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自離打開客廳有些昏暗的燈，他將手中的便簽扔到了垃圾桶里。

    在他看來，池懷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羞辱他，亦或者是像之前那樣假意示好，而后再狠狠的羞辱他。

    他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鏡子里的少年眼底有很重的烏青，水珠順著少年冷逸的輪廓緩緩滑下，他已經許久都沒有休息好了。

    沈自離拿毛巾擦了擦臉，把換下來的濕漉的校服搭在陽臺上，明天一早他就要去學校補作業，如果是今晚把校服洗了的話明天一定干不了

    沈自離只有這一身校服，還是他高一剛入學的時候買的，當初為了可以穿的久一點，特地買了大一號的，可是少年長得很快，校服對于沈自離來說已經有些小了。

    沈自離不舍得多花一分錢，他現在的錢連付學費都勉勉強強，更別說用來買一件新的校服了

    沈自離一覺睡到天明。

    第二天，沈自離起的很早，他急匆匆的趕去學校補昨天的作業。

    沈自離作業快要寫完的時候，教室里已經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同學了。

    龍偉曄從后門走進教室就看到沈自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沈自離仍是一件單薄的短袖，外面是校服外套，白色的面料上有著星星點點的水漬，他腰背略彎，肌膚白的有些病態，薄唇的顏色很淡，修長的手指握著一只黑色的中性筆。

    龍偉曄屬于在班上誰也不怕的那種，不僅喜歡捉弄同學，更喜歡上課和老師唱反調，讓老師下不來臺，當初他還因為嫌棄沈自離身上的油煙味，故意鬧到了班主任那里。

    班上沒幾個人愿意招惹龍偉曄，主要是他喜歡耍無賴，就算鬧到級部主任那里，除了扣他的學分，再把他開回去幾天，也就不能把他怎么樣了。

    但龍偉曄在班上也有幾個所謂的“鐵哥們”，其中一個告訴龍偉曄，他昨天在街上看到沈自離故意撞向池懷，看樣子像是占便宜。

    那人添油加醋的說了許多，他本來就不喜歡沈自離，因為沈自離整天陰沉沉的，還特別窮酸。他們每次去捉弄沈自離，沈自離也不知道生氣，像個傻子一樣。

    他們把沈自離放在窗臺上的書推下樓去，沈自離每次都會一言不發的把書撿上來，也不生氣，也不告訴班主任，次數多了之后，龍偉曄他們便覺得很無趣，也更加的瞧不上沈自離。

    龍偉曄有點喜歡池懷，甚至還想追她，池懷長相清麗，學習還好。他前些日子才剛被池懷給拒絕了，可是他一直沒有放棄追池懷，誰承想讓那個沈自離給占了便宜。

    班上的人都知道池懷不喜歡沈自離，龍偉曄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池懷和沈自離戴了綠帽子，他看到還在補作業的沈自離氣就不打一處來。

    龍偉曄走了過去，一腳踹在沈自離的課桌腿上，桌洞內的書都被晃了出來，沈自離手中的中性筆在白色的作業本劃出很長的一道黑線。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班里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的向后看去。

    沈自離手上動作一頓，眼中沒有任何波瀾，他并沒有去看龍偉曄，而是扶正了桌子，打算繼續寫作業。

    龍偉曄見沈自離不為所動，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他更加生氣了，脖間都被氣紅了，他一把奪過沈自離的作業本，兩手一用力就撕掉了。

    沈自離抬眸看著龍偉曄，漆黑的眼中森然，一抹陰翳藏在其中，他抿著唇，雖然是坐著，但身上冰冷的氣質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龍偉曄被沈自離的目光嚇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想著以往沈自離從來都不還嘴，更別說還手了，他心中底氣又足了幾分。

    龍偉曄走了過去，目光兇狠，用不大的聲音說，“你瞪什么瞪？知道你喜歡池懷，沒想到你會去占她的便宜，可以啊，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挺有一手的。”

    “怎么樣和池懷那個bitch……”

    龍偉曄話還沒有說完，沈自離起身一拳打在了龍偉曄的太陽xue上，沈自離用力十分狠，指節都泛了紅，龍偉曄一下子摔倒在后面的桌椅上，腦袋嗡嗡作響。

    桌子在瓷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教室里一下子安靜起來，大家詫異的看著沈自離，要知道從前不管有人對沈自離做再怎么過分的事情，沈自離都沒有動手打過人。

