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沒動彈，還有些發(fā)蒙。她這么悄無聲息被送來這里, 太后娘娘怕是有心也找不到她的, 路上只有兩個人看著她都逃不掉, 到了戒備森嚴(yán)的長公主府上只怕更逃不掉了。

    “表小姐。”姚喜正發(fā)呆的時候兩個宮女忽然朝什么人行起禮來。

    孫妍聽說門口來了輛馬車，驅(qū)車的是隆宜身邊的宮女, 以為是隆宜趕回來過端午了, 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到了轎前興沖沖地掀開簾子一看，只見車內(nèi)不是隆宜而是個男子打扮的人，被繩索牢牢捆著躺在車廂里。

    “這……”孫妍打量了眼姚喜, 轉(zhuǎn)頭疑惑地看向?qū)m女道：“這誰？半道上抓的壞人？”壞人交送官府去啊，帶回長公主府做什么？

    “表小姐誤會了, 這位是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的姚喜姚公公。”宮女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封密信遞給隆宜公主的表妹, 先皇后的外甥女——孫妍。另一個宮女則躬著身, 鉆進(jìn)車廂給姚喜松了綁。

    孫妍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隆宜把太后身邊的太監(jiān)綁回來做什么？她狐疑著展開了表姐隆宜寫給她的信。看完信孫妍明白了，這小太監(jiān)是姚雙蘭的弟弟，被人害進(jìn)宮做的太監(jiān)，因是戴罪之身不能留在宮中。隆宜在意這個小太監(jiān)到不惜得罪萬妼這事，她并不奇怪, 表姐心儀姚家小姐的事她搬來封地后不久就聽表姐說了，恨只恨皇帝昏聵好色，一紙?jiān)t書把姚家小姐接進(jìn)了宮。

    當(dāng)皇帝的還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她大姨曾被廢后，后又在先帝爺?shù)恼`會中郁郁而終。表姐打小相知的戀人，也半道被當(dāng)今皇帝搶了去。愛人變兄嫂？真是作孽啊！

    孫妍收起信問宮女道：“長公主不回來？”往年隆宜回京祭奠完先皇后，必定會趕在端午前回封地，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在宮中呆得格外久。

    宮女搖了搖頭。

    “請姚公公進(jìn)來說話吧！”孫妍笑著看向姚喜。她沒見過另表姐隆宜朝思暮想的姚家小姐，不過看這位姚家公子的相貌，也能猜想到姚家小姐是何等的國色天姿。

    說來也巧，姚家小姐曾是表姐的伴讀，可她卻從未見過。只因當(dāng)年入宮為后的有可能會是她的母親，也有可能是大姨，一番勾心斗角后她母親敗下陣來，大姨入了宮。二人也因?yàn)槟鞘聝豪纤啦幌嗤鶃恚r候哪怕就住在京城里，母親也從不許她進(jìn)宮玩耍。

    直到雙親過世，外祖父母也不在了，她才被表姐隆宜接來封地同住。

    姚喜被請（押）進(jìn)了正廳，孫妍命下人都出去了。

    “表姐信上說，公公有逃念，要我看緊您別讓您逃回宮去？”孫妍笑著請姚喜坐了，又親自替她奉上茶道：“公公方便告訴我，為什么想回宮送死么？”

    姚喜謝了坐，雙手接過茶盞道：“表小姐有所不知，公主殿下誤會了。奴才回宮不是去送死的，而是想回太后娘娘身邊伺候。”姚喜老老實(shí)實(shí)地答道。她看這位表小姐脾氣不錯，又通情理的樣子，就想說服表小姐放她走。

    “回太后身邊伺候？”孫妍差點(diǎn)以為自己幻聽了。萬妼那破人緣，居然還有人想往她跟前湊？這位姚公公要么是百年難遇的壯士，要么是腦子被門夾了。

    “嗯嗯。”姚喜堅(jiān)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公主殿下信上有沒有告訴您奴才的身份？還有送奴才出宮的原因？”這事兒牽扯到姚家，她不得不謹(jǐn)慎些，如果隆宜公主沒和表小姐說，她更不能說了。

    “表姐說公公是戴罪之身，被人陷害入宮，如果不送公公離開的話，不僅公公會有危險(xiǎn)，你們姚家也會受牽連。”孫妍把隆宜信上的意思都說了：“所以我才不明白，為什么公公一心要回宮？不是送死是什么？”

    這真的說來話長了！姚喜忽然有些無力，拿不準(zhǔn)什么該告訴表小姐，什么該瞞著表小姐。

    見姚公公猶猶豫豫地不說話，孫妍也沒再追問：“公公趕路辛苦，先用飯吧！”她聽姚公公的肚子叫了好幾聲了，應(yīng)該是路上被捆著沒用過什么東西吧！

    姚喜確實(shí)餓了。哪怕要逃跑也得有逃跑的力氣才行，她喝著茶乖乖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

