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謝寧成功考進了大理寺,而詹達在外頭做官做得不錯,在有意回京的情況下,終是成功回到京城,繼續為官。駱康被家里逼著做生意,適得其反,反而朝著禮部頭也不回去了。 桂正初在徐州治理河道頗有心得,回京后和十二皇子一起維持著和蒙古的貿易往來,同時著書一部,專寫水利治理和洪災處理方法。 封凌則是借著徐州和京城外幾個臨近的城做試點,戶改、造路、農改,在朝上混得風生水起。 他這人心眼特別多,先提出一個戶改制度,嚴格規范黃冊制度,精簡內容,讓戶部一群人站在了他那兒,還給黃冊特意撥了一大筆專款。這個戶改制度中,由于涉及到流動人口,利好商戶,讓家中有親戚從事商賈的站到他那兒。 他轉頭又提出了一個軍籍更改制度,將原本世襲的軍籍,變成了可改農戶但不可農戶改軍戶。所有軍戶除了保家衛國之外,將士們要額外做點別的活,但各種福利優先,優于農戶。于是兵部也站到了他那兒。 回頭他還說,要讓百姓多想出更加創新的點子,要推進工部創新,造福天下百姓。一人種出以往三人的糧食,天下就能更快得以發展。于是工部也站在他那兒。 余下三部,吏部對他在徐州和京城功績說不出話來,禮部有自家人駱康,刑部和大理寺那頭被會說話的謝寧打了個里外暢通。 老丞相退下后,將位置傳給了原吏部尚書。這位吏部尚書極順皇帝意思。皇帝又將封凌捧到了天上,于是……朝中上下,一時封凌風光無限。 其實眾多官員本來還挺不樂意的,覺得朝廷上下挺好的,天下百姓也挺好的。何必折騰那么多事情呢。可每回封凌一提出一個建議,他們就覺得自己在其中有利可圖,轉頭就對著皇帝:“臣覺得封大人此舉大善!陛下英明!陛下深謀遠慮!陛下知人善任!” 皇帝怎么說? 皇帝也沒想到封凌這么能干。 他剛開始覺得那么繁雜的舉措,看起來很折騰的模樣,覺得自己要多花點心思將人捧上來。他是真的看好封凌,也是真覺得封凌能做一個靶子站在朝堂之巔。 誰想到國庫突然錢多了起來,他私庫也突然錢多了起來…… 只知道做怎么做皇帝,只知道在臣子繁雜情況之間擺平衡的皇帝,一臉茫然沒想明白。怎么修個路,改幾個政策,商人們就突然暴富了起來,然后天下人好像錢都多了起來,轉頭朝廷也有錢了起來? 有好處不拿白不拿的皇帝還得逼著封凌講經筵,專聽造路和農改導致的民間消費增多,從而引發的全民暴富這門課。 皇帝哪知道,這是封凌用二十年,重回底層再次往上爬才明白的道理。 民富,則國富。民強,則國強。 這里的民,是每一個百姓,而非徹底的上層貴人。 至于傅辛夷,她是半點不懂朝堂的繞繞彎彎。 她一心沉迷從海外引進自己喜歡的作物,在京城中當一名小花娘,并且研究起了“如何安全引入外來物種”。 “今年海運,有送來蕪菁和三葉草。這是遠方人用做飼料的植株。”傅辛夷在紙上寫著,“田畝在種植蕪菁和三葉草之后,土壤會變得更加肥沃,小麥生長得更好些。收割下來那部分,還可以喂牛羊。” 她擱下筆,招了招手:“良珠,將這紙貼到書房門上,讓我們繁忙的封大人可以進門就看見。” 良珠失笑應聲:“是。” 作者:蕪菁=大頭菜。 第151章 良珠將紙上墨跡放干了一些, 才將紙沾上漿糊, 貼到了書房門口處。 傅辛夷和封凌已搬出傅府,另外有了一處宅子居住, 距離傅府并不算遠。 錢一部分是傅辛夷出的, 一部分是封凌出的。剛開始兩人只搭了個框架,里頭很多東西都沒錢買。然而傅府庫存里一翻, 發現各路人馬送給傅辛夷的庫存物品積攢了一堆,完全可以將新宅子布置起來, 于是就全搬到了新家。 封父就住在隔壁不遠處, 串門起來極為方便。