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上鎖，進來吧?！睏钸^邊擦頭發邊隨口道。

    繼而木門發出一聲沙啞的“吱呀”被人推開，一身月白色長衫的獨孤念斐披著清冷的月色站在門口。

    楊過不由微微一怔。

    自從在海盜島上和獨孤念斐發生過那件不可描述的事后，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躲著獨孤念斐。而后者在發現了他的態度之后，便也從善如流地不再刻意接近他，給他更多的考慮時間。

    所以，楊過還真沒想到今晚獨孤念斐會過來找自己。

    “楊過，我能進來嗎？”獨孤念斐站在門口道。

    “嗯?！睏钸^點點頭。

    既然人都來了，總不好把他拒之門外。

    更何況他和獨孤念斐之間總這么拖著也不是辦法，否則兩人每次見面接觸都會覺得哪里怪怪的。

    獨孤念斐反手關上門，走到楊過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楊過，你想好了嗎？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楊過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就問這個，不由得怔了一怔，片刻后很認真地答道：“念斐，我想過了。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獨孤念斐凝注楊過，雙眸中的希冀之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疼的失落和痛苦。

    “為什么？”他看著楊過，一字字問道，“莫非是你心里有其他喜歡的人？”

    “沒有?！睏钸^搖搖頭，道，“不是這個原因?！?/br>
    “那是什么？”獨孤念斐執拗地想要問出一個答案。

    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要被心中對楊過的感情折磨瘋了。

    每一天每一夜，他都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楊過，想著他究竟是否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

    哪怕不像自己喜歡得那么深，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他一點點地分析著過去兩人之間的那些點點滴滴，試圖從中判斷出楊過對自己究竟懷著怎樣的感情。

    有時候他覺得楊過還是有點喜歡自己的，否則他不會對自己那么好、那么體貼入微、看不得自己受一點點委屈；但是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過美好，楊過對他并沒有什么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單純的親情而已。

    獨孤念斐每天都在這兩種想法之間糾結煎熬，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最后，他終于決定不再被動地等下去，而是主動出擊，向楊過尋求一個明確的答復。

    就算是被楊過拒絕，他也想輸個明白。

    ——那是什么？

    這些日子以來，楊過自己也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

    自從明白了獨孤念斐的心意，渡過了最初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之后，他便打定了主意，不接受這份感情。

    雖然楊過內心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筆直；自己對獨孤念斐還是有感覺的，他對獨孤念斐的感情，也不是只有單純的親情。

    每當獨孤念斐抱住他蹭他的臉，或是和他有其他親密接觸時；甚至，有時候獨孤念斐只是用一雙明澈的黑眸表情無辜地看著他時，他心中涌起的那種異樣感覺，其實就是怦然心動的感覺。

    可是，只有心動又能如何？

    他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早晚有一天他會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倘若他現在接受了獨孤念斐，等到他離開的那一天，獨孤念斐該怎么辦？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一開始就不接受，這樣的話，等將來自己離開時，念斐也不會太過痛苦傷情。

    所以，盡管內心非常羨慕臨淵丹云、少俠泰一等人天天秀恩愛發狗糧，做夢都想經歷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擁有一個和他兩情相悅、可以每天卿卿我我到處撒狗糧的人。等到了這份感情、這個人真正出現的時候，楊過卻不得不忍痛選擇放棄。

    只是，這個放棄的決定做出來時雖然容易，但是，當楊過真正面對獨孤念斐那雙飽含痛苦和失望的眸子時，卻感覺到一陣陣強烈的心痛，早已打好的腹稿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片刻之后，楊過聽到自己干巴巴的聲音響起：“因為我們都是男子，這樣的感情為世人所不容，我們如果真的在一起，就會遭受到全世界的眼光和唾棄……”

    “那又如何？”獨孤念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眸中像是跳躍著兩簇火焰；“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楊過，我相信你也絕不是在乎這些的人。除非，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獨孤念斐固執地盯著楊過，此刻他已然從楊過表情和猶豫中察覺到，楊過對自己并非毫無感情。

    所以，他更要找出阻撓兩人在一起的因素，然后——將其消滅。

    楊過倒不虞獨孤念斐會如此敏銳，聞言不由微微一愕。

    他抬起頭，靜靜地凝視著獨孤念斐灼熱執著的目光，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那樣的目光灼痛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楊過終于沉吟著開口，說出了他之所以不肯接受獨孤念斐的真正原因，“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這個世界，到一個你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念斐，到那時，你會如何？”

    獨孤念斐立刻毫不猶豫地答道：“無論你到哪里，我都會跟到哪里。我說過，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一個人。沒有你的世界，在我眼里毫無意義，根本不值得我有絲毫留戀。”

    楊過被他斬釘截鐵的語氣所震撼，足足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原來，念斐對自己的感情，已經深厚到如此地步了么？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自己接受與拒絕他，又有多大分別呢？

    這就是楊過不接受自己的原因？

    獨孤念斐感到有些許不可思議。

    雖然他并不明白，為何楊過會說有一天他必須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是，這在獨孤念斐的眼中，根本算不上任何的阻力。

    這些年他跟著楊過四處漂泊，四海為家，對他來說，只要有楊過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而沒有了楊過的世界，就算再怎么美好，他也不愿意多看上哪怕一眼。

    他對眼前這個人的感情已經深厚到了這個地步，而對方卻只為了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就要把自己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