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傅辛夷不知道這些長輩們是怎么想的,腦中閃過一點疑惑,很快又將這些疑惑壓在心里頭。 “爹也別用眼過度,回頭讓顧姨娘擔心。”傅辛夷勸說了一聲。 傅尚書望著傅辛夷,淡淡應了一聲。 傅辛夷起身告退,見傅尚書獨自坐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頭略感嘆。傅府終究還是人少了點,不夠熱鬧。傅尚書坐在那兒,顯得是那么寂寥。 她退出書房,轉頭往就近的院子走去。 良珠見自家小姐出來,緊跟在傅辛夷身后,一道往院子走。 主仆兩人走了一小段,路上人是真的稀少。再過一月就是除夕,家中過年的紅色還未掛上,看起來還沒什么過年氣氛。 傅辛夷一直走到院子中,才開口和良珠說:“我們府上往年該是更冷清吧。” 良珠回話:“是,小姐沒清醒那幾年,府上比較清冷。仆役們大多回家了,府上除了我們幾個守著小姐,只有老爺和顧姨娘兩人過節。”她這話說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家小姐聽了不喜。 傅辛夷沒說什么。 她走到院子中,站在剛種下種子的土地邊。天冷,剛鉆出地面的小苗苗綠油油,嫩得手指都能掐斷。院中不遠處種植的那些花草該盛的盛,該枯的枯。 等這一批長成能開花可用的狀態,太慢了。 傅辛夷轉身邁步,沿著院子邊上的走廊朝自己房間走去。 “今年最后一趟集市了,采買完我就回家過年。” “也不知道府上幾日放行。” 兩個仆役說著閑話走近,一個轉角走向院子方向,猝不及防面對上迎面而來的傅辛夷。他們慌忙朝著傅辛夷行禮:“見過小姐。” 傅辛夷應了一聲,腳步沒有任何停頓。 兩個仆役見傅辛夷走遠,稍松了口氣。家中小姐脾氣不大,對于仆役而言是個大好事。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忍不住責怪起對方:“都怪你說什么集市,顯得我們抓緊想離開似的。” “分明是你說放行不放行的事!” 兩個仆役嘴上沒停,腳步加快,很快離開原地。 傅辛夷折回到自己房間,重又進了書房。她吩咐良珠:“今日我在書房用膳,你讓人直接送來就行。明日早些起,我有事要讓你幫忙。” 良珠當即應下:“是。” 還有一個月過除夕,傅辛夷算了算時間,覺得該是來得及。 她想著那日收到的辛夷干花,決定送宮里頭一份賀禮。 作者:這本文有點溫吞,因為想寫成治愈系列,但就導致沒什么節奏。大家慢慢看。 第21章 清晨,天邊太陽方出來一抹紅。 傅辛夷早早起床給自己換了套男裝,又強迫良珠換上了衣服。 良珠哭喪著臉:“小姐,您這一大早穿男裝出門做什么?” 傅辛夷學著傅尚書走路的氣勢走了兩步,聽著腳步聲回她話:“出門去買點東西。” 她前世買東西賣東西很方便,下個單就有人上門送貨接貨。在傅府之后,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和良珠說,良珠會與府上管事溝通采買。有些種子甚至是府上管事采買別的東西時,自己都沒琢磨清楚是什么,便直接帶回來給她。 但開店必須要出門了解外頭的情況。要做賀禮必須要出門。 良珠穿上了男裝,渾身上下都覺得難受:“那穿什么男裝?回頭被發現了奇奇怪怪的。” 傅辛夷隨意扯了個話:“穿這樣自在點。” 良珠還是不能理解。怎么穿男裝就自在點了?京城如今風氣開放,穿女裝和穿男裝一樣上街,根本不會有人會說道什么。