但他平日里很少會過來,多是和自己的一群老兄弟在外頭干活喝酒,日子十分瀟灑。 傅辛夷和封凌兩人幾年也沒有孩子,倒是一個也不急。傅辛夷是想著命里有就有, 命里無就無, 左右她才二十來歲,年紀還輕。封凌也差不多這么個意思。 當然, 兩人覺得頭疼的一點是, 家里即使守衛森嚴, 門口常年有人把守, 但根本攔不住傅疏影這個混世小魔頭。 傅疏影這小家伙性子極為皮, 比任欣穎的弟弟還要皮。 他開始記事后就被傅尚書請了先生教書,學習能力是很強的,但問題是非常看人下菜。他就喜歡好看的人,長得不好看的根本不搭理。 傅辛夷和封凌算是京城里容貌頂尖的, 他便一有空就往他們這兒跑。 守衛能攔得住成年人,可也不敢對才幾歲的孩子動手。 傅疏影四歲就敢叫人帶他過來,六歲就敢自個過來。守門從剛開始還試圖去傅府叫人,到后來便成了先陪著小公子玩一會兒,再去通稟給傅辛夷。 傅辛夷對這時孩童的過早懂事不了解,總覺得傅疏影還是個孩子,于是就常常帶來帶去。 一直帶到封凌通過十二皇子的關系,直接將傅疏影丟到宮里頭當了十二皇子兒子的伴讀。 于是傅疏影自此明白了一個道理——長得美不一定是好接觸的人,也可能是他非常煩人的姐夫。 這個混世小魔頭的日常就成了,有事伴讀,無事:“jiejiejiejie,jiejiejiejie——” 傅辛夷時常會覺得特別好笑。封凌在朝上混得風生水起,結果下朝后要和個孩子斗智斗勇,還氣得老要到她這兒來告狀,實在是有一些讓人…… 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她抬起頭看良珠將紙貼好,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隨后從桌邊拿了一本書,翻開來照著上回看的地方繼續往下看。這是欽天監前兩年出的書,是個陰陽籍的青年寫的,里頭附上了很多圖。 傅辛夷手邊上還放了一張畫稿,畫稿上是十二皇妃今年送給她的禮物。 一幅天文畫。 自肖先生的事情結束后,不知道怎么,封凌和十二皇子關系逐漸變好。傅辛夷心里頭記著十二皇子的那杯毒酒,隱隱有著不安,但也和十二皇妃保持著禮尚往來的關系。 如果說一切都是這般順暢,怕是就連封凌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突然就迎來了一杯毒酒。 她稍走了一下神。 良珠沒敢打擾傅辛夷,可見著自家小姐忽然走神起來,還是禁不住輕笑了一聲。 自從小姐成婚之后,總覺得整個人比以前更加和緩了一些。以前是溫和如花,現在像云像水,更包容了一些。 良珠轉頭將從地下取出的那部分桂花干花收整好,擱置在了一塊兒。小姐當年和桂府三小姐約好了一幅畫,這幾年一直陸陸續續做著。可惜呀,京城里都見不到提起三小姐的人了,但三小姐依然在遙遠的蒙古,沒有半點回來的意思。 …… 蒙古。 桂曉曉從腰間取出彎刀,輕易在火堆旁烤全羊上割下了一大片極薄的rou,放在自己盤子中。她正想要住手,就聽到耳邊非常清晰的吞咽口水聲。 沒多想,她又是一劃拉,多割了好些片rou。 她將盤子放在一邊,又取了一個空盤,再次重復自己的動作,割了一盤更多的rou。厚度都比她第一盤厚一些,看著上頭還不住冒著熱氣。 桂曉曉將刀在布上抹去油脂,也不洗刀,直接將刀塞回自己腰間。 周遭不少人都在歡呼雀躍著,慶祝今年新一輪的互市成功開放。 邊境這種地方相當容易開戰,兩國百姓總有一些抹不掉的仇恨遺留。桂曉曉在蒙古生活的這幾年,總能聽到別人帶有抵觸的排斥話語。 但眼光長遠的人,會記得這些過往,卻不會拘泥于這些過往。