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闋晴辭賦誰知_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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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并不理睬自己,又加了一層結界,夭夭臉上的笑意終究淡了下來,媚意盡褪,泄露出幾分苦澀傷感來。 摸了摸自己同樣微腫刺癢的唇,無奈地搖了搖頭,幾步走到那靈晶墻邊,背靠著墻面,無力地滑坐在地,默默忍受著體內靈力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帶來的痛楚。 一墻之隔,猶如天塹。 表面平靜,相安無事,時日便悄悄溜走了。 修煉之余,鐘離晴也出去過幾回,卻無一例外地會被夭夭以各種理由輕薄。 她雖然惱恨,卻看在的確是對自己修為有益的份上強自忍下了,只是離開屋子的時候越來越少,到了后來,她體內的靈力幾乎凝煉到了最高點,無論再怎么努力都沒有進步;而至此,鐘離晴便再沒有主動離開過屋子。 教她奇怪的是,夭夭也待在外頭,沒有進來的意思,這讓她在不解的同時也暗暗松了口氣,而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別扭,卻教她固執地忽視了。 時光飛逝,白云蒼狗。 曾以為天地不能一瞬,卻只是眨眼的功夫,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這石xue中的時間猶如靜止了,就連灰塵都飄浮在原處,不曾改變位置;唯一的變化恐怕只有鐘離晴逐漸深厚的修為。 這一日,鐘離晴正在試著用空間之力打磨一塊靈晶,以此磨練神識的控制力,將它雕刻成一個精致的人偶;人偶的大致輪廓已經初具形態,正要就五官精細雕琢,卻忽然福至心靈,感覺丹田一顫,而從識海處則傳來一聲破碎的輕響。 無需知會,她莫名地意識到了這種異動——散仙突破到真仙的壁障,松動了。 若是沒料錯,劫雷將至! 鐘離晴驀地起身,穿過結界來到屋外,正對上夭夭上挑的笑眼:“可準備好了?” “若是我沒有料錯,那呆子真正的目的,是要靠著雷劫之力,生生劈開罩在外頭的結界。” ——原來,這才是妘堯費盡心思要幫自己突破真仙之境的原因嗎? 不是什么真仙才能躲過波及,而是要靠著雷劫的力量打碎結界陣法? 可為什么,鐘離晴卻覺得,妘堯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呢? 劫雷的伏隱轟鳴之聲,響徹九天,第一聲還仿佛遠隔萬里之外,第二聲卻倏忽而至,宛如就在頂上匯聚,蓄勢待發——時間緊急,已由不得鐘離晴深想。 看了一眼神色莫測的夭夭,鐘離晴咬牙席地而坐,將全身的靈力都調轉起來,在身體表面覆上了一層護罩,等待著雷劫的到來。 仙級的雷劫啊……曾經對她而言多么遙不可及,卻沒想到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來了。 那雷劫并不曾醞釀太多時間,在鐘離晴堪堪擺正坐姿,結起護罩之時便迫不及待地劈了下來——白光乍起,耀眼刺目,鐘離晴只覺得識海一震,整個人便像是邁入了另一重空間。 若是她能看見此刻的自己,定然要瞠目結舌——只因她陷入那劫雷化作的光暈之中時,身上所佩戴的幾件飾物也不約而同地綻出灼灼之光,交相輝映,銀芒閃爍,到后來,竟是比那劫雷之光更璀璨。 鐘離晴只覺得指間的戒指、胸前的吊墜、腕間的手環、發間的簪子以及腳踝的鏈子,竟同時變得灼熱起來,而識海之中,竟也走馬觀花地閃現出一幕幕或熟悉或陌生的畫面來。 