這世道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的都有,怎么就…… 可憐小丫頭今天被拉起來得早,連去給顧姨娘報備的功夫都沒有,只能穿著男裝愁眉苦臉被自家小姐拽出門: “小姐,老爺讓小姐這些日子都在家里好好待著的。” 傅辛夷應了聲:“嗯。我知道。” 她虛心答應,并不打算實行。 良珠見自家小姐完全沒有轉變態度,只好在門口守衛處留了話,強行要求傅辛夷坐府上的馬車出門。傅辛夷答應這一點,總算成功帶著良珠出門,坐在馬車上慢吞吞往外頭去。 馬夫在前頭詢問:“小姐這是趁早去買什么?” 車里傅辛夷掀了馬車旁簾:“我前兩天聽說,今天有一大批貨從江南那兒運過來。年前最后一次大集市就是這兩天吧?” 馬夫顯然知道這個事:“對,是的。走水路。每個月都有一批。今個這批跟著官家的船一塊兒上京,所以貨特別多。但人雜得很,什么人都有。” 傅辛夷問了一聲:“有差吏沒有?” 馬夫憨笑起來:“今個有官兵值守,雜是雜了些,但也安全。您放心。” 良珠吃驚看向自家小姐。她根本沒想到傅辛夷平日里聽話不出門,這眼睛剛好得差不多,第二回 出門就直接擠入老百姓人堆中。 難怪要穿男裝! 這穿著奢華的裙子,哪還能擠到人群中? 良珠當即開口阻攔:“小姐,不行的。我們都沒和府上細說!” 傅辛夷看了眼良珠,笑彎眼:“沒事的,馬夫不都說了,今天有官兵值守,很安全的。” 良珠急了:“這哪里是安全不安全的問題!那些船邊人擠人,您進去必然要受到拉扯,而且也根本搶不過別人啊?這還不如給點錢,尋個大船先進去挑買點東西呢!” 這回輪到傅辛夷驚了:“還能這樣?” 良珠:“……” 良珠覺得很絕望。 自家小姐根本對自己身份沒有半點概念。 她不得不和小姐仔細講一下她的階級優勢:“小姐,您是戶部尚書的嫡女,是官家子弟。您喜歡花草,和老爺說就是了!戶部掌管天下疆土、戶籍、田地、俸祿、賦稅,和市舶司的關系更不用說。要不是有老爺的面子,采買的管事怎么可能輕易就將海外運來的種子給您呢?” 傅辛夷茫然:“是這樣么?” 良珠點頭:“老爺有權拿那些種子種植做試驗。多是養在京城外郊,請專人種植。種出來后有用的就報上去,回頭多取了種子再下到地方。您那點種院子里的……” 良珠臉上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哦咯,傅辛夷看這個表情看明白了。 有用的種子傅尚書自個要叫人去種的,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沒多大價值的種子,就順手變成了管事手上的無所謂的種子,拿來給她當消遣了。 往常或許就是給園丁隨意撒院子里,長不長看命。現在她喜歡,就成了送她的東西。 難怪院子里沒什么珍貴品種,品鑒會上那些個高檔貨,她全是第一次見。這么一琢磨,傅辛夷覺得自己還真好打發。 良珠繼續勸:“小姐,我們就不要去碼頭人擠人了。回頭要是出了個差錯,我怎么和府上交代?” 傅辛夷想了想:“可爹不能將更珍貴的種子給我的。那我自己去買不是更合理?我要是問他要,豈不是讓他試驗的種子少了一些,反倒是不對了。” 良珠懵了一下:“您是傅尚書唯一的女兒啊。”這有什么不能要的? 傅辛夷看向良珠:“爹是為了天下百姓在種田,我是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私就要花自己的錢,走自己的路去采買。”她畢竟和傅尚書說好要靠自己買下一個京城鋪子。 良珠習慣了階級分化的日子,腦袋轉不過來,一臉茫然:“那花點錢早些去大船上也行啊。” 行是行,但對了解市場沒什么用處。 傅辛夷沒說服良珠的打算,倒是低頭算起來自己成本到底差了多少。