更多想得開的人,更是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經歷戰亂。 互市就是兩國貿易往來的一個公開場所,給雙方一個大機會,也免于戰爭帶來的國家困擾。 桂曉曉將一盤rou端到自己身邊人面前:“給你的。” 這是一個有點年紀的青年。他一身肌膚被曬成了麥色,眼眸微深陷,俊朗得能讓周邊女子忍不住多看兩眼。他的俊美帶足了異域風情,和京城兒郎截然不同。 明明是個俊朗兒郎,可一笑起來就成了一個傻憨憨,露出整齊的白牙,眼彎得可愛:“謝謝曉曉。” 桂曉曉被這張笑臉弄得心快速跳了幾跳,忙轉過了頭,拿著自己那盤rou去倒辣椒粉:“笑得那么傻干什么……” 那人笑得更加傻,傻得有點憨。 他接過盤子,用手抓了rou往嘴里塞,被燙了也不自覺,反而吃得相當開心。 剛烤好的rou相當美味,帶著一股子奇怪的草味。桂曉曉原本在京城從來不會這么大塊吃rou,沒想到到了蒙古會這么亂吃。這兒的rou味和京城不同,吃多了喝兩口茶解膩,味正好。 她見男子吃得狂野,拿著辣椒粉給他也倒了點,還嘟囔了一聲:“這可是辛夷特意讓我哥的人帶來蒙古的,京城都難得,便宜你了。” 男子又朝著桂曉曉憨笑一下。 旁人見了男子這樣憨笑,忍不住失望轉頭。哎,長得好好的一個青年,結果一笑就暴露了。這兒的姑娘可不喜歡傻憨憨。她們只喜歡那種馬上自由來去的男子漢。 火堆邊上,一個個男子比拼著武力,打斗成功的再去和自己心愛的女子求愛。灑脫又歡快。 桂曉曉和男子就蹲在那兒吃rou,格格不入。 “格根哈斯!”有人慌張跑過來,叫著男子的名字,“您可不要再亂跑了。” 桂曉曉聽著這叫聲,側頭看向身邊男子。就見男子歡快朝著那人晃手,示意自己就在這兒。 格根哈斯是明玉的意思。 在這片土壤上,大多數男子都喜歡叫猛獸的名字,像老鷹、黑虎、獅子、青龍等等,而女子更喜歡叫星光、明月、耀眼一類的名字。 明玉這樣的不常見。 “啊,是桂小姐。”來人不習慣官話,用很古怪的調調叫著桂曉曉,略帶歉意表示著,“格根哈斯又讓您覺得麻煩了吧?” 桂曉曉挑眉:“還行。他就是餓了,出來尋點吃的而已。” 她是在互市上見到的格根哈斯。這男子不說話不笑還挺能唬人,站在一個攤子前頭皺眉挑選著東西,還知道從自己口袋里取東西出來交換。 但等稍微觀察一段,就能見格根哈斯沒什么金錢概念,只是好奇兜悠著整個集市,了解著互換的規則。 他話不多,盡可能融入在集市內,卻還是能被人一眼就從人群中扒拉出來。一身氣勢太過特殊,引人注目,想讓人不在意都不行。 格根哈斯點頭,很認真回著話:“我只是出來吃rou。” 一口官話,字正腔圓。 來人更加無奈:“嗯是,吃rou。” 說的好像他不給格根哈斯吃rou一樣。 桂曉曉問來人:“你吃么?大伙兒慶祝,邊上那只烤全羊,再不吃等下可就沒了。” 那人搖了搖頭,還是拒絕了桂曉曉。 桂曉曉還沒問格根哈斯,就見格根哈斯將盤子送到了她面前,一臉討好:“還想吃。要辣椒粉。” 桂曉曉:“……” 你這人倒是很能順桿子爬。 桂曉曉拔刀又去割了一盤rou,連帶著自己都吃了平時的兩倍分量rou。她吃完邁開腿,才意識到自己吃撐了,竟是有點腹部沉重、腳步遲緩。 刀要去河邊清洗,河還要走一段。 桂曉曉慢吞吞往河邊挪。 格根哈斯將跟著自己的人指使跑,又跟上了桂曉曉,站在她身邊,學著她緩慢的腳步一道走。桂曉曉走兩步察覺到異常,詭異看了眼身邊的格根哈斯。 她也不是故意要懷疑格根哈斯的腦子,但格根哈斯表現出來的模樣,總讓人覺得他年紀還很小,像個七八歲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