    沈自離眼底滿是陰戾，他半垂眸，拽著龍偉曄衣領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又一拳打在了龍偉曄的臉上，沈自離用足了勁，龍偉曄眼角瞬間就青了。

    挨了兩拳的龍偉曄也算反應過來了，他立馬和沈自離扭打到了一起，以前他在學校就經常打架，他知道打哪里會讓人更痛。

    但沈自離像不知道痛一般，他也不去擋龍偉曄的拳頭，只一股腦的揮手揍在龍偉曄身上。

    班長愣了愣，他急忙和幾個男生想辦法將沈自離和龍偉曄拉開了。

    沈自離紅著眼眸，眼中全是戾氣，攥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少年嘴角落了青，細碎的發絲貼在額間，校服上落了血跡。

    沈自離喘著粗氣，他原本是不會出手的，但是在龍偉曄提到池懷的時候，他又想起池懷那一雙干凈澄澈，倒映著他身影的眼眸，等他回過神來，他就已經出手了。

    沈自離一直陰狠的盯著龍偉曄，龍偉曄也是一直不服氣，他剛才沒占到什么上風，他沒有想到沈自離揍起人來會這么狠，他現在太陽xue還疼得厲害。

    之后沈自離和龍偉曄就被叫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里了，教室里剩下的同學繼續上早讀，但大部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們都沒有想到平時逆來順受的沈自離會出手打人。

    等到池懷趕到教室的時候，沈自離已經被叫去辦公室了，具體發生了什么事還是劉悅告訴她的。

    池懷也十分詫異，小說里提到過沈自離為了學分，不留下惡跡，可以順利畢業，從來都是能忍則忍，那些戲弄他的人覺得無趣就不會再去招惹沈自離了。

    池懷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沈自離的書還躺在地上，也無人幫他撿起來。

    下了早自習后，池懷走到沈自離的課桌旁，她彎腰將沈自離的書撿起來。

    每本書上都留有沈自離的名字，他字寫的蒼勁有力，不失大氣，甚是好看。

    班長從教室前門進來，他在教室里環視一周，看到了池懷，他快步走了過去，對池懷說，“池懷，班主任找你。”

    第6章

    辦公室內，沈自離微抬眼眸，看著站在飲水機旁，被班主任訓話的少女。

    少女的衣領拉得很高，梳著利落的馬尾辮，額前有幾縷細碎的發絲，少女貝齒咬著下唇，垂下的眼眸似有些微微泛紅。她雙手背在身后，指尖拽著袖口。

    班主任單手掐著腰，剛才把沈自離和龍偉曄叫過來，一開始二人什么都不說，她本來也沒有想從沈自離的口中問道什么，因為沈自離向來話少，就算被班里同學欺負了，也常常不吭一聲，要不是班長向她反映情況，她還真的要什么都不知道了。

    龍偉曄瞧沈自離也不說話，他不是第一次被叫到辦公室了，他知道要是不真的說點什么，今天的事情估計就沒完了。

    龍偉曄一撇嘴，半真摻假的說，“沈自離昨天放學后欺負池懷，我看不慣，就……”

    沈自離一直垂著眼眸，唇邊暈染著的青紫色襯得少年皮膚越發白的病態。

    班主任見沈自離一直都不說話，她就讓班長把池懷也叫了過來。

    她心中多少有了些數，現在的學生都早熟，動不動就去早戀了，估計這次也是女生和兩個男生搞曖昧，才讓兩個男生打起來的。

    龍偉曄聽到班主任要叫池懷，他表示無所謂，反正他還巴不得這件事多一個人來分擔呢，更何況池懷不是也討厭那個傻子嗎，到時候就什么事都往那個傻子身上推就行了。

    沈自離見到池懷走進了辦公室，他目光漸漸暗了下來，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泛紅的指節緊握，衣服上的血跡逐漸變深。

    班主任一見到池懷就開始喋喋不休的說教，她見池懷之前成績都不錯，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她話就沒有說得太重，只是話里話外告誡池懷現在不應該早戀。

    池懷一開始沒有想明白班主任為什么叫她過來，直到班主任提到了早戀的問題，她又想起來這個叫龍偉曄的男生之前好像追過原主，池懷這才知道班主任有可能誤會他們了。

    但是現在說什么都像是欲蓋彌彰，而且……

    池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腰背挺直的沈自離，他垂著眼眸，睫羽在眼瞼處留下一抹淡影，薄唇上也破了口子。

    班主任看著池懷一直低著頭，也不頂嘴辯解什么的，她心中的火氣倒是消了不少，“池懷，龍偉曄說沈自離昨天欺負你了？”