要開個正兒八經的花店,路比自己想象中更復雜和麻煩。 馬車很快到了目的地。馬夫停下不得不告知傅辛夷:“小姐,再往里載人的馬車是進不去的。別的都是拉貨車。” 傅辛夷帶著良珠下車:“有勞了。午間再來這里接我便是。” 馬夫拱手:“是。” 傅辛夷帶著良珠混入人流,告誡一樣是初來這兒的良珠:“將自個東西藏好些,人多眼雜,安全不代表沒渾水摸魚的。” 良珠將錢袋收好,跟緊了傅辛夷:“小……公子,您怎么知道這么多?” 傅辛夷聽到這個突然改過來的稱呼笑起來:“以前做夢都想走人群里,便想象了一下。”想象自己走在人群中,會說什么樣的話,做什么樣的事。 良珠聽見這話有點心疼。她家小姐想來早市,純粹是因為眼睛看得見了,想多看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她即使心底里頭還是不認同,但也理解了些,不再在傅辛夷耳邊叨叨念念。 …… 京城的早上空氣微涼。習慣早起的人們湊在一塊兒,讓沿河一帶熱鬧了很多。 人流擁擠處,采買人眾多,能看見道路兩旁支起了不少臨時的鋪子。遠處橋上橋下沿河一帶不斷往路上輸送著貨物,從船到人,由人運上車,再將車送走。 這地男女老少都有,成年男子多是在做搬運工,年長一些的在叫賣東西。成年女子多是來采買的,婦女多,少女少。年輕貌美姑娘公子少有到這兒來的。 周圍說官話的人不多,還都要扯著嗓子喊話。天雖涼,但光膀子運貨的也有。這些人身上有股韌勁,將自個日子的重擔都壓在肩頭,板著臉卻又會因為一點小事猝不及防憨笑開。 有做豆腐花的,開了一個很小的鋪子,收一筆錢就給來的人碗里扣一勺,那熱氣惹得傅辛夷往那兒盯了好久。 民間百姓的熱鬧和品鑒會上的熱鬧是不同的。傅辛夷有點詞窮,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兩種的差異,只是東張西望著,雙眼早成了兩個月牙。 良珠沒能體會到這種熱鬧,只皺著眉頭努力護著自己小姐。 “珍珠啊,海外的珍珠,什么顏色都有!” “新到的手鏈啊,一口價。等下就送去西市鋪子了啊。送去價格翻一倍!” “公子,布看一眼么?能寫字,做扇子上佳啊!” 傅辛夷走得速度不慢,很快就看到了官家的運輸船。 那塊地方被一群兵守著,并不能讓普通百姓過去。船上不知道運送下來的是什么東西,一箱子一箱子在搬運。有巡邏的高一級士兵看到有過于靠近的,便會嚴厲呵斥:“看什么看!” 傅辛夷掃了一眼,很快就將自己視線落到了一個鋪子前。 這鋪子前人也不少,賣的東西分在兩邊,中間用一塊板子隔開。鋪子主人叫賣很簡單:“左邊能種能吃啊,右邊全是石頭粉末,不能吃啊。” 傅辛夷走過去看了看,略帶好奇:“石頭粉末買來做什么?” “畫畫啊,擦臉啊,什么都行。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這兒價格是鋪子里一半。您要是去問問就知道了。”鋪子主人給人包了一袋子白乎乎的粉,收了錢,頭都沒朝著傅辛夷抬。 右邊粉末有石頭有粉末,顏色各異。如果是用來畫畫,那傅辛夷大約有了點概念,多是礦物和其粉末,不少有毒。至于左邊,傅辛夷看著那些能種能吃的:“你這兒有什么稀奇點能種的么?” 鋪子主人嘿笑了一聲,手上動作沒停:“喲,稀奇玩意可多了去。小公子是第一回 來買東西吧?是想買個什么種院子里?現下時節,蜀葵、錦葵、虞美人?不如虞美人。舞草,如美人在院中翩翩起舞,漂亮。” 傅辛夷笑起來:“您很懂啊。” 鋪子主人總算抬眼看了一下傅辛夷:“那是,我懂的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