恍惚間,她看見一個手持勁弓的少女,措不及防下被人推入水中,兀自掙扎不已,卻無力地沉沒墜底…… 水花四濺,卻是拔地而起一座繡樓高臺,底下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只見一個文質彬彬的姑娘,在眾目睽睽下衣衫不整,難堪地踉蹌后退,而后失足跌下…… 俯沖墜落之時,勁風拂面,猶如折翼的飛鳥,地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心跳也越發急促。墜落之時,猛地閉上眼睛,鋪天蓋地的血色;鮮紅淌盡,陷落滴入深淵,堆砌成一座石臺。 一個妝容精致的少女獨坐于那座堆滿犧牲祭品的石臺之中,身負千斤鎖鏈,麻木地望著四周架起的一圈柴堆被人點燃,熊熊烈焰逐漸舔上她的身軀,燃燒木料的劈啪作響伴隨著熱浪席卷而來…… 滔天烈火燒過,世界崩塌,畫面又是一轉,疾風驟雨傾盆而下,澆滅所有,一身狼狽的少女傷痕累累地跪坐在泥濘之中,迎著千夫所指,眾人唾棄,執劍自刎,濺血如櫻…… 被水淹沒的窒息,墜落撞擊的鈍痛,烈焰燃燒的焦灼,刀鋒割裂的尖銳——不同的方式,乃至于不同的人生,可是那種被拋棄、被辜負、被背叛的痛苦,卻一遍又一遍地重演——撕心裂肺,剔骨斷腸,令人痛不欲生。 而那痛,宛若親臨。 “啊啊啊——”鐘離晴忽的清嘯一聲,自她體內蕩出一股可怖的氣勢,無形無色卻教人膽戰心驚,正對上兜頭劈下的一道金色劫雷。 轟隆隆—— 兩相消弭,天朗氣清。 雷劫散去,真仙之境,已成! 震耳欲聾的驚天巨響過后,那些零碎的畫面一掃而空。 鐘離晴猛然睜開眼,卻發現自個兒周圍已經不再是那座簡陋又寂靜的石xue。 藤蔓蜿蜒,森綠盛茂,正是她陷入陣法前的地方。 就聽“哐啷”一聲巨響,回頭望去,只見談昕爵一劍格擋下一只傀儡人偶的斬擊,而在他身后不遠處,嬴惜雙手用力扯碎了撲將上來的藤蔓妖物,白皙如玉的臉上沾滿了鮮血,邪肆妖冶卻敵不過她赤色的眼眸。 “終于……出來了。”鐘離晴闔眸一笑,低聲呢喃道,那猙獰的雷光在她周身“刺啦刺啦”地纏繞著,隨即卻像是被什么力量召喚一般,一股腦兒地鉆進了她的丹田之中。 在所有激斗的人震驚地看來時,勾唇輕笑,抬掌虛虛一握—— 那正教談昕爵吃力地應付的傀儡人偶瞬間咯吱作響,猶如被一股無形巨力扭曲翻折,陡地化成了一堆廢銅爛鐵,頹然落地。 而糾纏著嬴惜的藤蔓草木更是被攪碎成了一片殘渣齏粉,幾乎看不清本來的模樣,就這么化為大地的養料。 她在石xue中磨蹉了百年,而于這二人,卻不過是眨眼的瞬間。 真仙之境,竟是強悍如斯,而她的空間之能,也遠超想象。 鐘離晴低頭看向自己依舊纖細白凈的手掌,眼中異彩連連,隨即又很快隱去了那抹激動之色,朝著隱匿在一側的銘因子弟微微勾唇,電光火石間,揮出一掌。 ——那躲在暗處本以為能借著陣法逃過一劫的人,至死都沒能想到,竟會死在一個本以為早就解決的人手中。 與鐘離晴一道從撕裂開的陣法缺口中漫步而出,比起她不經意間便滅殺敵寇的雷霆之勢,那白衣女子卻虛弱到了極致。 鐘離晴對上了那雙清媚又絕俗的眸子,只覺得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似的,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還來不及出聲,卻眼睜睜看著那嫣然一笑的女子脫力一般,軟倒在地。 指尖一顫,身形微動,卻終究沒有去扶,漠然地看著那身影倒下,鐘離晴偏了偏頭,袖擺輕拂,將正要飛撲過去攙扶的談昕爵扇飛開來。 “不準碰她?!被柽^去以前,談昕爵只聽到那冰冷的女聲警告地說道。 攏著雙手,就這么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低頭默默地凝視著那個狼狽倒地的身影,鐘離晴并不打算扶起她,卻更見不得別人去扶。