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紹！”百里云凜聽見那響動，睜開眼，臉色一變，連忙伸手去扶他。

    “大王，”張良紹撫上他的膝頭，“能否告訴臣妾，您在煩憂什么呢？”

    他明亮的黑眸望進君王深邃的眼底，“臣妾一直以來循規蹈矩，身處后宮，遂不問政事，可今日卻必要任性破例一次。”

    “阿紹……孤不想提這件事，你先起來。”

    “王不告訴臣妾，臣妾就不起來。”張良紹語氣堅定，“何況，有些事情，王不去面對，是沒有辦法迎刃而解的。”

    百里云凜收了聲，直直看著他，不說話。

    “……”

    張良紹等了他一會兒，見他不說話，便低下頭，兀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哼笑一聲，眉目中染上一股冷意。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王這般沉默又是何必？左右不過是江山與美人的抉擇，若果真如此難以決斷，臣妾便為您選了便是！”

    說罷，他忽然一把抽出百里云凜手中的長劍，神情決然地朝自己雪白的脖子上抹去。

    “不要！阿紹！”

    朱雀王險些目眥俱裂，劈手向前伸去……

    咣當！

    長劍落于地面，鏘然作響。

    一滴粘稠的鮮血落于王座下的異獸眼中。

    “……”

    張良紹虛驚未了地喘著氣，隔了一會兒才撲上去，小心翼翼地展開他的手，看那鮮血模糊的虎口，心疼地也不顧裝柔弱了，皺起眉頭狠狠訓人，“作甚又耍那空手奪白刃的一套，若不是我及時收勢，你這手還要不要了……”

    他慢半拍地抬起頭，卻看見有人一直怔怔地看著他，傻到連流血都不知。

    百里云凜騰出那只空余的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王后完好無損的光滑脖頸，又繞著他的周身左看右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猛地將他摟緊懷里。

    張良紹怕他傷上加傷，不敢反抗，被死死勒在某人懷中，都快窒息了，才聽見耳邊傳來某人言之鑿鑿的聲音。

    “孤不準你那么做。”

    他一愣，心中稍許柔軟，但卻還是冷下聲來，語氣自嘲，“哦，莫非大王本想將臣妾獻給玄武乞和？是臣妾見識短淺，竟然擅作主張想要自刎，未曾預料壞了王的大計，令您受驚了，此番路途遙遠，道阻且長，王想要何時起程呢，臣妾好去收拾行囊……”

    這句話就好像是在柴薪上加了一把火，百里云凜眼底一暗，手上用力更緊了，他緊緊抓著懷中人的臂膀，手心的傷口再度撕裂，鮮血浸透了張良紹的里衣。

    “孤，絕不會把你送給任何人。”朱雀王咬牙道，“也不準你輕賤自己。”

    張良紹在他背后表情一松，心中寬慰。

    沒想到我在這個死心眼心底還是有點分量的。

    他微微挑眉，最后煽風點火道，“那王還在等什么呢？”

    他眼神幽暗，朱唇挑起，“我大朱雀兵強馬壯，糧秣篤實，還怕了他一個邊陲小國不成？”

    “誰敢挑釁您，您便弄死誰。”

    “阿紹。”百里云凜被他這句話弄得啼笑皆非，只無奈道，“玄武坐擁北部十四塊平原，并非什么小國。兩國交戰，易始難休，孤不愿看自己的子民陷入綿綿戰火中，民不聊生，此事未必只有此路可走，或許還有轉圜之地……”

    “大王。”張良紹閉了閉眼，掙開百里云凜的懷抱，抬起頭看他，“圣人有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神劍已出，大王便是天命所歸，天下誰人敢不從？臣妾不懂國事，但也聽聞，玄武國王昏庸無道，有違綱常，百姓疾苦，風雨如晦，倘若王今日心軟一時，不欲發兵，那玄武國君卻未必會領這個情。若僅以臣妾一人，不足以王大動干戈，那北境那數十萬百姓呢？王只顧忌朱雀子民如今安居樂業，不忍破壞他們平靜的生活，卻不想若是玄武突襲我朱雀，百姓手無寸鐵，猝不及防被肆意屠戮的后果嗎？”

    “且那玄武王暴虐成性，壓迫百姓，大王若真的心懷天下，難道不想要雀神的福澤降臨在中原每一塊地面上，造福每一個百姓嗎？”

    張良紹這番話說的可謂是足夠冠冕堂皇，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層層遞進，推己及人，簡直就是完全給百里云凜著想的一番說辭了，正常人此時都應該被打動了，可某位王仿佛因為流血過多導致思維有些緩慢，愣了半晌竟然反問。

    “孤從未看出……原來王后竟有如此胸懷……你向來聰慧機敏，孤早該料到……”

    “……”張良紹一噎，糟了，一不小心說話中氣太足了嗎？這家伙該不會以為自己要造反吧？

    “原來……你想要孤，去做這天下共主嗎？”

    百里云凜抬起手，輕輕扶起他的下頜，第一次看懂了王后眼中燃燒的火焰的意義。

    廢話，那可是某個誓做服務器第一俯瞰眾生的骨灰級玩家的熊熊斗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