    “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訴老師，不用害怕。”

    沈自離眼眸又暗淡了幾分，攥起的手無力的松開。他想池懷肯定會回答“是”，她本來就厭惡自己，這樣一來她就成了受害者，還能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沈自離不想辯解什么，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他。小的時候在幼兒園，有小朋友先來欺負他，他自然就還手了，可是明明他也被對方打疼了，但老師卻一直袒護那個小朋友，根本沒有人會聽他說什么，最后他還被要求向那個小朋友道歉。

    后來他才知道老師為什么會偏袒對方，因為那個小朋友的爸爸mama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了，會來找老師理論，而他沒有，他只能躲著老師的身后看著那個小朋友的爸爸生氣發火，那個爸爸具體說了什么他已經記不得了，他只記得他最后道了歉。

    所以沒有人會在乎他，沒有人會去想他到底有沒有受委屈。他的母親因為父親和他，才回不去豪門，雖然母親沒有說，但他也知道，母親一直后悔生下他。

    ……

    池懷抬起頭，語氣堅定，“老師，沈自離他沒有欺負我，龍偉曄應該是看錯了吧！”

    少女帶著一點鼻音，眼眶微紅。

    聞言沈自離睫羽輕顫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池懷緊接著又重復了。

    池懷：“老師，我想龍偉曄應該是錯怪沈自離了。”

    她今天早上看到她放在沈自離門口的洗衣液還在那里，她知道沈自離沒有那么容易會原諒原主之前做過的事情，現在沈自離又因為她，和龍偉曄打了一架，還被叫到了辦公室。

    她擔心沈自離會受委屈，還會因此在他的學生檔案下留下不好的評價。

    班主任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沈自離真的沒有欺負你嗎？”她擔憂池懷是因為礙于沈自離在場才不敢說實話。

    龍偉曄驚訝的看了池懷一眼，他不相信池懷居然會幫沈自離說話，之前池懷明明特別討厭沈自離，連和沈自離說句話都像施舍一樣。

    池懷語氣又堅定了幾分，“沒有。”

    沈自離抿緊薄唇，以至于傷口滲出了血絲。他曾經也想著若是那天他被人欺負了，也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幫他說話就好了。其他的孩子都能被父母保護著，可是他卻沒有。

    可是現在，那個曾經送過他唯一一份禮物，又在多年后厭惡他至極的少女，正在幫他說話。

    沈自離心中悄然的縮了一下，他目光閃躲。

    班主任瞪著在左顧右盼的龍偉曄，這下她才知道龍偉曄又撒謊了。

    她語氣嚴肅的又訓斥了龍偉曄幾句。

    馬上就要生高三了，班主任也不想讓沈自離和龍偉曄落下功課，她打電話告知了他們的家長這件事，又讓他們回去寫兩千字的檢查，這件事就算這么過去了。

    *

    一出辦公室的門，龍偉曄就湊到池懷的身邊，裝作擔心的問，“池懷你怎么眼睛紅了？這次都是我不好，還把你牽扯進來了……”

    沈自離看著走在自己身前的二人，他目光一沉。

    龍偉曄話還沒有說完，肩膀就被沈自離狠狠的撞了一下，然后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龍偉曄伸著脖子本來想叫住沈自離的，但一想起沈自離打架時的那種不要命的狠勁，心中就犯怵的厲害。

    沈自離經過池懷身旁的時候，下意識的看向少女的眼眸，好像確實挺紅的。

    沈自離看到池懷剛剛在辦公室被班主任訓話的時候，眼眶就微微泛紅了

    他眸色微冷，腳步慢了下來，渾身氣質冰冷。

    池懷因為他的緣故被牽扯進來，還無緣無故被班主任訓了那么長時間，她是不是更討厭他了？

    池懷揉了揉鼻子，她看著空氣中偶爾飄過的白色柳絮，蹙了蹙眉。

    沒想到一不留神又到了飄柳絮的季節，她在原本的世界里的時候就對柳絮有些輕微過敏，沒想到換了一副身體她依舊會過敏。

    她一過敏就會眼眶泛紅，嚴重的時候還會不自覺的流淚，鼻子也會癢癢的，很難受。

    池懷沒有理睬龍偉曄，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到教室，在外面的時候她實在是太難受了。

    看來待會回家的路上得去多買幾個口罩才行。

    池懷抬眸看著沈自離離去的身影。

    他剛才過去的時候，好像一直在盯著她的眼睛看？

    作者：許個愿望漲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