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115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意中豬、[希臘神話]美神之惑、黑蓮花只想考第一、九零懸情、HP極夜、太子,我是你老師 完結+番外、我們的美人崩潰了 完結+番外、影后吸貓日常、戀愛反面教材[快穿] 完結+番外、公子無塵
一片紛亂過后,曲舜的身影終于從層層包圍中露了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沾染的血跡,低頭和武戎說了句什么。然而,又一隊騎兵攏了上來,將他再次圍住。百里陵再也呆不住了,他一拍馬臀直沖了過去,抓過地上一把長刀,左右開弓地將兩側撲過來的敵軍砍翻下馬。 空氣里涌動著濃重的腥味,把鼻腔都塞滿了,從肺里吐出來的氣仿佛都是腥的,急速的掄刀很快消耗了少年的體力,他喘著氣,稍微停下緩了緩。就在這時,背后仿佛是刮過了一陣風,他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覺得左臂一涼,隨即是徹骨的痛楚,鮮血呼啦一下彌漫出來,整個胳膊都被染紅了。前方的曲舜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猛地轉過頭,將手中的長劍用力擲了過來,百里陵聽見背后有什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個偷襲的伽摩騎兵仰面躺在那里,長劍完全地貫穿了他的胸骨,將他釘在地上。少年有那么一瞬間仿佛是嚇呆了,他知道這個人如果剛才沒被殺死,那么下一刀就是砍向自己的脖子。 曲舜向身后打了個手勢,幾名盾甲兵立刻沖了過來,豎起巨盾將這里擋住。曲舜看著百里陵有些蒼白的面孔,嘆了口氣,一把撕開衣襟,將少年胳膊上的傷處用力纏了起來。百里陵吃痛,吸了口氣,曲舜抬起眼睛看他:“要止住血只能綁得緊些,你忍著點。” “曲將軍,”百里陵緩過氣來,晃了晃腦袋,“我沒事。” 曲舜略一點頭,抬眼從巨盾上方的空隙里向外看了一眼:“那個伽摩人的將軍和我們將軍不一樣,他一直沒有親自上陣,只是遠遠地在陣后張望。” “呸!膽小鬼,一定是怕死。”百里陵不屑地說道。 “不,他雖然躲在陣后,可是在他每一次發布號令后,伽摩軍隊就會變得更棘手,他們輪番用騎兵和戰甲與我們相戰,根本是在消耗我軍的體力,”曲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眉頭緊皺著,“極西城還有訖訶羅耶的援軍,足夠他耗的。” “那……我們怎么辦?” “算算時間,頭車那邊再有半個時辰應該就能挖通了,在這段時間里,不管戰勢如何,我們都要撐下來。”曲舜沉聲道。 “哦……”百里陵剛發出一個字,便聽見轟隆隆的響聲震徹平原,腳下的土地也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怎……怎么回事?那個妖人蘇哈出現了?” 曲舜也是一驚,隨即大喝:“盾牌撤開!”緊接著,他的臉色便凝重了起來,“是騎兵。” 百里陵莫名其妙地抬起臉張望,瞬間驚得嘴巴都忘了閉上:“那是……騎兵?” 那支剛出城的軍隊人數并不多,但在陽光下卻宛如一座座鐵塔,從馬上的騎士到戰馬,渾身都裹滿了精鋼的盔甲,他們每往前邁進一步,大地都在震動。 “當年將軍在靈州組起第一支重騎兵,我和其他弟兄都贊嘆的時候,將軍就對我說,”曲舜頓了頓,將男人的話一字一句地重復了出來,“等你見到西域伽摩的騎兵,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重騎。” 百里陵眼看著那些鋼鐵戰車般的騎兵將城下的步卒盾甲兵碾成了碎片,忽然一驚:“曲將軍,他們是向著頭車去的,我們怎么辦?” 那三輛頭車還依次排在城下,是最巨大顯眼又難以逃脫的目標,曲舜眼睛發紅地看著前方:“若是在那邊事先布下一支伏兵,此刻或許還有轉機。”他狠狠地磨了磨牙,“要是把蕭郡王的鐵索陣布在那里,這支騎軍就可全軍覆沒。” 他忽然暴喝出聲:“若是將軍,必然能事先料到,可我,終究是不成器……” “曲將軍,你不要自責了,誰知道他們會出這招……”百里陵摸了摸胳膊上的傷,小聲勸道。 “讓他們踏碎頭車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曲舜低低吸了口氣,“武戎,集結余下烽火營,跟我來。” “曲將軍!”百里陵趕忙一把拉住他韁繩,“那些鐵疙瘩那么厲害,沖到他們面前不是找死嗎,你不能這樣冒險,叔叔也不會答應的。” 曲舜推開他的手,淡淡道:“將軍交待的事都做不好,我才真是沒臉回去。” 軍旗翻滾下的平坦原野上鋪開了兩個方陣,那是倉促間推進的陣型,卻絲毫不亂,刀斧手們半跪在地上,踩著震顫的土地屏息聽著號令。 曲舜一騎當先,親自揚起令旗向前一指:“所有士卒聽令,把你們手里的重斧和刀戟全部投出去。” 左側的伽摩重騎已掀起層層泥土奔騰而來,風勢被帶動得很猛,然而這陣風仿佛在半空里被什么猛地撕開,數不清的巨斧從天而降,將箭弩傷不到分毫的精致鋼甲毫不留情地砸碎,有的士卒甚至被長矛整個貫穿。 重騎稍稍一滯,很快又重新沖鋒,那些投矛只是傷到了這支鋼鐵戰車的一小部分,它依然向著頭車隊碾壓了上去。 曲舜咬緊牙齒,眉宇間擰成了一團:“跟我沖,攔在頭車前面,和他們正面一戰。” 他這一聲說完,卻沒聽見身后的回應,扭頭看時,卻見武戎正看著遠處發呆,不由惱怒的一揮長鞭:“你在看什么!” 武戎忙轉回神:“曲,曲將軍,你看,那不是大柳營的人嗎,他們幾個不在頭車里干活,怎么跑出來了。” 曲舜這才看見前方幾個黑點,隱約是熟悉的身影,忙策馬上去,卻見這幾名大柳營士卒為了跑得快些,將一身甲胄都卸去了,饒是如此,身上褐色的戰衣也被汗水打得透濕。 “你們怎么跑出來了,發生了什么事?” 年紀最大的那名老兵喘了幾口氣,向曲舜連連擺手:“將,將軍,不能挖了,挖不動了。” 曲舜急得腦門上青筋都蹦了出來:“挖不動?當年靈州城下那些巨石你們都打通了,現在一個極西平原的地道你們居然挖不動?” “曲將軍,”另一個連忙解釋道,“那城下灌了銅鐵汁,不知灌了多深,整個城鐵鑄似的,根本挖不了。” 曲舜聞言一滯,沉默了片刻,從齒縫里吐出一個字:“撤!” 話音剛落,武戎已帶馬擋到他身前,低聲道:“曲將軍,我們這一支深入太遠,被伽摩輕騎隔開了。” 曲舜猛地抬頭,驚覺方才游離的散落騎兵已集結成陣,以半月之勢擋在他們和大軍中間,兩邊都看不見對方。他在皮甲上蹭了蹭汗濕的手心,一手從背后取出長弓,將鞍后一支圓鏃短矢摸了出來,又立刻射了出去,向著天空。 尖銳的破鳴聲響徹了平原,失去主將的炎軍中忽然躍出了壓在陣后的弓弩手,在伽摩人的陣后射出鋪天蓋地的箭雨。伽摩軍隊立刻轉頭舉起皮甲護住頭臉,趁著這個空隙,曲舜一行從紛亂的箭雨里沖陣而出,奔出幾百步才返回大軍。 四周的士卒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曲將軍,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曲舜面色黯淡地搖了搖頭,啞聲道:“撤軍。” 撤退出沒幾步,百里陵就忍不住問道:“曲將軍,我們的頭車呢?” “……被重騎碾碎了。” “那……地道呢?” “失敗了。” “可是……我們死了那么多弟兄,”百里陵回頭看向那片染血的城池,不確定地問道,“我們這一戰是輸了么?” “我沒有辦法……”曲舜無力地搖頭,手指痙攣地摳在韁繩里。 百里陵低下頭:“唉,我也沒用……要是叔叔在就好了,”他垂著腦袋想了想,“或者蘇軍師在也好。” 曲舜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都有些灰敗。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輕微的破風之響,百里陵聽得清楚,從馬上一躍,直接把曲舜撲下馬去,一支長箭跟著落下,正扎在百里陵的肩甲里。 百里陵驚得大叫一聲,卻又覺得不痛,這才伸手拔了出來,卻見那箭沒有箭鏃,而尾羽上還掛了個銅鈴鐺。 曲舜瞪著那個鈴鐺:“這不是將軍的馬鈴?”他說完,又嘶了一聲,用胳膊去攘少年的背,“你壓著我肋骨了。” 建墨城,泰安宮后的望海閣上,掠過了幾聲響亮的雁唳,年輕的皇帝在深秋和煦的陽光里抬起眼睛,低嘆似的輕聲道:“快入秋了啊,怎么還有大雁呢?” “或許是只離群的孤雁吧。”太傅韓慕黎輕輕笑了笑,“天氣轉涼了,陛下應該保重龍體,怎么還在這高處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