那般只知拼命的打法才惹人恥笑。”王適之時常會同趙靈宮這樣講。在王適之心中,楚政也好,昭樂也罷,不過都是群黃毛小兒,便是再大本領也不過是多蹦跶幾天,哪抵得上趙靈宮半分本領?他心里明白這是一種愚昧的想法,卻又管不住自己的腦袋。起初他也曾為此感到苦惱,時日久了,也就看的淡了。尤其是當他看到趙靈宮的戰績時,便覺得自己這樣也無不可。 趙靈宮的戰馬并不因主人的心事而慢行,反因自己此回在馬隊中是頭馬,跑的比往日更快了。到底是個畜生,趙靈宮也不能怪它不解自己的心思,唯有硬著頭皮隨軍前行,還要時不時地發幾句很震聲勢的感慨,激勵士氣。 行到三井之時,便已有人來稟:楚王親軍已于衍水西南的歧嶺郡駐扎。 這個消息對于剛到三井還尚未下馬的趙靈宮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他皺著眉命令身后的將士們立即扎營,隨時做好御敵的準備。 趙國的三井與楚國的歧嶺僅有一水之隔,踏過衍水,東面便是趙國,反之,西面則為楚國。 衍水蜿蜒而下,帶著些許纏綿的味道自楚國至北向南方流淌直到洋河之中。主干下游伸展而出的分支,灌溉了楚、趙、齊三國的農田與人民。分支之下仍有支流,楚國境內羅水的支流一直流經西方的晉魯吳三國,趙國境內洛水也是綿延直至梁周二國。然而正是這飲著同一條河水的人民,此刻正在互相殘殺。 戰爭的源頭,同樣是衍水的源頭。 洛水之東的梁國同樣已被卷入戰爭,梁王坐在宮中側頭看著身畔的密夫人,滿是憐愛地擁住她:“阿密,天下各國皆已卷入戰爭。”他將手放到密夫人已經隆起的小腹上,無奈地嘆了口氣:“真不知你腹中的孩兒此刻來到于我大梁是喜是憂。” 密夫人低著頭看自己的肚子,笑道:“無論何時何境,孩子的降生對于母親來說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她頓了一下,抬起頭與注視著她的梁王說道:“在男人們頻繁舉刀的世界里,在這個崇尚戰爭、崇尚武力的修羅亂世中,妾身身為女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生兒育女,讓下一代來征服這個世界。” 天文六年,這個想法蘊藏于十五歲的密夫人心中;天正六年,已將這個想法藏在心中十六年的密夫人終于對她第二任丈夫講出了心中的想法。此時的她仍像滿月一般美麗,仿若星子的眼中已有了歲月沉積下的睿智。 天文十三年,密夫人剛剛被迫嫁到梁國的時候,她一度想到了死。 她認為自己是個不忠的女人,她嫁給梁王后卻仍想著被關押在楚國的齊王姜白,她認為這是一種不忠,她的內心不忠于現在的丈夫梁王。因為已嫁為人婦,迫不得已的行房,使她不再貞潔,這是不忠于她心中的丈夫姜白。 她最終是敗在了與昭樂同歲的公子羽手中,也不該算是敗給了公子羽,應該說是女人與生俱來的的母愛,拯救了她。也還是密夫人的這份母愛,在戰爭的年月中,拯救了很多人,遍布天下八國。 那時候年幼的公子羽總是喜歡追著密夫人,白凈的小臉兒很惹人喜歡,公子羽會追著她喊‘母親’。一遍一遍地喊,像是一只小小的爪子,撓在她的心尖上,令她想起趙宮中的昭樂太子。從而將對親生兒子的愛慢慢轉嫁到了公子羽身上,這一點,與齊宮中的華夫人是完全相同的。 王室中的孩子們大多都有些早慧,比如昭樂太子,比如公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