    萬妼回宮后沒有因?yàn)榈弥ο矡o恙就放心回寢殿大睡，她對于姚喜安危的擔(dān)憂雖然不見了，卻又有了新的心事。

    隆宜和蘭婕妤好上了？這又是什么糟心事！

    皇帝好不容易才從假太監(jiān)那事兒的連番打擊中振作起來，還親自帶著蘭婕妤過來給她奉茶改口，要是被皇帝知道蘭婕妤和隆宜之間的關(guān)系。那孩子肯定會瘋掉的！到時皇帝瘋了，隆宜和蘭婕妤沒準(zhǔn)也會被發(fā)落。

    說是不能說的！

    可要是始終瞞著皇帝，她又于心有愧。

    這事兒只有兩條路子。要么勸隆宜和蘭婕妤斷了，讓蘭婕妤收收心好好和皇上在一起。要么勸皇上斷了對蘭婕妤的心思，把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

    天都亮了芫茜才把宮門出入登記的冊子拿回來，她見太后娘娘端端坐在大殿的太師椅上，心疼地問道：“娘娘醒來后再沒睡過？”

    “嗯。”萬妼伸出手道：“冊子呈上來吧！”哪怕知道姚喜是隆宜送走的，她也需要一點(diǎn)輔證。昨夜無意撞見那樣另人尷尬的一幕，她就沒有當(dāng)場沖進(jìn)去戳穿隆宜。今日再問姚喜之事，以隆宜的性子鐵定不會承認(rèn)。

    這時候就需要一些證據(jù)了。她只知道人是隆宜送走的，卻不知隆宜把姚喜安頓在了哪里。天下之大，隆宜不開口她也把人接不回來。這樣一想，昨晚撞見的事兒似乎可以利用利用。

    明成帝上了早朝趕緊來了萬妼這里。

    芫茜去宮門取出入冊子時，非常不順道地去了趟乾清宮。她倒不是多想唐懷禮，只是拿不吃不睡的太后娘娘實(shí)在沒有辦法了，又怕娘娘把身子熬壞，才去乾清宮告訴唐懷禮，讓他轉(zhuǎn)告皇上。皇上對太后娘娘一向關(guān)心，得知娘娘這么作踐自己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朕聽說太后兩日來只用了一頓早膳？”明成帝有語氣像責(zé)怪不聽話的閨女。他看萬妼懶懶地坐在太師椅里，眼睛微紅，臉色蒼白，不禁心疼起來。這心疼不全是對萬妼的，更多的是對先帝爺。

    想當(dāng)年先帝爺駕崩，萬妼也是該吃吃該睡睡，什么都沒耽擱。眼下只是失蹤了個小太監(jiān)，萬妼就擔(dān)心得沒個人樣。先帝爺要是知道了，只怕要?dú)饣钸^來吧！

    萬妼看明成帝一來就責(zé)問她不好好吃飯的事，冷冷地掃了芫茜一眼。合著芫茜拿本冊子耽擱了那么老半天，原來是去乾清宮找皇帝告她的御狀去了！

    “皇上坐吧！”萬妼白了芫茜一眼，轉(zhuǎn)臉卻對明成帝溫柔地笑著道。

    明成帝很擔(dān)心。

    萬妼這丫頭好像真的被姚喜的失蹤打擊到了，竟然對他的態(tài)度這么溫柔和氣……“太后啊！你忘了在慧靈堂你是怎么勸朕的？沒有過不去的事兒，飯還是要好好吃的。”

    萬妼心疼地望著明成帝。她倒沒有什么過不去的事兒，可是傻孩子你有啊！

    “不過沒了個模樣清秀的小太監(jiān)，太后別太難過了，大不了朕再幫太后物色一個更好的！”明成帝努力寬慰著一直沉默不語只傷心地望著他的萬妼。

    這話萬妼不愛聽，對她而言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姚喜更好的人。

    可她實(shí)在舍不得像平日里那樣無情地給明成帝懟回去，便真心實(shí)意地道：“如果蘭婕妤沒了，哀家也幫皇上物色個比她更好的好不好？”

    萬妼是在幫明成帝打預(yù)防針，明成帝卻以為萬妼在說氣話，便正色著道：“朕今生只要雙蘭一人。”

    明成帝說得越是深情，萬妼越是心疼。

    “姑姑命人傳膳吧！今日朕陪太后用早膳。”明成帝對芫茜道。

    早膳傳上來后，明成帝親手給萬妼盛了粥，萬妼滿腦子都是昨夜隆宜和蘭婕妤的畫面，她心不在焉地拿起勺子想喝粥，指尖一松，勺子“砰”地摔到地上碎成了兩截。

    明成帝看萬妼失魂落魄的樣子，無奈地拿了只新勺子盛上粥送到她嘴邊道：“張嘴！”

    萬妼乖乖地張開嘴，把粥咽了，這粥她咽得苦澀。多孝順的孩子啊！只可惜所遇非良人。“皇上此生當(dāng)真認(rèn)定了姚氏，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么？”

    明成帝也不管還有宮人在旁伺候，大大方方地點(diǎn)了頭。

    “……”萬妼不知該說什么了。感情的事勉強(qiáng)不得，不管她怎么勸隆宜和明成帝，這事兒到頭來還是看蘭婕妤的心意。以她昨夜所見，蘭婕妤選擇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